.*""*.·°∴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渣男改造》作者:柯染 文案   卫双行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挖宝典刨坟的时候被炸死,他依然死不悔改,为了成为绝顶高手接受了系统的不平等条约,开始漫长的‘养殖’之路。   卫双行穿越后的主要目的,就是让他的这具‘身体’产生源源不断的快感,报复仇人成了第一要务。    有卑鄙无耻的原cp; 有偏心偏没边儿的土豪父亲; 还有个又矫情又作死的抖m二哥;   至于宿体安锦清,卫双行表示,宿体的h点总是这么歪。 【日更】【日更三千】特殊情况二更! 阅读提醒 1,重生金手指,专业复·仇,打脸爽文,带系统异能。 2,强攻强受,1v1,双处。 3,更新时间,12.05日前是233333,作者君发现有点晚,更新时间更改为20:00整,看书愉快。 内容标签:异能 宅斗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双行 ┃ 配角:安锦阳 ┃ 其它:不知死活的小受‘强’了攻 第1章 菊花系统 卫双行是个地产黑心商,认识卫双行的,一提起来绝对会摇头说那不是个东西,甭管别人是说得含蓄还是说得讥讽,卫双行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卫双行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但他比起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恶棍,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吧?可为啥别人能好好活着,他就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炸成灰呢。    眼珠子和脑浆一起崩了,连着飞了的还有他的手臂和腿脚,卫双行灵魂虽然出了窍,但撕裂一样的痛跟累积似的,一级一级叠加上来,如果他还能疼死过去,他早又死一次了。    卫双行的魂体抽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息下来,他看看自己东边儿的手臂,又看看西边儿的眼珠子,最后看向不远处一脸憨像的榴弹兵,脸黑成了锅底,他卫双行横着走这几年,可还没遇到这么不长眼的,连尸体都不放过!    “看清楚了?”死老头笑得小胡子一颤一颤的。    “看清楚了。”卫双行嘴角抽了抽,他这次不但没拿到古典,还把命给搭了进去,死相凄惨。 “所以说嘛,你一个好好的土豪不当,非得找什么宝典去挖人家祖坟,人家能放过你吗?”老头啧啧舌,手里的须木拐杖在地上点来点去,落地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现在说这话有屁用,卫双行面无表情,“你想怎么样?” 他连肉身都没了,纠结那些有什么用。        卫双行转头看向半截身子塞土里的老头,抱着手臂说得理所当然,“帮我投胎到这家,你说个数。” 你当什么都能用钱买?老头一口气憋得差点厥过去,渣男指数一路飙升,他想控都控不住。 卫双行哼了一声,他还真难遇到钱不能解决的事儿,“说个数吧。” 卫双行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让人给你换成十倍的冥币,再给你捎个大波霸,怎么样?”          “呸!”老头甩着手里的拐杖气得喘了起来,“你想的倒美!老子用不着那玩意儿。” 卫双行撇撇嘴,打算去看看埋地底下的那东西,来都来了,他不看一眼,岂不是真要死不瞑目了。    “看来炸成碎片的痛苦都治不了你,死性不改,嗯哼。”老头咕哝了几句,想着是不是让这猪狗不如的东西重新回炉试试绞肉机的味道,一看卫双行一个劲儿的往人家坟堆里钻,顿时不耐烦起来,索性倒豆子似的把知道的都说了,“那东西不在这儿,你弟弄的假消息,你还真蠢兮兮的上钩了,顺便告诉你,上榴弹还是老三的主意,哼,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卫双行看着笑得贱兮兮的臭老头,冷笑了一声,“我现在要去投胎,你要跟着么?” 他家那个幺弟二弟,想要他的命又不是一天两天,这次能捏着他的弱点把他引来深山老林里干掉,兄弟几个还能在魔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下手干净利落又心狠手辣,这副做派倒是超出了卫双行的意料。    卫双行起了点回去的心思,他被人炸成了灰,不报仇,倒不是他的风格了。    不过这臭老头一直跟旁边没完没了的废话,是几个意思?    “咳,我说你干嘛非得做个黑心商,现在弄得个众叛亲离的凄惨下场。”老头脸色有些不自然,寻思着这厮知道自己下场凄惨,总归会反省一下吧,“想不想看看你的葬礼?” 想得到一回事,亲眼看见是另一回事。    “啧啧啧,你瞧瞧你做的孽。”臭老头意有所指,卫双行看着殡仪馆里花花绿绿的人,好半天才想起来这十几人多半都和他有瓜葛,有几个印象深的,多数是商场上的对手,有人被逼进了号子,有人被逼上了死路,破产露宿街头算轻的。 商场如战场,卫双行这十几年走过来,背的都是骂名,什么世家善缘一茬也没留下,他死了解气的不少,来吊唁的,估摸都是挂着仰头卖狗肉,没一个诚心的。 不过那关他什么事,输就得输得起。卫双行冷冷看着一群人在灵堂上闹事,不耐烦旁边站着守灵的一家子,怎么还不让人轰出去!    臭老头姓莫,从入这个行当到现在几百年,看惯人间烟火,愣是没见过这么一个死了都不要脸的,也不怕人家戳脊梁骨。 莫老头想到自己的任务,觉得上面越来越假仁假义了,人能渣成这样,也算是奇葩一朵,直接投畜生道轮回得了,玩什么修行!    卫双行这一代和他沾亲带故的多不胜数,光是亲弟弟就有三个,妹妹也有俩,爹早死了,后母还留着,一堂子的人正站来遗像旁给他吊丧呢。    卫双行在商场摸爬滚打十几年,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眼色,一眼看去一清二楚,同时也非常想不通,他‘自问’没对不起这几位,何必做出一副他死了还想鞭尸的模样。    卫双行懒得反省,朝臭老头挥挥手,再没看下去的兴致了。 看样子亲情牌虽然有用,不过效果不大啊。    臭老头暗自观察了半响,跟在卫双行旁边,要说的话在嘴巴里转了一圈,再开口就成另一番模样了,“你还想不想要那个内经宝典了?” 刚才的事对卫双行冲击不小,似乎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也没那么有吸引力了。卫双行没说话,脸色阴晴不定的站着,有些莫名地细数着心里翻腾的情绪,内疚?后悔?暴虐?恨?失落?还是不甘? 卫双行有些不是滋味,死的凄惨不是惨,惨得是这些随之而来的负面情绪,凭什么?他没做错任何事!    卫双行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现在想弄死那些人,害他的人,加上和他作对的人,让他心情不爽的人。 莫老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卫双行,人渣已经进化成非人类了,狗东西也不想想,自己要是真没错,怎么就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人总要有自知之明吧?莫老头忍了忍没忍住,“有句话说的好,如果你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你,那一定是你的错,你觉得这句话怎么样?”是不是该反省一下?    “狗屁。”卫双行开始往外飘,可惜了他万贯家财,最后便宜了别人,他一经轮回,可就什么都没了。    卫双行有些不甘心,想回去报仇的心也越发急切起来。           “………”莫老头觉得想让这厮悔过自新简直是异想天开,多管闲事。    莫老头一脸嫌恶,暗想直接让这狗不理的东西尝尝新系统的厉害,就知道做人不能这么没活路了。 莫老头在心里嘿嘿笑了两声,双手杵着拐杖微微站直了些,他必须得让卫双行心甘情愿接受他的条件,不管威逼还是利诱,今天这小子就得乖乖听话,“我能帮你,但同样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需要付出一些时间和精力,接受我的交换条件,任务完成后你不但能重生,还能拿到不少稀奇古怪的宝典,你答不答应?”    “我答应。”为什么不?卫双行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跳火坑跳得非常爽快,“说吧,什么任务。”    “首先,要是能养些东西,你想养什么?”莫老头对卫双行非常不爽,例行问话问得非常不甘愿。    “藏獒。”卫双行毫不犹豫地说。    藏獒你也配!莫老头看着不可一世死不悔改的卫双行,眼珠子一转,心里恶劣的因子蹭蹭蹭往上涨,弯着腰一脸不忍地拍拍卫双行的肩膀说,“兄弟,藏獒没有,以后你就好好养菊花吧。菊花修身养心,还能静心败火,正好适合你。” 卫双行直觉不是好事,虽然他把大部分多余的时间都贡献在兴趣爱好上,又加上他本身冷心冷肺,到现在还是处男一枚,但并不妨碍他知道菊花是什么意思。      卫家富了好几代,到卫双行这一茬,卫家算是走到顶峰了,金钱不能用数计算的时候,人享乐的本性也就上来了,吃喝玩乐都是最顶尖的,卫双行该接触的也接触了,出门在外应酬,听的最多的花,就是菊花。    菊花不是个好词,臭老头这是故意膈应他呢! “老头子走了,时机到了,老头我自然会出现的!你要恨就恨吧!哈哈哈哈哈……”莫老头像故意似的,说完身形就散得无影无踪了。 卫双行哪还看不明白自己被耍了,顿时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好半天才压下暴虐的冲动,简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的意识被带进了一个空旷的领地。架子上的册子正闪着光,卫双行很快就知道莫老头是什么意思了。       “养殖系统自动绑定,体验者通过提高宿体的良性情绪,获取营养液,浇灌灵体菊花,收获两亿株灵体菊花,体验者可解除系统契约,并拿到系统奖励。” 卫双行一代奸商,一读完就接收了一个信息,他被人监控了,或者被个不知名的东西监控了! 卫双行毫不犹豫地开始抗议,他脑子里一句话还没过滤完,灵魂和肉体撕裂的剧痛一下子席卷了他意识,卫双行疼得双目泛白,恨不得直接用刀子戳死自己,这样的痛他曾经经历过一次,并且历历在目。 被榴弹炸飞的时候,就是现在这般想让他自杀的疼。    “ERROR,体验者已经达成契约,体验者需履行承诺,系统自动惩罚灵魂淬炼一次,时长十五分钟。体验者若继续尝试违背承诺,本消息不重复提示,但时长累加。”    这次居然是语音,不疾不徐不带任何情绪,说出的话却干瘪得让卫双行差点没呕出血来。    卫双行又在脑子里生生死死的折腾了好几回,疼痛这玩意儿就不是能习惯的东西,它只会让你好好记着生不如死的疼痛,疼一回怕一回。 哪怕他来上一百遍,结果也是一样的。     两个小时以后,卫双行是一点力气都没了。 因为长时间没有动作,系统自动默认选择,卫双行屈打成招,直接被领进了系统。      “体验者首次绑定成功,奖励菊花五十株,体验者须在两日内获取营养液并浇灌一次,否则若菊花生长出现异样,参与者将承受系统惩罚,惩罚力度根据损失程度由系统自动判定。”       空旷混沌的空间里自动种了一小片菊花,卫双行眼睁睁地看着豆芽似的小幼苗一点点的拔高,碧翠的掌叶以他看得见的速度匀匀往外延伸,卫双行甚至能看清细细的杆颈正在逐渐变粗,嫩绿的的颜色层层叠加,一点点加深,最后长成了成年植物的模样。 不过一眨眼,地上就就撑出了一片花骨朵。 卫双行盯着花骨朵愣了好一会儿,他本就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会儿亲眼见证了一场生长的力量,心里的震撼不小,这都逆天了都。 卫双行对旁边搁着的册子倒是有了点期待,他想知道剖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构造,还能弄出什么东西来。 刚才疼痛的余波还在,他面前的可是个不讲情面的机器,卫双行最后也没动手,只能作罢。 不管如何抗拒,看着面前新奇的一切,卫双行知道博弈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亲爱的们,染染本来打算填另外一个开着的坑,最后因为涉黑,只能偷偷的写了,所以开了这个坑,另外这篇文已经设定成日更,另外那个坑也打算偷偷填着,亲们敬请食用!染染躺平任□□!!! 第2章 洛阳安府 靖国,崇化二十四年,洛阳安府。 一个再破败不过的房间。 一张木板床,简陋的茶几,老旧的屏风,笨重的书柜,以及桌子上廉价的笔墨纸砚,对过惯好日子的卫双行来说,实在没有一样舒心的。 卫双行冷汗蹭蹭的从床上爬起来,那什么狗屁淬炼的余波还在,他现在两眼发晕,转转眼珠都觉得费力。    卫双行休息了一会儿,才又催动自己的意识跳进系统空间里,里面的花骨朵没什么变化,跟塑料的一样,动也不会动,卫双行新鲜劲过去,现在一双眼睛只放在册子上了。 总共有三页,第一页上写着第一个宿体的基本信息,后面两页上空白着,第一页最下面署名他必须一次性收获五十株灵体菊花,才能查看后续的内容。    上面的信息十分简单,只有些大致简介。        安锦清,安府安老爷安品富的庶子,上面有个大哥二哥,一个三姐,下面有两个弟弟,安锦清排行第四,庶出,母亲徐氏地位低下,十五岁,至今没什么建树,还未娶妻,但房里有个丫头。 卫双行匆匆掠了遍上面的信息,总共两百字不到,但大概解释了这个宿体的基本情况。    安锦清十几年埋头苦读,心里憋着把火一门心思想着靠科举谋条出路,好让自己在偌大的安府有个位置,结果考场舞弊,被当场抓住赶出考场不说,还落得个三届内不得入考的下场,安锦清心如死灰,安老爷怪他给安府摸黑,只差没把人赶出府了,安府哪里还会待见他。 唯一的出路被堵死,安锦清心如死灰,自杀未遂,这才被选成了宿体。 卫双行也想自杀,这小子家徒四壁,一屋子的诗书礼经,一看就是个没意思的书呆子,即不能创造价值,也没有利用价值。    心里的负面情绪蹭蹭蹭的往上涨,卫双行右耳热了一下,连忙跳进空间里,“宿体情绪低落,并产生轻生念头,扣除菊花一株,50L营养液可复活。” 排在第一行的第一株菊花跟被火烧了似的,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枯萎了。    卫双行脸色阴沉地看着一堆灰,他倒不觉得死了株花会怎么样,但被人指挥做这做那的感觉,非常不爽,纵然他知道想取所需,就得付出代价,但依旧不爽。 卫双行估量目前的处境,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当是一场投资,只不过这次方式稀奇了些,前期投入长了些,但他卫双行不是没耐心的人,他等得起。    打定注意后卫双行开始琢磨自己从哪里起步。   他一个在魔都有钱有势的富商,当然知道如何提高一个人的愉悦度,对安锦清来说,目前无非就是两件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可惜这小子家徒四壁,卫双行环视一周,身上粗糙破旧的布料他穿得也不舒坦,胃里面空牢牢的一阵阵紧缩,这小子明显饿了好几顿了。 能让一个男人产生愉悦度的事情非常多,但对目前干瘦单薄的安锦清来说,吃喝玩乐最容易实现。    卫双行从书柜的角落里搜出个暗灰的钱袋,搁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咧嘴笑了一笑,有钱就行。    旺财一进门就对着卫双行咧着嘴的脸,着实被惊着了,再一看卫双行手里的东西,一张脸顿时皱成了梅菜干,连忙小跑着上前把卫双行手里的钱袋抢下来,一边把袋子重新塞回了柜子里,一边恨铁不成钢地碎碎念,“哎,我说少爷,你还有心思看这个,快去看看夫人吧!又在那闹腾呢!”    “闹腾什么?”卫双行暗自皱眉,卫家老宅里一直配着佣人,上上下下也有十来个,不过见着他都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哪有这么大胆的奴才,敢在主子手上抢东西。 安锦清是个软蛋,卫双行觉得这老奴奴大欺主,更是想以后要修理一番。    “还能闹腾什么,不就是做不成举人老爷家夫人么,现在可劲折腾红缨呢,少爷快去看看吧!” 旺财弯腰驼背的,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一边说一边拉扯卫双行。 卫双行向来说一没二,哪见过这阵仗,被一双老糙手拉得往前趔趄,当下就不高兴了,眉毛都竖了起来,“放肆!”    “甭摆谱!你给老奴消停点!”老头脚步没停,语气斥责,“要老奴说,你读那酸儒玩意儿干什么,读得脑子越来越不灵光,还不如乖乖在大少爷手底下学点手艺,好好跟老爷讨生活才是。”    卫双行沉默不语,这老货一口一个老奴,倒是教育起他来了!卫双行手指一紧,袋子里的东西咯噔段成了两截。卫双行把东西倒出来,里面不是银钱,黑乎乎的两块,卫双行一看就知道是墨,倒是比桌子上用的上等些,“这什么鬼玩意儿。” 老货花白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瞪着眼睛一手拍掉卫双行手里的墨,一脸恨铁不成钢,“老奴早该把这东西给扔了,好让少爷绝了考功名的念想,少爷就不是读书的料,那翰林大人看走眼,才给少爷这东西,十多年过去了,人家早忘你了。”       卫双行气笑了,这一家主人不像主人,仆人不像仆人的,不过这老货到说得对,安锦清一心死读书,就是一废柴,真不是读书的料。    没钱出去潇洒,卫双行索性不挣扎了,跟着旺财出了院子,老货嘴里的夫人,八成就是这小子的亲娘徐氏,说是夫人还怕抬举她了,不过是个没扶正又失了宠的小妾。 卫双行心思一动,手脚老实了许多,不管怎么,他先弄到钱再说。    一直往里走,卫双行才发现安府比他想象中大许多,也华丽许多,花纹繁复的雕花楼阁,名盆牡丹,假山竹石再加上流水琴台,看得出也是几代富人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卫双行总觉得前面的老货一路都避着人走,哪怕是路上遇到个什么丫鬟仆人,也埋头匆匆走过,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 卫双行一则还没觉得自己就是安锦清,二则他在商场摸爬滚打十几年,脸皮比城墙都厚,因此接收了一干指指点点嫌恶的目光,也走得坦坦然然,倒是旁边的旺财一路偷看了他好几眼。    卫双行挑挑眉,就见一脸探究的老货打了个抖,脚步又快了几分。 四少爷今儿有点不对劲儿啊,旺财琢磨着是不是打击太大,少爷给整疯了,满脑子仁义廉耻的书呆子在一干人鄙视嫌恶看不起的目光中,不但没有羞愤欲死,居然还露出这么……的表情,估计离疯不远了,不得了了!    “不得了了。” 旺财呸了一声,反手给自己来了一嘴巴,赶苍蝇似的赶着围在院子周围的丫鬟仆子,“看什么看,快走快走。”    卫双行老远就听见院子里的吵闹声,女人歇底斯里的咒骂惹得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一竿子的丫鬟仆妇拉长脖子等着看笑话,视线一扫到卫双行,就露出了鄙视又嫌恶的表情,似乎连卫双行周围的空气都是脏的。    或是恶毒或是幸灾乐祸或是鄙视的目光如实质一样戳在卫双行背上,卫双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不是安锦清,可别人眼里他就是安锦清。    卫双行脸色难看地环视了一周,看来他得早点改善自己的生存环境,2亿不是个小数目,他可是要顶着安锦清的皮囊活很久。    围着的丫鬟仆子撇撇嘴扭着腰踏着小碎步走了,卫双行脸色阴沉,看着伸长脖子还不想走的奴才,寡白如雪的脸配着一双黑得渗人的眼睛,表情阴沉得跟个罗刹似的,语气森寒,“不想死的,就滚开!”    “吼……”卫双行多得是和黑道打交道的机会,他向来冷心冷肺,脾气一上来,不用发火也是一脸煞气,看着让人瘆的慌,围着的三五个惊得往后缩了一小步,随后有些不自在地挺挺胸,骂骂咧咧地走了。 “瞧他一身干瘪肉,逞什么凶……”    “考不上还作弊,被人赶出来,丢人!”    “啧,两个疯子,安府的脸都被丢干净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卫双行转头往里走。    一身粉红的女子掩着脸,不看路就往外奔,差点没直接撞卫双行身上,被旺财一把拉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奔丧呀你,撞到少爷怎么办?眼珠子用不上要不给你掏出来!跑甚呢!”    “红缨给少爷请安。”粉衣的丫鬟眼里的怨怼一闪而过,一双红痛痛的妙目看着面无表情的卫双行,粉帕捂着嘴,手腕手背上都是红黑的淤青,眼里泪流得更凶,语带哽咽,“少爷进去看看夫人吧。”    红缨说完匆匆行了一礼,侧着身子就跑出去了,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模样,卫双行人渣值往上涨,知道这女子就是安锦清的通房丫头,心里不但一点都不觉得怜惜可怜,反而觉得膈应,安锦清这丫的年纪轻轻就已经不是处男了…………    “死丫头,心术不端,什么都做不好,让她好好伺候好夫人,总是惹夫人生气!”旺财骂骂咧咧,这日子不骂他估计也活不下去。    院子的名字取得很是雅致,叫蘅梧院,虽然能看出这院子当年也是主人花了心思的,但也已经年久失修了,木质的门柱上红漆剥落得厉害,卷帘和纱窗也是样式老旧,跟卫双行一路看过的那些截然不同。    卫双行跟着旺财掀了门帘进去,还没站直身体,就被迎面砸来的小炉鼎砸得个两眼昏花,卫双行想躲,奈何这身体一点武力值都没有,反应慢卫双行只避过了眼睛,额头硬生生受了这一击,血顺着脑门流下来,伸手一摸脑门就是一掌血。    卫双行还没看清形势,尖利的女声就开始大骂了,“赔钱货!我生了你有什么用!你为什么考不上,为什么要作弊,你去死!”    赔钱货!这是多难听的骂词,不是骂女人的么?卫双行皱眉看着眼前张牙舞爪歇斯底里的女人,这疯婆子!    徐氏似乎靠骂不解气,涂着红豆蔻的手掌一巴掌就扇过来,旺财在旁边急得团团转,想伸手拉住徐氏,怎奈发疯的女人武力值超水平发挥,旺财被徐氏甩到旁边,撞在桌子上翻翻白眼就晕了过去。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该坐在董事会上叱咤风云,该被领导吹牛捧着,该被家里大大小小靠他活命的人敬畏害怕着,可现在却在这儿被饿的头晕眼花,还得和个疯女人纠缠不清!    卫双行心情糟糕,索性不管这女人的身份,反手握住徐氏的手臂往后一拧,咔嚓咔嚓响了几声,女人的惨叫声震得卫双行头脑发晕,卫双行心里更是不耐烦,一不做二不休,一脚就把徐氏踢翻在地上了。    徐氏被踢中了肚子,想用手臂去捂,又动不了,这时候惨叫也叫不出了,只塌拉着手臂蜷缩在地上直哼哼,看向卫双行的眼光里含着愤怒怨愤嫌恶唾弃后悔惊惧诸多种种。     卫双行倒是愣了一下,看眼神这疯婆子分明是清醒的,根本就没发疯,没疯能对儿子又打又骂成这样,简直不可原谅!卫双行心里唯一那点良知瞬间碎成了渣渣,他见徐氏骂骂咧咧还想说什么,寒着脸又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说,“我可从没说过我不会打女人!”    旺财给徐氏的尖叫声震醒了,睁眼就看见卫双行的人渣样,顿时捶胸顿足起来,“孽子呀孽子,弑母呀弑母。”    旺财嚎得抑扬顿挫,嚎完两眼一翻,眼不见心不烦又晕了过去。    卫双行目光在闺阁里环视了一周,里面铺置没他想象的那么寒酸,徐氏身上穿的是艳红绸缎,里间床上露出绫罗锦被的一角,屋里的布置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可比起安锦清那屋,可算得上富丽堂皇了。    卫双行心里一动,再一看地上露出些惧怕神色的徐氏,索性上前掐住徐氏的脖颈把人提了起来,话说他现在的体力还真有些吃力,该把身体养好些才行,得先弄点钱,让自己过得舒坦些。    卫双行拎着破布一样的徐氏,寒声问,“说,钱在哪里?”    “你————”徐氏气得嘴唇发抖,脸色惨白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反了天了,来人啊,快来人!我让老爷打死你个孽子!”    “在哪?”卫双行心里不耐烦,这疯婆子一口一个孽子,对安锦清哪有一丝感情,卫双行心安理得。    “哇——”自己儿子平日就是个脓包,挨骂挨打任劳任怨,一句话都不敢说,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只一日不见,儿子就全变了个样。    徐氏来不及细想,可心里又恨又怕,听得想着这小子居然会想要钱,顿时顾不得形象扒着卫双行的手臂又哭又嚎,眼珠子却不由朝自己的小柜子看去,生怕卫双行看向那里,那是她准备好要给弟弟的钱,不能动的。 卫双行从出手的时候耳朵就一直发热,知道是系统在发作他,他今日做下这些不孝的举动,系统里那花指不定死光光,卫双行想着要不一不做二不休一负到底,自己拿了钱出去替安锦清放松放松,说不定还能让安锦清赚回一些好心情来。    嘭的一声,门开了,卫双行转过身,被射进来的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o⊙)坐等人渣雄起! 第3章 魂弓魄箭 “四弟!还不快放开!”    卫双行皱皱眉,把手里的女人跟扔破布一样扔出去,非常人渣地拍拍手,往旁边走了两步,才看清站在逆光里的青年男子。    倒是有些不同。    照卫双行挑剔的眼光,面前这人也非常有颜值,鼻梁笔挺,轮廓分明,发丝琯得一丝不乱,眉宇间自然有一股凛然正气。纵然是卫双行,也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在高位上养一辈子,装逼一辈子,也养不出那种端正肃然的味道。    卫双行撒手跟丢垃圾似的,对比安锦清之前的忍气吞声,简直是性情大变,不过安锦清遭此大劫,安锦阳又素来和这个沉默阴郁的四弟无过多来往,只当四弟受了刺激心性才有此变化,也就没往心里多想。    安锦阳今天能过来,不过是仆人告到母亲那里,闹得太凶,母亲不想过来,便差他过来看看。 安锦阳朝旁边围着的丫鬟呵斥道,“站着干什么,还不把徐夫人扶起来。”    徐氏已经昏过去了,把个女人打得昏死过去,在卫双行身上也是头一份,卫双行站在一边,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安锦阳的教训声,好半响有些疑惑地抬头,对上安锦阳严厉的目光,缓缓开口道,“大哥有何指教?”    安锦阳身为安府的嫡子,不到二十,手里就管着安府一大半的生意,平日还和朝堂上的官员有来往,卫双行即便心里再不喜,考虑到后续的日子,现在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安锦阳倒是愣了一下,自己这四弟怪异的性子可是出了名的,不说话的时候阴沉着脸,说话的时候阴阳怪气,这么和颜悦色,倒出人意料。    教育弟弟他也是头一次,安锦阳目光平平,“四弟,徐氏毕竟是长辈,自古以孝为道,动手毕竟不妥,科举不考也罢,四弟还需看开些。”    卫双行这次两只耳朵都热了起来,不过他已经没时间管那个破系统了,安锦阳的反应可谓是出人意料,卫双行原本已经做好了跪祠堂被戳针吃板子的打算了,没想到脱了裤子安锦阳就给他看这个。    在卫双行看来,他刚才以下犯上被当场抓住,人证物证聚齐,安锦阳作为安府的嫡子,即便不借此机会弄死他,作为安府的下一代掌权人,怎么也得教育一下他,毕竟,对世家来说,一个拖后腿给家族抹黑的庶子,实在没有留的必要。    考场作弊,殴打老母,无论哪一个,丢的都是安府的脸,犯的都是需要狠狠教育的条例,如果换成他……安锦清绝对没好果子吃。    卫二考试作弊被抓,卫双行接到老师的电话,大半夜忙完回家就把卫二打了个半死,还断了几个月生活费,把那小子教训得服服帖帖的。    卫三只要胆敢朝长辈翻个眼顶个嘴,卫双行铁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的。 人活着就不能跟人比,安锦阳眼里确是是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卫双行耳朵热得不行,眉毛头发暗自竖成一团,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反倒觉得安锦阳神经病,并开始往深度神经病里琢磨。    难道安锦阳是觉得他朽木不可雕活着没威胁,所以连讽刺都欠奉?    还是想纵容自己的弟弟长成京城第一恶霸?    或者看他们母子俩狗咬狗心里偷笑面上不显?    卫双行越想越觉得可能,心里那股子怪异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重新变得心安理得起来,并得出个结论,他不爱和安锦阳呆在一块儿,以后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卫双行一脸漠然地朝小柜子走去,几下就把钱摸出来,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人渣指数飙升到什么境界,一门心思奔着钱去,也没理会站在一边的安锦阳。      安锦阳有些怪异的看着四弟通红的耳垂,又看看四弟绷着的脸,觉得自己的思绪出离得可怕,四弟,这,莫不是害羞了?    这直接导致安锦阳伸手揽住卫双行,脱口问,“四弟去哪儿?”    卫双行脸上的肌肉动了一下,表情更怪,“要你多管闲事。” 安锦阳哑然,确实不关他的事,他也管不着。 安锦阳当真不管了。 卫双行走出了老远,都没接收到安锦阳一句责备的话。      卫双行觉得自己还没有非常好的融入到安锦清的壳子里,他生活的年代娣庶之分基本消失了,但卫家历来家产夺、权严重,因此嫡庶之分就非常鲜明,再加上小三小四情妇这些大多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般情况生出来的子女也难有继承财产的权利。    卫双行从出生起就被定成卫家的接班人,所以老二老三再眼红,只要他在,就不能名正言顺的在卫家分一杯羹。    卫双行现在是庶子,可他会不自觉的把自己安在安锦阳身上,揣度安锦阳会做什么,如果他是安锦阳,这一次,绝对会让安锦清跌得一塌糊涂,一劳永逸,再也没机会爬起来。 在卫双行看来,安锦阳简直莫名其妙,亦或者是还留有后招。   卫双行捏了下发烫的耳朵,愕地想起跟他一起来的老货还在屋子里晕着,想着自己还有事要问他,索性又折了回去,在安锦阳诧异的目光中,拎着旺财的后衣领把人拖出来,卫双行径直往前走没回头,背后留下一条长长的拖痕。    卫双行把人拖回院子里,倒了杯水喝下去,才有时间进空间里看看,一进去他就被吓了一跳,册子的第一页已经累计了不少条例。    “反抗徐氏暴力行为,宿体对徐氏怨愤不满有所缓解,系统判断为良性,获取营养液1000L。” “殴打老母,违背道德准则,抽取营养液450L。”    “听从长辈意见,宿体产生未知情绪,系统判定为良,奖励营养液500L。”    “参与者恶意对待旺财,抽取营养液550L。”    “最终统计灵力500L,可浇灌50株灵体菊花一次。” 卫双行还没来得急对比出旺财和徐氏谁更重要,就被册子上的另一条吸住了眼球。 “因参与者一次性浇灌灵体菊花,系统奖励如下,请选择:一,武器一套(需经过自身体能训练,有利有弊);二,靖国名人榜资料简单介绍一本。” 卫双行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一项,他知道谁是贵人也不一定搭得上,还是先把自己搞强了才是正道。    一套全黑的弓箭,外形如上等的黑瞿石一般,光泽明亮,弓弦锐利强韧,箭尾圆盾,还未化出行来。 卫双行略微有些失望,东西好看是好看,别是徒有奇妙。更何况长这么个样,拿出来,他也得掂量一下场合对不对,这武器也太高调扎眼了些。 配套着说明,卫双行才知道这玩意走的是意识流,由五神六识化身而来,跟孙悟空的金箍棒差不多,用的时候就拿出来,不用的时候就收进意识里。    五神六识,总共11箭,如果他练的好,虽然不能做寻常武器,但关键时刻,出其不意,要保命还是能用上的。 阅读过的消息会自动清零,卫双行看着留下的最后一句,“五十株菊花可朝系统购买洗髓丹一枚(附赠宿体生平详细简介一册),100株贡菊可购买流识心经一册。” 洗髓丹! 卫双行盯着册子上明亮的字体,激动不已!    洗髓丹,他从前只能在典籍中捕捉到只言片语的东西!    要不是营养液不够,卫双行恨不得现在就给贡菊浇灌一次,他前身虽然忙于赚钱,但业余也就爱好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中国文化乃至世界古文明都博大精深,有些东西在人类进化的过程中渐渐消逝了,但不是不存在,比如说道家提到的气,元,精神力,还有内经穴道经脉,苗人洗髓,蛊毒内丹,阴阳学说。 大部分人以为那是不存在的,卫双行不然,他除了接手家业赚钱外,其他时间都贡献给这些没踪影的东西,甚至还修习了些生涩又难懂的古文字。法语德语他说不流利,但古文字象形文字甚至是古希腊文,一部分地区的埃及语言,臧字,卫双行都能识个大概,他花时间写这些,无非也就是希望能看懂那些古时候遗留下来的解说,好看明白那些流传下来的珍贵典籍,他不一定想要用这些做出些什么成果,他只是喜欢这些,对这些东西抱有热切的好奇罢了。 但结果不尽如人意。      纵然他花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和金钱,除了感慨下高深奥妙外,实在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现在突然告诉他不但能修习武功,还能尝一尝传说中的圣物,卫双行甚至没想起这东西是要花贡菊买的,直接就乐翻了。 不知这是不是莫老头特意搞来对付他的,但卫双行确实上勾了,对这次任务的不满降到了最低,态度也开始积极起来。            卫双行用赢得的营养液给贡菊浇灌了一次,开始琢磨系统的奖惩体制。 首先是里面的不明情绪,显然这些不明情绪,系统判定是良性情绪,毫无意外,真正的安锦清或许没死,也许现在正在某个地方,不管如何,安锦清心情的好坏,成了系统判定奖惩的准则。    卫双行又把刚才的条例过滤了一遍,反抗暴行这件事明显奖励的最多,卫双行暗自琢磨,摆明了这小子以前被压制得狠了,恨都藏在心里呢,这时候一爆发,心情估计不错。 闻玄知意,卫双行找出了一条路,把安锦清不爽的人来回折腾一番,估计能收获不少营养值。 前提条件是不能违背道德准则。 卫双行一个黑心商,从来没把这条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路过求包养求收藏,加更不是梦!!!收藏多多多多!么么哒! 第4章 阴郁少年 一小片菊花一起开放,真实场景看起来还是很震撼的,卫双行掐了下鲜润的花苞,这玩意儿简直逆天了,根本没有生长周期一说,只要他有足够的营养液,就能种一波收一波。    卫双行眼珠子一动就对上了一张菊花脸,旺财也不知盯着他看多久了。 卫双行皱眉,他一旦进了空间,就会如同傻子一般没意识,听不见也看不见,时间长了难免露馅,不然以目前安锦清的地位,再加上个痴傻梦魇的名头,在安府指不定得被挤兑成什么样。      “少爷刚才在想什么?”旺财纳闷问。 “你跟了我几年了?”卫双行也纳闷,徐氏可是安锦清的亲娘,他殴打了徐氏,惩罚了450L,可他不过是对旺财稍微不敬,就直接被扣了550L。    “少爷才出生我就跟着了。”旺财被卫双行古怪的目光看得汗毛倒竖,又觉得自家少爷经此大变,别说古怪点,就是想上吊,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旺财想着刚才的事,唏嘘不已,“这些年徐姨娘对你不是打就是骂,心里除了想扶正外,就只惦记着徐家那边的人了,少爷心里有怨也正常,不过下次不能这样了,大少爷倒不是乱嚼舌的人,不过要被其他人看见,可是得吃不了兜着走啰!” 卫双行看着面前一脸忧心的老头,老东西虽然言语行为多有冒犯,不过倒真是为安锦清考量,想来这老头在安锦清心里地位超然。只怕在那小子心里,亲身母亲徐氏,反倒不如面前的一个老奴才了。 对老头好些,说不定能收割菊花了,卫双行咧嘴一笑,“老头,我拜你为干爹如何?” “啥?!”旺财从地上蹦了起来,狐疑地盯着自家少爷嘴角发光的虎牙,阴郁少年怎么能笑得这般如花似玉? “让你穿金戴银,坐拥美人,如何,开不开心?”卫双行挑挑眉。 老头耳朵往上一动,吹胡子瞪眼,“ 少唬人,少爷少读点书,老奴就够了。”    老头子语气凶狠,不过嘴角快裂到耳朵上去了,心里高兴得没了边儿,纵然卫双行不能兑现诺言,他可能依旧还是个奴才,但不妨碍这话听着舒心,老头子嘛,就需要晚辈哄着骗着心里才舒坦,难得自家少爷现在还有这觉悟了。 耳朵热了一下,提示卫双行系统里有动静,卫双行着急着想要洗髓丹,乘着旺财收拾东西的档口,意识一动就进了系统。      “参与者主动示好,态度积极,奖励营养液1000L,参与者许下诺言,需在一年以内完成,否则将扣除50000株灵体菊花。” 一株灵体菊花只需浇灌三次,就会成熟自动收割,成熟的菊花会收在架子上的储物袋里,在有种子的前提下,会自动播种,卫双行一次性浇灌后,49株都成熟了。    卫双行没着急着要买洗髓丹,而是把所有收割的花朵换成了种子。 洗髓丹是改善筋骨体质的好东西,卫双行即便着急想要,也知道依照安锦清现在这副羸弱的身体,现在贸然服下洗髓丹,恐怕筋脉爆裂都有可能。 卫双行打算连着心经一起买下,先修炼心法内功再说。         安锦清的屋子别的没有,就是书多,史书律法,诗书礼乐,该有的一样也不缺。卫双行随意抽一本,上面或多或少都有些脚注批注,这一屋子的书,安锦清就算没全部读完,也差不多八、九不离十了。    可这样一心埋头苦读,所有的后路都压在科考上的人,居然会考场舞弊?    这要搁在其他年代,卫双行会以为安锦清是因为科考心切,不择手段都想得到科考名次。可安锦清这次参加的不过是周试小考,若只为了取得省试资格,依照安锦清的学问,根本没必要作弊。    更何况,当朝考场是什么情况。 安锦清作为一名州县学的学生,不会不知道当朝政策对待科举舞弊是什么态度。 新继位的崇化皇帝今年恰满二十六岁,四年前还为太子时曾化名参加了州试,省试,殿试,靠自身的真才实学考取了解元,刘玄当时省试本可获头名,却因当届考生考场舞弊与会元失之交臂,此事一经查处,轰动朝野,文帝刘琦动怒雷霆,查处了牵扯官员十余名,自此考场风气一派清明。 科考三年一届,当年的太子如今继位不到一年,新皇继位的第一次科举,崇化皇帝靠得真才实学,最是嫉恶如仇,对科考风气的态度不言而喻,纵然皇帝没明说,但上行下效,这次科举估计是有史以来最为严格的一次。 安锦清为科举认认真真准备了十几年,又加上是初次参考,没道理不知道规矩行情,一来就犯皇帝的逆麟。 落得个三年不能入州试小考,想来已经算是州府官开恩了。 卫双行随意翻看着,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大。      靖国的文字习惯和卫双行在前世学到的古文相差无几,配着安锦清写在上面的批注小字,卫双行看起来倒也不枯燥,他随意抽了本诗集,上面被安锦清圈出来的诗句,表现的都是铮铮傲骨,碰到朗朗上口的,安锦清还把诗句抄在了扉页的前头,似乎是极其喜爱。    深林人不知,明月相来照。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卫双行看了两遍,心里的疑虑也越来越深,只看旺财的表现,也知道安锦清确实是寒窗苦读了,再加上他手里的批注,字里行间,无不是一股不为人知的孤高傲气,这样的人,恐怕就是输,也是不屑用下作手段的,考场舞弊……    是不是考场舞弊,还未可知,不过真相总会浮出水面,卫双行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对他来说,安锦清得仇人越多,他活得越自在。         卫双行听得旺财在院门口和一个女的吵了起来,老头抬着托盘进来的时候,嘴巴里还像个街头泼妇似的骂骂咧咧。    卫双行没心没肺,仔细听,还觉得旺财骂得好玩,什么小婊子贱蹄子,非人哉兽人也,女母婢小贼妇什么的什么的……诸多种种老半天不带重样的。 “到底怎么了?”卫双行看着旺财手里的托盘,里面有碗白饭,还有一碗杂七杂八不知什么菜搅在一起,旁边的碟子里放着两块鸡肋肉,油水被撸了个干净,肉质看起来便是又老又柴,不用试就知道已经凉透了。    卫双行不问还好,一问旺财更是骂得起劲儿,“还不是厨房的贱蹄子,克扣我们的饭食,老爷虽然罚你闭门思过,可没说不让我们吃饭呀,瞧瞧这送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咱们也是付了银钱的!” 亏你也说得出口,卫双行失笑,那便宜爹的意思,恐怕是让安锦清乖乖呆在屋子里,从此都别出来丢人现眼,哪是闭门思过这么简单的。    卫双行瞥了眼旺财,老头正挑着碗里的米粒,偶尔有些颜色漆黑的东西,也不知是石头还是老鼠屎,旺财全给挑出来了,堆在桌子上还挺壮观的,卫双行看一眼就够了。    “这哪是给少爷吃的,老奴瞧着就是那送饭的丫头,吃的都是干净粘稠的大白米,要我说,少爷你就别想着考科举了,想办法去大少爷手下做事才是正道,你看三少爷,不就屁颠屁颠的跟在大少爷后头,现在可是红火得很……”    卫双行见老头念叨着居然又念回自己身上了,赶紧打住,“好了,本少爷今天带你出去打打野!”    卫双行随说随动,安家原本就是洛阳的大户,安府就坐落在洛阳闹市区内,出了正门往外拐条街,就是热闹的街道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少爷,你这是要去哪儿,那边就朝阳酒楼一家,咱们吃不起,还是走另外一边吧。”    卫双行没理会后面碎碎念的旺财,径直往前走。     夜色将暗,华灯初上,洛阳本就是州地大城,加上粮盐富足,便是晚上,街上也人来人往热闹非。 卫双行踩着青石路板,看着红灯木楼,耳边熙熙攘攘的笑声,再加上偶尔的之乎者也,真真的活灵活现的一副清明上河图。    “少爷,你真要在这儿吃饭?”旺财一脸不赞同,卫双行看了眼面前当街的朝阳酒楼,没管旺财,转身就入了酒楼。    安锦清面貌清秀,平时沉着个脸神色阴郁。十五岁的少年常年生活得不痛快,那些不痛快便渐渐在眉梢眼角定了型,第一眼必定给人阴沉木讷的印象。    安锦清平时都闷在屋里读书,纵然遇到些人多的场合,都只自己坐在一边儿,神色阴沉眼里隐隐还含着尖锐和不满,似乎周身都泛着一股让人莫名烦躁的情绪,叫和他对视的人都能从心里生出不舒服感,渐渐的他安锦清自己不爱出门,别人也不爱搭理他了。    这样说起来,纵然过程和性质不同,但他和卫双行一样没朋友,不是没道理的。    可现在安锦清壳子里的是卫双行,一个从小就被当继承人养大的富家少爷,一个在商场沉浮十几年的奸猾商人,他身上有一个高位人应有的沉淀,卫家掌管了上下几万人的生计,卫双行又常年混迹在外,时间日久,或许他自己没发现,但内在的东西,总归会不一样的。      卫双行进了安锦清的壳子,整个人就有点不一样了,他不再一副垂着脑袋满心都是心事的模样,而是目光自如又随意地在大堂里滑了一周,闲庭信步,没特别在谁脸上停留,脸上没什么表情,步履从容,周围的人说话声不自觉都小下来,路过店小二甚至不自觉避开了这一老一少。    卫双行在一堆吃吃喝喝的人眼里,还是比较扎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新坑缺爱!! 第5章 考场舞弊 卫双行对衣服没个概念,小时候家里有亲妈后妈会负责,等接手了家业,吃穿住行自然有秘书全权打理。 他对服装外貌不甚在意,所以即便现在穿着一身灰旧的青衣,对着满目的华服,目光中也没一点异样,泰然自若进了酒楼,有心找茬的,看在心里眼里,难免不舒服。 王行作为洛阳士子的代表,今天就在朝阳酒楼宴请施家的独子施逸,乍然看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安锦清,几个知道内情的,都吃惊不小。 舞弊风波还没过去,安锦清就敢出来晃荡了,王行几人心里都是又疑惑又鄙视。    王行瞥了眼下面扎眼的两人,再一看旁边正围在施逸旁边邀宠的安家二少,眼里的嘲弄一闪,手里的扇子摇得更欢了,“锦文兄,那不是你家三弟么?怎么,安伯父心慈,这就让他出来潇洒了?” 不过一群酒肉朋友,纵然吃喝都在一起,又能有多少感情在里边儿。 王行这么一说,跟在施逸旁边的一干青年都凑上前来,里边儿一大半都是看安锦文不顺眼的。 从施大公子进了洛阳城,安锦文便和施逸‘偶遇’了几次,一个有心讨好,一个又别有目的,施逸在州学管的这几个月,两人算得上同进同出了。      施逸的父亲施战现任兵部大司马,手里握着靖国三分之二的兵力,别说是他们这些小小的洛阳子弟,便是朝中的皇室贵胄,都知道要讨好施家。 施逸是施家的独子,施大司马想让自己的儿子文采武学样样出众,加上施夫人本家洛阳,老将军便把自己的儿子送来洛阳州学,只盼着儿子也能在科举上博个名次。 施家历代为将,若是出了个正经文官,也可摆脱粗鲁武夫的形象,到时候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一件大事。    施逸也不负家里众望,州试过后,得了个解元的头名,只等三月过后,和其他士子一起参加秋闱了。    这次施逸来洛阳,对这些将来想入中京为官的读书人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了大馅饼,怎奈施逸旁边总粘着个安锦文,他们想献殷勤都没机会,如何能看安锦文顺眼。        王行眼看安家一大丑闻对象居然在大堂里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眼里的鄙视更甚,碍于施逸在场,他不能表现得斤斤计较,但只肖他略微撩拨,想必有人会先忍不住的。    王行摇摇手里的扇子,看着下面的一老一少,嘴角讥讽的笑一闪,朝旁边跟着的小厮吩咐说,“去‘请’安家三少上来。” 施逸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眼里的不耐一闪而过,却没开口阻止,只顺着众人的视线朝下面看去,他自然是认识安锦清的。      从上首传来的视线跟针扎一样,卫双行要再察觉不了,那就白活几十年了,旺财顺着卫双行的视线看去,顿时抖了起来,一个劲儿的开始扯为卫双行的袖子,语气又低又急,“哎哟,我的少爷,二少爷在那儿,咱们可得避着点,走吧,少爷!” 有好戏冲自己来,断没有避开的道理,更何况还是过往的‘同窗’,想到安锦清被逐出考场事还没弄清楚,卫双行冷笑一声,朝旺财吩咐说了一声,跟着小厮就上了楼。    旺财现在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直接把自家少爷变走,老头瞧着上面一群富家子弟,自家少爷又是一副犟样,最后只能战战兢兢地在座位上坐下来,想着自家少爷要再惹一次祸,老爷估计会把人打发到下面的庄子上去,那可就再没翻身之日了。 老爷老祖宗的生辰都快到了,日子临近,再惹出什么事端,少爷和他都是活够了。       卫双行可不知道旺财种种忧心,他这一路上去,对面四五个十七八的少年正用看好戏的目光看着他。    从安锦文那来的视线最让人不能忽视,安锦文的五官兴许是遗传了高氏,五官精致,肤色润白,神态明艳,眉角微微上扬,带出股少年人应有的活泼傲气来。 安锦文想来在家及其得宠,现在一身雪白云缎,再配上腰间的倾注墨配,正是陌上少年足风流的时候,很是意气风发,只不过那张脸上阴沉着,看向卫双行的目光里含着恼怒和嫌恶,意思不言而喻,他一点都不待见安锦清。    卫双行不甚在意,在卫双行看来,安锦清现在本来就是个该被嫌弃的对象,尤其是作为一个家族里特别需要安安静静不惹事的庶子,安锦清显然没自觉到了极点,从沾染老祖宗身边的女人,到科举舞弊,安锦清犯的每一件,都是欠调、教的事,换做他是掌家的人,早把人给打断腿关起来了。    卫双行一笑,纵然他实际上比安锦文大上十几岁,但考虑到系统对他的约束力,卫双行还是朝安锦文唤道,“见过二哥。” “谁是你二哥?”安锦文表情嫌恶,说话间还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眼睛不住朝旁边站着的施逸看去,神色极其不自然,看向卫双行的目光都能喷火了。 狗咬狗的场面才叫大快人心,王行当下上前笑道,“三少好长时间不来,我等都很挂念,今日在朝阳酒楼偶遇,也算巧,愚兄设了宴,大家正好乐呵乐呵。”      一个不成功的笑面虎,卫双行在心里评价,或许是因为还年轻缺乏阅历,王行脸上的笑容再得体,也掩饰不住语调里明里暗里的刀锋。    卫双行点点头,随着旁边的青年往里走,也不招呼众人,径自找了个地坐了下来。    王行眼里的鄙视更甚,手里的扇子一甩,把施逸迎了进去,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朝卫双行说,“三少以往不是最想和施兄交好的么?几个月不见,安兄反倒没话说了,莫不是在家呆久了不认人了?” 他这话明显不是好话,周围的青年都意味不明的笑开了,安锦文眼里的鄙视和恼怒更甚,似乎想掐死王行,又想掐死给自己丢脸的弟弟。 “王兄,清弟毕竟是锦文的弟弟,咱们今天出来吃饭的,就别提那些不高兴的事了。”施逸看向卫双行温和地说,一双星眸里都是温和的笑意。    卫双行微微挑眉,有些不明白这施大公子明明不耐烦搭理他,怎么还装出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    卫双行在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道貌岸然的见得多,施逸这点小段数,他还不放在眼里。 旁边安锦文眼里的妒色一闪而过,看着卫双行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再一看两人正含笑看着对方,更是怒火中烧,想也没想就开口讽刺道,“三弟真是君子大度,这才因为舞弊被赶出考场没多久,就出来玩耍了,莫不是已经找好了举荐州考的靠山,来通知我们一起高兴高兴的?” 安锦文的话又惹来一阵低低的嘲笑声。      靖国的读书人入仕途并不止科考一道,比如说从州试到省试,一些读书人若是错过州试,家里有关系的、或者才德出众在地州上早有名气的士子,可以通过郡级以上的官员或学士向省上举荐,该考生就可不经过州试,直接参加省试。 这算得上是入仕的一大捷径,只不过有这权限的人非常少,尤其新帝继位以后,更是将保举人的权限往上提了几个档次,现在整个靖国能保荐学子的,几乎已经限定在翰林院的几位大学士身上了,安府不过是洛阳的地州商人,纵然是安府的姻亲京城高家,身为三品尚书,现在也是没有保举士子的权利的。    更何况那姻亲关系,和安府有,但和安锦清,是半毛钱关系没有,高家即便能保举,保举的也是安锦文,因为安锦文的娘亲,正是中京高家的庶女。    安锦文这么说,不过是想提醒下安锦清,顺便让大家都嘲笑他一番罢了。    卫双行看着一脸妒色的安锦文,心里的古怪直往上涌,他自然没错过安锦文提起舞弊时施逸脸上的不满和恼怒,这位施大公子似乎是很不愿人提起考场舞弊的事。 卫双行心思一动,目光滑过一众人,最后落在施逸的身上,缓缓问,“是谁作弊还未可知。” 众人一愣,施逸看着卫双行的眼里冷光骤然锐增,不过很快就隐在了伪装之下,随后变得越加温和,英俊的脸庞上含着怜惜不忍安抚还有隐隐的警告,“锦清别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我给你点了爱喝的琼花酿,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唉,琼花酿有什么意思,施兄,朝阳酒楼招牌便是二十年的人间酿,我兄弟几个早给你备下了,这就叫人陈上来。“王行见施逸要酒,当下也顾不得看笑话,他早打听过施逸独爱洛阳的美人美酒,怎能错过机会,当下挥挥手让跟在身边的小厮去备酒了。 王行忙着献媚,安锦文心里的恼怒和难堪又上了一层。      安府原本就打算和施家交好,安锦文在洛阳偶遇了施逸以后,更是为对方气度折服,施逸虽说是来洛阳求学,但他本人从小跟着施战在军中长大,身材高大修长,剑眉星目,一身武士服裹着隐含张力却不突兀的肌肉,浑身都散发出军人将士才有的气质。 纵然他身上没有佩剑,穿的也是寻常的士子服,就这么坐着,也给人一种非比寻常的感觉。      施逸的身材模样气质都和安锦文平日里见过的洛阳士子不同,对比柔弱俊俏的洛阳弟子,这种与众不同越发凸显出来。    安锦文第一次见着施逸,就忍不住脸红心跳,春心浮动恨得的整个人都黏上去,可施逸对他虽然比对别人态度温和些,有耐心些,但也仅仅是多一点而已,安锦文有眼睛,施逸何时用过这般温言软语的模样跟他说过话。    凭什么!不过安府一个小妾生的儿子,一个废弃的庶子!安锦文藏在袖子里的手逐渐收紧,目光愤恨,再一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卫双行,顿时妒火中烧,恨不得直接跨过桌子来把卫双行撕成碎片。    旁边正小酌的王行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一声,状似不满地朝施逸玩笑抱怨道,“我说施大公子,好歹本少爷也跟在你旁边打转了几个月,吃喝玩乐都差点没把你供起来罗,怎么就没见施大公子用这般含情的目光看着本少爷,本少爷可是要呕死了!”    “哈哈哈,是呀是呀,施大少,什么时候也这般看小的一眼,小的就是死也值得了!”旁边一众青年见王行这么一说,哪会错过献媚的机会,纷纷上前表态,更有甚者还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虽说是玩笑,但难免目光有意无意朝旁边脸色僵硬的安锦文看去,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直接当戳安锦文的心窝子。 安锦文恨得牙痒痒,直接起身扯着施逸的袖子朝施逸撒娇道,“逸之,我不要和他坐在一起,他都被考官赶出考场了,现在居然说他没作弊!当时那纸条上明明是他的字迹,默的也是考卷的答案,在他脚下发现的,王兄坐他旁边,人证物证俱在,他当时也承认了,现在不想着好好悔过自新,居然还想抵赖……”    安锦文目光一转,落在卫双行身上,愤愤不平的接着说,“难道他想赖在逸之你身上,当时逸之可是坐他前面呀,逸之,我们可别和他有瓜葛,免得惹了一身腥!”    一桌子的人看向卫双行的目光鄙视更深,卫双行瞧着面前唱双簧的几人,面色古怪,他不是安锦清,自然不知道当时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想找出暗害安锦清的人,只能旁敲侧击,问得明白了,反倒惹人嫌疑。 纸条上的字若真是安锦清写的,除了自己作弊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帮人作弊。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晚上23:33:33还会更一章,这几日会一日两更,时间分别是中午13:33:33和晚上23:33:33。 谢谢留言的亲们,dolor,谢谢大头的封面,谢谢团子,谢谢小米糖,墨白,小翅膀们的贡献,还有清清,琪琪,么么哒!!爱你们。 第6章 士子盛会 纸条上的字若真是安锦清写的,除了安锦清自己作弊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安锦清帮人作弊。 明经和墨义,其他策论都是长篇大论,只有帖经还有作弊的可能,可那么多书词古典都是考试范围,安锦清一个小小的学子,又怎么能提前知道考题,偏生就抄到了要考的那部分。    除此之外就是特制科。      此次洛阳小考,州省上安排的特制科是翻译科,主要还是针对梵文经书,远古书简文字,还有些外族如古楼兰,柔然国这些早已灭亡的古国文字,这些已经年久失传的文字语言,不但偏僻生涩,而且涉猎范围非常广,加上懂得人不多,学习途径少,所以在整个科考中所占的比重非常小,一般士子会直接跳过,舍弃这么点微不足道的分数。    卫双行会知道这些,完全是因为安锦文房间里的书。 安锦清的书非常多,就连考场上会出现的特制科,翻译,明算,画工之类的,安锦清能学的都学了一些,只不过碍于条件简陋,实际上没多大进展罢了。    安锦清断不会为了这点小分数冒这么大的险,安锦清自己写的答案,卫双行估摸着,恐怕不是自己作弊,而是给别人作弊,被考官逮了个正着,自己甘愿认下罪责,才落得如此下场。   卫双行再看向施逸的时候,目光中就隐隐带了冷意。      “好了!”施逸脸色难看地低呵了一声,安锦文有些惧怕地往后缩了一下。 施逸脸色微缓,安抚性地拍拍安锦文的手,反手握住安锦文的手把人拉进一些,眼睛凝视着安锦文微微变红的小脸,刻意压低声音安抚道,“锦文,别做大家讨厌的事,过两日我得空了约你泊船,月明星稀,再加上荷花美酒,可是人生一件乐事,锦文可别气坏了心情。”    “真的?”安锦文听到施逸单独约他,立马惊喜地扬起一张精致的小脸,再一察觉到周围搁在自己身上艳羡的目光,脸上得意之色更甚,目光划过卫双行的时候,哼了一声便喜滋滋地坐下了。    考场舞弊的事,卫双行心里有了个谱,就不是很着急了。    他反倒是看着面前的一幕觉得很是惊奇,两个男人半夜三更单独出去约会,并且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家不但不觉得奇怪,好几个小少年脸上还分明有艳羡嫉妒的神色,卫双行暗自挑眉,想不到靖国虽然是古代,但对同性恋居然比现代还开放了。    王行脸上鄙视的神色卫双行也没落下,显然断袖虽然常见,但在大部分人眼里,还属于违背常伦的事。    卫双行想知道的事都已经知道了,没了留下来的必要,安锦清已经被州学馆开除了,卫双行志不在此,现在也懒得和一帮子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败家子周旋应酬。    卫双行瞥了眼那名为王行的少年,心里暗道这小子倒是老奸巨猾,年纪轻轻做起撩拨离间的事来简直是信手拈来,就是不知这人能走多远了。 王行志在入仕,卫双行再看向王行的眼神就有那么点意味深长了,说不定往后他还能见着个绝世大奸臣。    卫双行看够戏,想着旺财那老奴在下边儿估计能急得厥过去,懒洋洋起身告辞道,“各位就先乐呵着,家父的禁令还未解,小弟就先回去了,改日定然设宴,同众位同窗友人道歉,先告辞了。” 主位上的人还没走,下边儿的人先提前离席是非常失礼的事,更何况卫双行连理由都懒得找一个,一众人看着卫双行的眼里含着忐忑也含着幸灾乐祸。    王行轻咳了一声,他总觉得几日不见,面前的安锦清似乎有些不同,人还是同一人,但给人的感觉差太多。    让人毛骨悚然的那种目光又来了,王行不自在地抬了酒杯小酌了一口,没说话也没起身,施逸在这里,还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察觉到不妥的不止王行一人,施逸看着面前浑不在意的安锦清,心里的异样一阵一阵的涌上来,再思及安锦清刚才问的那句话,更是暗自皱眉。    莫非这贱小子见自己这段时间没去看他,心有不甘,打算把考场舞弊的真相说出来?    施逸越想越心惊,盯着安锦清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暗起来。    施逸心下有了计策,脸上挂上温文君子的笑,几步从上首下来,握住卫双行的手,语气温软柔和,“那清弟赶紧回去休息,免得安伯父怪罪,清弟等着我,我和王兄商量完事后,就来安府上门看你,许久不见,我有许多话想跟你说。”    卫双行懵了一下,低头看着包着自己手的两只爪子,再抬头看着施逸一脸深情的模样,额头上的青筋暴涨,若不是还念着自己行为不能太出格,否则会惹人疑虑他壳子里换了芯,卫双行早一掌把面前恶心的东西打死了!    论起不要脸来,卫双行觉得自己道行真心没面前这位高,卫双行后牙槽咬得吱吱响,冷笑一声道,“恭候大驾。”    只要敢来,卫双行目光似笑非笑的在施逸脸上滑了一圈,目光落在安锦文嫉妒恨得扭曲的脸上,着实被膈应了一下。 卫双行什么话都没说,赶紧甩了施逸的手出了门,没看见施逸阴沉难看的脸。    “他什么意思?几日不见,脾气渐长啊?”王行旁边一白衣青年凑上前来,看着卫双行下楼的背影,纳闷道,“他不是意属施兄么?以前施兄要肯搭理他,指不定乐得找不到北了,现在是几个意思?”    “嗯。”施逸甩袖回了主位,灌了口酒,脸色微缓道,“清弟兴许心情不好。来来来,咱们别说些扫兴的了,不醉不归才是正事。”    “哦。” 众人心有戚戚的附和道,“也是,他三年不能参考,有了这次的事,终身都是污点,再加上施兄你高中解元,那小子嫉妒也是正常的。”    施逸脸色微沉,只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没接话,王行看出施逸不想提这事,现在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索性起身笑道,“被那小子搅得没心情,倒把正事忘了,有个好消息。” 王行买了个关子,等一波人着急催了,才乐呵呵道,“我们州省的解元出在洛阳,这一届的士子会在洛阳举行,咱们沾了施兄的光,有机会见见翰林院正三品翰林学士林修大人林大人,林大人到时候会邀请各方举人士子参加,时间么,就是五日后,愚兄就是来通知大家,这几日可得好好准备,争取在林大人面前博得个好印象。”    王行话一说,不少人都蠢蠢欲动起来,天下士子汇集一处,今天的小进士,他日保不齐就是朝堂上的大官,纵然暂时不能谋什么利,但没谁会放过这个能结交达官贵人的机会,更何况翰林学士和各方名家,若在士子会上有看上眼的,兴许会直接收授为徒,这对许多读书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事! 王行话一说完,几人就急急起身告辞了,想必是心情激动,着急着回家与亲人商量,施逸也起身笑道,“多谢王兄,咱们改日再出来不醉不归。”    安锦文今晚本打算缠着施逸,好让他去不成安锦清那里,这下听得这个消息,也没心思嫉妒了,一心只琢磨着士子会自己能捞到什么好处。    安家是洛阳富商不错,但近几年从老祖宗到安老爷,对入仕非常重视,做商人的,想做大做强,最忌讳的便是朝中无人,因为这点,安家每年朝各个州府官员家里塞得银子,逢年过节都是花销的一大头,每送一回,安府里的人就肉疼一回。    再加上自古士农工商,商排了最后一位,可见地位低下,钱一旦多到一个份上,人们就开始要面子了,老太太恨不得给安家立马来个大转型,想在有生之年看见安家成书本网。 安老爷又是个孝子,所以安府对科考很看重,也舍得投入,就说安家的几个儿子,从大到小几个儿子,不管嫡庶也不管天赋,全都塞进了书院,可见安家对入仕的决心。    安锦文心想着他现在虽然是进士,但是最末等,虽说家里也宠着他,但毕竟只是个庶子,不过只要他能在士子会上崭露头角,赢得大家学士的赏识,以后……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安锦文越想越是激动! 不但安老太太会更疼他,照父亲对自己的宠爱,说不定以后能有机会同大哥争一争,偌大一笔家业,他也是父亲的儿子,凭什么只有安锦阳能继承,安锦文捏紧拳头,看着心不在焉的施逸,一脸的壮志酬筹,等那时候,他不相信施逸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他熟视无睹。 他想要得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安锦文暗暗发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明天还是两更,亲们看书愉快。 第7章 渣爹渣娘 卫双行没管包间里一众人算计的道道,他的耳朵自从进了酒楼就一直热得不行,他一想着安锦清遭人讽刺,系统准备了‘惊喜’给他,心情就奇差无比.    他现在又不能进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只能暗自按捺心情,点了些吃食一边喂自己的肚子,一边应付旺财,“你赶紧吃,吃完我们回府。”      旺财也饿慌了,一边往嘴巴里塞东西一边碎碎念,“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奴就担心一不小心就得上去给少爷收尸,真真差点都要冲上去了……”    安锦清在府里都吃不上饭,旺财一个奴才又能吃什么好的,老头大力咀嚼着嘴里的东西,不过估计是猪八戒吞人生果,也没尝出个味道来,“不过少爷,这家酒楼据说非常贵,老奴瞧着来吃的都是有钱人,少爷你带够钱了么?” 担心你还吃那么快!卫双行好笑道,“慢点吃,以后有的是机会。” 老头一脸的皱皮,现在笑得嘴巴都裂开了,卫双行耳朵热了一下,猜也能猜到时怎么回事,心里倒是有些好笑,上天对这老头倒是不错,跟在他面前吊了跟胡萝卜似的,对这老头好点,系统就奖励他一点,硬是要这旺财过上地主一样的生活。    他身边也需要个真正的,能信任的古人,卫双行在心里估量了下旺财的价值,算是勉勉强强认同了这个和他终生绑定的超级老头了。 月亮又升起了许多,照现代的算法,现在不过晚上八、九点的样子,旺财吃饱喝足跟在一边走着,卫双行一边想着该如何让系统源源不断的奖励他营养液,一边想晚上要如何教训姓施的一顿。    要是他现在能服用洗髓丹就好了,即便不用心经,只消让安锦清的身体有力量一些,若出其不意,他照样有机会把施逸打趴下。    卫双行想着能揍那死人妖一顿,觉得自己整个关节骨头都痒了起来,再想想施逸那张发春的脸被他踩在脚底下的样子,走着就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这里的人似乎夜沉后就不太在街上游荡了,街上现在除了匆匆路过的行人和正在收拾摊位的小贩,就是乞丐一流的比较多,旺财跟得比较近,听得自家少爷非同寻常的笑声,忍不住搓了搓手臂问,“ 少爷你阴笑什么?”    “想着有人要倒霉。”卫双行话才说完,前面一道凌厉的目光就射了过来,卫双行目光寻过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一断腿的乞丐正哭得凄惨,一年轻男子立在前面,手里捏着钱袋,似乎同情心泛滥,想施舍点银钱给那个乞丐。 那乞丐哭得倒真像那么回事,脸色寡白真跟死了爹一样。      旺财听着一个大男人哭得这般凄惨,唏嘘不已,“真惨,少爷,你再不跟大少爷去做活,少爷和老奴也只好来这街上哭一哭了。”    卫双行只朝那乞丐看了几眼,心里一动,脚步就慢了下来。    放往常他是不想管这事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他现在想试试系统,究竟哪些事在系统看来才是能奖励的事。 卫双行上前一步,拉住青年男子的手臂说,“兄台切莫被骗了,他的腿根本没断,你若不信,把人提起来看看就是。” 乞丐哪个朝代都有,社会在发展进步,乞讨的手段也花样百出,论惨论技术,卫双行前世见过的可比他们面前装断腿的这个高端多了。 卫双行话出口,耳朵就应验似的,热了一下,说明虽然不关安锦清的事,但只要他做出举动,系统就会有反应,卫双行想,如果奖励结果不错,还可以多试上几次。       青年男子手本已经伸进钱袋里了,东西还没拿出来,听见卫双行的话又缓缓伸了出来。 男子偏头看向卫双行,表情很奇异,反正不是一个被骗的人知道真相后应有的愤怒。    卫双行才发现这青年长相非常好,一双桃花眼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里边儿似乎还有些幽蓝的颜色,鼻梁精致笔挺,肤色瓷白,当得起眉眼如画远山如黛这八个字。 卫双行前世美人见得多,倒不觉得这少年长得怎么样好看,只觉得这少年的目光有些不同寻常,那双幽蓝幽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似乎能把人心里最阴暗的阴私勾出来一样,幽深得让人觉得莫名不舒服,让卫双行想起了正在暗处盯着猎物伺机而动的眼镜蛇,暗藏的阴狠毒辣。 这青年显然也不是个好惹的。      卫双行热切的心情也淡下来,拱手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语气也不咸不淡的,“既然兄台知道,那在下告辞了。”    君西玄等一老一少消失在小巷里,才又把手手伸进袋子里,摸出一包粉末在手里捏了捏,看向角落里还在瑟瑟发抖呜呜咽咽的大汉,嘴角一勾,眼角却没流出笑意,声音不缓不慢的甚是好听,“本想让你尝尝五毒散的味道,不过,本公子今天心情好,就饶你一命,被你摸走的银子,就赏你拿着花了,呵呵。”    少年又看了眼卫双行消失的街头,几个纵越就不见了身影,独独留着地上面色惨白的大汉,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大汉被夜晚的凉风一吹,才打了个颤回过神来,也顾不得身下的一汪尿骚味,手忙脚乱的从盒子里摸出个锦袋,看重量里面有不少银钱,大汉是目光慌乱的四处看了看,连忙抖着手钱袋跟扔火炭一样甩了出去,地上的家当铺盖也不要了,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巷子,不一会儿巷子也彻底清净了下来。    卫双行领着旺财埋头进了院子,一路上道没什么事,不过等卫双行回了自己的小院,就知道今天的事还没完。 小破院外边站了几个人,卫双行一看,就心生烦闷,身后的旺财更是慌忙抢上前去,朝一个穿灰衣的中年男子低声问,“赵管家怎么会来?找三少爷有事?”    赵管家叫赵超,是安府的大管家,跟在安品富身边几十年,别说是旺财,就是府里的少爷夫人,见到赵超都得客气三分,卫双行瞧着院子里亮着的灯火,没那个自觉搭理赵超,径直往里面走。    恐怕是他私自出府,那个爹找上门问罪来了。    安品富正负手立在院子里,安品富这几年生意有妻子儿子从旁协助着,生活富足,又加上保养得当,因此虽然已年近五十,但看起来依然风度翩翩,比寻常男子又多了些富足成熟的味道,也难怪家里会有这么多小妾争得头破血流。    安锦清的屋子太破太小,安父进都不想进去,见卫双行从门外进来,也不等卫双行行礼,就厉声责问道,“孽子,如今你连为父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这么晚还在外面鬼混!不是让你留在院子里思过么?还嫌不够丢脸!”    “孩儿知错了。”卫双行垂着头,脸上的表情隐在阴影里,似乎平日安锦清别的不用做,只需说这几个字就行。    果然安父即便有气也发不出,只是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庶子,越发厌恶了。    安父看都不想多看安锦清一眼,转身就想走,想到自己来这的目的才又停下来,安父想着施家公子递来的拜帖,上面指明写了与安锦清交好,安父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了些,“施大司马的公子朝府里递了拜帖,府里明晚设宴,招待州省来的贵客,顺便招待施公子,你可给为父记好了,那位贵客是为父好不容易请来的,明日你得好好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冲撞了客人为父拿你是问。”    “是。”卫双行不耐烦到了极点。    安父本想再说点什么,见卫双行脸头也不抬,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心里强压下的厌恶也升起来了,安品富挥挥手道,“以前的事为父也不追究了,禁足令也给你撤了,不过你和文儿本是兄弟,当需有福同享,你既然和施大公子交好,以后施公子邀请你出去,便带上文儿一起,知道了么?”    “知道了。”卫双行冷笑一声,很快就会让你知道,我和施逸是怎么‘交好’的了。    安父也是个眼瞎的,听得卫双行乖顺的回答,看废弃儿子的目光难得顺眼了些,背着手出了院子,冷清的小院又恢复平静了。    旺财等一帮人走远了才进来,飞快关上漏风的院子门,看向卫双行阴沉的脸色,忍不住又开始碎碎念起来,“要说人心也不是这么偏的,哎……”    倒没听这渣爹提起安锦阳,这念头一闪而过,卫双行就放弃没管了,那施逸想必会有些不能在别人面前说的话要对他说,不是今晚就是明晚。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卫双行看向一脸担忧的旺财,吩咐说,“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安锦清这里是单间的小独院,旺财另有住处,老头负责照看安锦清睡下,自己才去奴仆的院子里休息,夜深人静的时候,这院子周围连个鬼影都不会有,倒是方便卫双行。    旺财还想说什么,看卫双行脸色不虞,叹口气弯着腰出去了,卫双行进了屋子,意识一动进了系统。    消息叮叮叮的从册子上弹出来。    “宿体见到昔日同窗,产生不明情绪,系统判定为良,获取营养液500L” “宿体被嘲弄鄙视,产生不良情绪,抽取营养液300L” “善意对待旺财,奖励营养液1000L。” “参与者路见不平,主动帮助社会弱势群体,导致他人避免一场血灾,奖励营养液1000L” “参与者与安父相见,产生不明情绪,系统判定为良,奖励营养液700L” “参与者总共获得2900L营养液,奖励种子1000枚。”          卫双行盯着系统上的第三条,目光直接能烧出个洞来,果然这旺财才是开了外挂的人,不过带老头子在外边儿吃了一顿,就能有这效果!    再看看那条狗血的助人为乐,卫双行有些咂舌,看来系统道德约束很强,他做了好事,奖励很重,估计等他做了坏事,惩罚更重。 这次系统给的奖励只有种子,卫双行有些不满,不过他以前种下了五百株菊花,有一小半可以收割了。    卫双行用一百株贡菊购买了洗髓丹和心经,顺便拿到了奖励的小册子——安锦清的生平简介。    三样东西都化成了实体,卫双行拿出了系统,先看了洗髓丹的说明,倒是惊喜了一把。    这洗髓丹貌似比卫双行想的高级一些,能起死回生,重塑骨骼体质,并强身健体。 最重要的是,这个说明解决了他的担忧,后面明晃晃的写了:无副作用。    卫双行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直接把洗髓丹吃了,不消一会儿,他就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骨骼变化什么的他暂时感受不出来,不过他现在耳聪目明,似乎能看得更远,听得更清,身体上还有些其他一些比较明显的变化。    安锦清常年心情抑郁,又多是熬夜看书,睡眠有些不好,卫家家里就养着保健医生,卫双行大概也能猜到安锦清平日性格阴郁脾气暴躁,也有身体上的原因,约莫是有些心肌缺血,所以会时常心悸胸闷,跑多了还能晕倒,可现在卫双行觉得呼气吸气都顺畅了,没了之前的晕眩感和阻塞感,估计是洗髓丹改造了这具身体的内在结构,最明了的是体质变好了。 安锦清翻着手里的心经,由不得他不激动,只要他好好练习,配合着各种改造体质提升内里的好药,说不定能成为绝顶的武林高手!    卫双行的斗志一时涨到了最高点,现在要是告诉他刺杀皇帝能奖励他2万营养液,说不定他真干了。 他离武林高手又近了一步。 说真的,卫双行从没像现在这样,期待看到施逸那张人模狗样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一更,亲们多多支持呀,么么哒,撒花吧,撒花吧!!0分都想要!! 第8章 榆木脑袋 卫双行拿着内经爱不释手,那本系统附赠的安锦清生平的详细简介,被卫双行胡乱塞在柜子里,他一心都扑在内经上,压根忘了那本册子上兴许能有些重要的东西。      施逸翻进院子的时候,卫双行正盘腿坐在床上,他的耳朵像是被重组了一样,明明是安静又深沉的夜,但四周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清晰得有些刺耳了。    虽然还没有达到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但他的听力和视力明显飙升了几个等级。    卫双行眼睛闭了又睁开,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但他能看清屋子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小到那些在窗户上扑菱的飞蛾,这算是洗髓丹最明显的功效吧。    卫双行听得院墙外轻微的响动,冷笑一声从床上下来,顺便活动了下筋骨,出了屋子关上门,站在屋门口等着。    这破院子,除了别有居心的人,恐怕连小偷都懒得光顾一下。    施逸果然来了。 “清弟,你在等我么?”施逸从院墙上飞身下来,一双俊目中含着星星点点温柔的笑意,语调低哑轻柔,带着刻意的温柔缱绻,显得异常好听。 倒是浪费了一把好嗓子。    施逸来之前似乎是好好拾掇了一番,一身简约熨贴的武士服穿在他身上,整个人显得越发颀长清俊,不像个书生,倒像是一个脱下战袍的将军,踏着一路清辉闲庭信步地朝他走来,眼里的专注和温柔能溺毙任何一个被他望着的人。    可惜他对上的是个榆木脑袋。 卫双行不解风情那是出了名的,从他宁愿去挖坟,也不愿谈谈恋爱了结自己作为处男的人生,就能看出,他的眼睛已经失去对美色的渴望了。    外貌好的人有任性的权利,这句话在卫双行这里是行不通的。    施逸一路走到卫双行面前,卫双行不为所动,绕过施逸径直往前走,“跟我来。” 卫双行语调里的强势和警告让施逸脸上的笑退了下去,施逸盯着卫双行的背影,目光阴沉。 陌生的安锦清让他有些不安,但安锦清给他的印象太‘深’,那样懦弱又卑微的安锦清,又能把他怎么样?    施逸只稍稍停顿,就抬脚跟上了卫双行。       安府虽然坐落在洛阳城闹市区,但位置靠里侧,又加上占地面积广,安锦清在安府又是让人连打发都欠奉的角色,住的小院也就非常偏僻。    安锦清的院子往外十几米,就是安府的院墙了,院墙外面是一片看不见边儿的林子,林木深重,以卫双行现在的耳力,偶尔还能听到些狼嚎声,夜啼和乌鸦偶尔也来凑凑热闹,合着刷刷的风声,听起来有些渗人。    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人都没什么反应,卫双行经常一个人跑去深山老林探宝,这么一点阵仗他不放在眼里。 施逸从小跟着父亲行军作战,难免夜宿,自然也是不怕的。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施逸跟在平日只知道死读书的安锦清后面,看着安锦清在幽深的林子里如履平地,走得比他还镇定自若,心里难免有些异样,但也紧紧只是异样而已。 施逸把这个归结为安锦清生气了,仅仅只是需要多花点心思安抚而已。    卫双行用耳朵听着林子的动静,径直朝林子深处走,他得离安府足够远,免得一会儿那小白脸的惨叫声给他惹来麻烦。    施逸追上前几步,语带疑惑,“清弟这是要带我去哪儿,更深露重,清弟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走太远了。” “带你去个好办事的地方。” 卫双行眼里寒光一闪,他是真想把这厮一次性料理干净,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弄明白,有关舞弊的真相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卫双行没其他的意思,但这话在施逸听来就别有意味了。    施逸脸色一僵,眼里的嘲弄和鄙视更浓,有些紧绷的神经倒是放松下来。    施逸暗自舒了口气,他现在还不想和安锦清撕破脸皮,他来洛阳,除了求学以外,还有其他事情要办的,这件事的关键就在安府,他不能这么快就毁了安锦清这颗好用又听话的棋子。 施逸这么想着,脚步就追了上去。他拉住卫双行,摆出一副自责又难过的表情,急急问,“清弟,你听我解释,今日没向众人解释是我不对。可若是重新提起考场上的事,众人难免问起我们两人的关系,到时候于你的名声不利,你我二人的关系若是公诸于众,清弟也再不能在学馆读书了。”    安锦清现在就已经被学馆开除了。 两人走到一处空旷的小溪边,往前几百米之内都没什么树木,地面上有些被河流冲击得露出地面的青石块,有些足足有一人高,碎石铺陈的岸边上还有些未烧尽的柴火,是个露宿的好地方。    卫双行停下脚步,盯着面前的施逸,暗道这人打起感情牌来,倒是轻车熟路。 “你是不是很感激我?”卫双行面色古怪地问。      施逸见卫双行肯搭理他,暗自压下心里的不耐,上前握住卫双行的手,接着安抚道,“当然了,有黄明、柳青禾、杨逸飞在,若不是清弟把把经帖和特制科的答案默给我,我恐怕只能和锦文一样,得个进士出身,前三甲是别想了……” 施意感慨一句,接着柔声劝道,“清弟,我知道你对我好,也一辈子记得清弟的好,清弟就别再生气了……”    这就完了? 卫双行暗自冷笑一声,这孙子还真是动动嘴皮子就什么都有了。 卫双行手一动就要挣开施逸的爪子,施逸见他不为所动,眼里阴沉的暗芒一闪,暗骂安锦清不识好歹,但让他现在就让安锦清滚蛋,考场作弊的事难免走漏风声,施意暗自咬牙,只得接着道,“清弟别灰心,我不会让我们俩分开的,相信我!” 卫双行看着面前言之凿凿的施逸,没说话,也没动。 他倒是想看看,这厮怎么把这糊弄人的玩意儿说圆说扁。 施逸一笑,接着道,“五日后我便邀请清弟和我一起赴士子会,以清弟的能力,到时候若被翰林大人看上,清弟就可直接参加春闱了。”    施逸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是不以为意的,以安锦清清高的性子,最是容不得别人的指指点点,安锦清会不会去还是一回事。 安锦清倘若真去了,他也能放一百二十个心在肚子里。 安锦清纵然在读书上有天赋,但考场舞弊已经是他身上的一大污点了,背上了,一辈子都洗不掉。    别说是这三年他没机会,就是三年后,他侥幸考上了,可他在科举上曾经有这么一茬,靖国上到天子皇帝,下到黎明百姓,最是看重信誉这一说。安锦清身上背了这么个污点,想入仕,可比登天还难。    施逸这么一想,看着安锦清的目光倒是顺眼了许多,再一看安锦清绷着一张清秀的脸站在月光下,少年消瘦颀长的身体包裹在一席青衫里,路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惹人怜惜,少年一双水样的眼瞳那么直直地看着他,眼里似乎有千言万语,平白惹人怜爱。 施逸就带着这么见不得人的念头看了安锦清一会儿,再一想刚才少年说的‘办事儿’,眼里的光陡然炙热不少,以往他怎么不觉得这书呆子还能勾引人? 虽然比不过安锦文精致俊秀,但他就是想狠狠得蹂躏安锦清眼里的那抹光,弄碎,然后吞进肚子里。 施逸喉结动了动,哑声问,“清弟觉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坑爹的小天使们,为什么都紧紧闭着嘴巴,好歹给我只言片语呀。 下一章章节概要: 施逸:“畜生,你……你哪里学来的下三滥手段!” 卫双行:“桀桀桀……” 第9章 君子报仇     施逸能想到的,卫双行怎么会想不到? 施逸这是在他面前吊了块看似美好的肥肉,他只要张嘴一咬,就能咬一嘴毛。    卫施逸眼里的热度真是有够恶心的,卫双行反手捏住施逸握着他的爪子,掌心紧紧切住施逸的四指,看起来像是两人的手紧紧握着。 施逸眼里的得意陡增。 卫双行看在眼里,手上猛然用力,只听咔嚓两声过后,施逸的两个指头就被卸下来了。    听着施逸的疼痛的闷哼声,卫双行心里涌起一股变态的快意。    他手上动作没停,拉着施逸的手臂反手一扭一剪,随后抵着施逸的身体往外一甩,整个过程用上了安锦清现在能使出的所有力气,兴许是因为洗髓丹的功效,他这一摔,效果也出乎意料的好。    施逸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直接撞在河边的青石上,许是伤到了内脏,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要不怎么说和平年代出孬种呢? 施逸纵然是老将军的儿子,但毕竟是家里的独子,平日里是个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又能受多大的疼痛。 卫双行前世作为个到处拉仇恨的世家子弟,杀人他不会,但最知道从哪里下手能让人痛得更痛快,伤口又不致死。他很少自己动手,但每次动起手来都不含糊。 卫双行大步跨上前,就着施逸的衣领把人提起来,甩了几拳,又扔在地上接二连三的拳打脚踢,手法和表情都人渣到了极点。 卫双行连番的攻击踢打让施逸直接惨叫了一声,扭曲的尖叫声惊飞了林子里歇息的鸟,听着施逸的惨叫声一阵一阵的,卫双行心里的火气才卸了些。    施逸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连续不断的痛感从身体的各处袭来,一波接一波的让他疼得头晕眼花,他压根忘了自己会武功这件事,也来不及愤怒和思考,只知道跟个手无寸铁的人似的护着自己的脑袋不被卫双行踢到。    施逸疼出了一身冷汗,夜风一吹,就硬生生的打了个冷战,等他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一张英俊的脸骤然扭曲起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简直不敢置信!    施逸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扶着青石勉强站起来,对上卫双行眼里的嘲弄和鄙视后,施逸的脸色骤然爆红,他掠上前几步,手掌掐住卫双行的脖子,暴喝道,“找死!你究竟是谁!你不是安锦清!” 我是不是安锦清关你屁事。 卫双行瞥了眼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施逸的拇指还趿拉着使不出力道,甚至还因为愤怒微微颤抖,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不过这么被人掐着,难免不舒服。 卫双行动了动脖子,目光冰冷地缓缓道,“放开。”      施逸当然不会乖乖听话,但肚子上尖锐冰凉的触感让他的身体打了个抖,他居然连面前的贱种什么时候拿出武器的都没察觉! 施逸按捺住想退后的冲动,左手摸向腰间的软剑,他今日一定要安锦清死!    今天他受的奇耻大辱,他一定要从安锦清身上加倍找回来,让他生不如死从身体到名誉,不管是什么,都要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别打其他主意,你可以试试,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箭快。”卫双行的手臂应景似的往前送了送。      卫双行看着施逸眼里迸发的怒意和恶毒,不甚在意的冷笑了一声,催动意念让手里的羽箭变得薄削尖锐,箭尖幻化出的棱角在月光下闪现出冰冷的寒光,卫双行相信,只要他愿意,他现在就能轻而易举的把施逸做个对穿,钉死在他背后的青石板上。 箭尖刚硬冰冷,甚至轻易刺穿了施逸的衣服,而卫双行根本没用力,以两人的耳力,都听见了布料破裂的声音。    那是什么东西?施逸眼里闪过惶恐和害怕,超出意料的事发生后,任何人总会慌乱一阵子。 先别想太多,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脱身……离开这里,先回去再说。    施逸开始慢慢冷静下来,他垂下还搭在安锦清脖颈上的手,眼脸微微下垂,恶毒不甘都藏在了阴影里,他原以为以安锦清对他的感情,只要他哄一哄,他总归会听话…… 没想到……    施逸彻底清醒了。 现在的关键不是弄清楚安锦清究竟是谁,或者说安锦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关键的是他能不能从他手里脱身,活着出去。    施逸强自压下心里的惊异,稍微平复了些呼吸,缓缓道,“除了锦文,还有王行,一并今日宴会的州学士子,都知道我今晚来找了你……” 施逸见卫双行不为所动,强自压下心里想把安锦清碎尸万段的欲望,放平声音接着道,“我和锦文是在安府大门前分开的,你若是伤了我的性命,不但你爹饶不了你,京城施家也饶不了你。” 反应挺快的嘛。 卫双行略略挑眉,他可不想杀人,别说系统会如何惩罚他,单说他把施逸杀了,那安锦清考场舞弊的真相可当真要埋进土里了。 洗清罪名,系统铁定能给一大波奖励,卫双行冲着那个,也不能现在就把施逸弄死了。    不过他可不想这么简单就放过这个分明想用美色勾搭别人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目的的小白脸儿! 卫双行生平最是恶心这样的人!尤其是男人!    在卫双行眼里,这样的人跟屎壳郎是一个等级的。    “我现在活着跟死了没区别,拉着你垫背,我们倒是能做对死鬼鸳鸯。”    卫双行指尖刮了刮尖锐的箭尖,目光灼灼的对着施逸咧嘴桀桀笑了两声,惨白的牙齿在月光下分外渗人。 施逸害怕之余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异常陌生的安锦清,他认识安锦清几个月,但是,真没见过这么……的安锦清,简直像被妖怪附体了一样。    对习惯半夜才睡的现代人来说,现在睡觉还为时太早,半夜有个小虫子玩一玩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卫双行四处看了看,瞅准了不远处一颗半臂粗的红杉木,龇牙又朝施逸嘿嘿笑了一下。卫双行觉得今晚自己非常不正常,他觉得恐吓面前的怂包施逸,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 卫双行拿出了事先准备的绳子,逼着施逸退到了树边,动作利落地把施逸的双手绑起来,那熟练的模样根本不像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反倒是像个蛮狠又狠毒的盗贼。 施逸冷汗涔涔,不是他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施逸的手腕,手肘到肩膀处的关节全都被卫双行扯错了位,他只要一动就是钻心的痛,换往常他早就暴躁得想杀人了。 不过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在安锦清面前示弱叫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嘴唇,目光像毒箭一样射向卫双行。 基本上施逸越是这样,卫双行就觉得越来劲。所以卫双行的兴致又高涨了许多。 卫双行把绳子甩上粗壮结实的树干,拉着绳子的末端往下拉,施逸整个人就被拉得吊了起来。 施逸的骨骼跟个破旧的老机器似的,卫双行一拉,就咔嚓咔嚓的响个不停,他也如愿以偿的听到了施逸脱口而出的惨叫声。 卫双行把绳子拉到另外一棵树上打了个结,满意的点点头,回头又卸了施逸的两个膝盖骨,施小白脸儿已经叫不出声了,整个人像咸鱼干一样冷汗涔涔的挂在树上,呻、吟声也越见微弱。    “放我下来…放开我…”施逸的声音低得快听不见了。 卫双行负手立在施逸面前,比起这小子白天一脸的惺惺作态,还是现在的模样看着舒服。    卫双行绑得非常有讲究,在手脚都被卸了的情况下,除非有人帮忙,否则施逸是没法自救的,即便他有武功在身内力不浅。    施逸现在已经不复当时英俊潇洒的模样了,衣服上都是卫双行踢打的脚印,脸色寡白,眼神错乱,汗湿的头发完全贴在脸上,连番的疼痛让他有些麻木,精神也有些错乱。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会栽在一个书呆子手里,不,安锦清不是书呆子,安锦清是个恶毒又恐怖的怪物!    施逸一想到这人平日居然带着一副深情的模样对他百依百顺,撕破脸皮后居然是这般禽兽的模样,就肝胆连着一起打颤。施逸心里隐隐的又有些焦躁,似乎想发生些什么,又畏惧着什么。    卫双行看着施逸看过来的目光,藏在袖子里的羽箭变长变扁,黝黑的箭身变成薄薄的长剑,卫双行甩出来就着月光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赞了一声,他也没错过施逸见到长剑时眼里惧怕的目光。 尖锐又冰凉的剑尖贴在施逸的脸上,施逸被上面的温度冻得打了个冷战,又是一阵低吟,卫双行放松身体靠着大石头,剑尖缓缓往下滑,力道并不重,只在施逸的脖颈上留下浅浅的一道细痕。 施逸目露恐慌,想往后仰,怎奈他即便使出吃奶的力气,整个身体也只是轻微晃动了一下。 “别乱动,我的剑可不长眼。”卫双行有些不耐烦。 “你……!”施逸翻了翻白眼,就想晕过去。 卫双行可不想对着个昏死的人,他手里的剑往下滑,只在施逸月白的武士服上慢慢挑拨,一直往下直到施逸腰间的墨玉锦带,卫双行也没放过,三两下那条名贵精致的腰带就散成了碎布和金线,挂在施逸的身上摇摇欲坠。 施逸头昏脑涨的低头看了一眼,差点没真昏过去,惨白的脸色因为愤怒骤然变得通红,整个人倒是有了点精神和力气,“你想干什么?放我下来!” 施逸只微微一晃,身上的外衫就碎成了一片一片往下飘,露出里面白色的绸缎里衣。 卫双行如法炮制,削了施逸的里衣,破碎的布料颤颤巍巍的挂在施逸身上,风一吹,都能吹掉几片。 卫双行瞥了眼施逸结实的肌肉,再一看安锦清白竹竿似的身体,暗自琢磨该怎么提升下自己,虽然有洗髓丹助阵,但内气这东西向来和身体硬件相辅相成,他还是得找个机会锻炼才是,还有手里的弓箭,想要成为真正的武器,还是需要系统的练习。 卫双行四处看了一周,要是能有位师傅,这里倒是个练武的好地方,视野开阔,而且似乎还有不少飞禽走兽,对练习箭术来说,也是个不错的地盘。 卫双行有些心不在焉,手里的薄箭就少了点准头,这是他用味觉化出来的羽箭,卫双行大概能预见他接下来兴许会很长时间没有味觉了。 “安锦清……你,畜生!”时间一久,施逸也顾不得卫双行手里的剑会不会戳在他心窝上,不停的晃动身体,一边喘气一边咒骂道,“畜生,你,你……哪里学来的下三滥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团子,么么哒。亲爱的们,分儿就是鼓励!明天因为下午有事,更新会提早一些,明天见。 下章提示:一叶障目才是祸端,卫渣渣活该倒霉。 第10章 红短裤 施逸身上的衣服已经全碎了,露出了结实有张力的上半身,不过十几分钟,他的上半身几乎都被卫双行划了个遍。 带血又细微的红痕遍布全身。    那点细微的疼痛对现在的施逸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让他狼狈,让他想破口大骂的是那慢悠悠滑在他身上的触感,一面让他打颤,一面让他心生燥热。    施逸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侮辱,尤其是这样的侮辱来自面前的安锦清,让他更不能忍。 施逸这一天终于体会到了别人口中的‘士可杀不可辱’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你杀了我吧! 施逸差点脱口而出,但他硬生生忍住了,面前的是个疯子,只要他敢说出口,说不定真会杀了他! 他是疯了才会觉得这个手段怪异的怪物对他有感情。    施逸已经感觉不到疼了,麻木取代了疼痛,浑身细微的触感变得比疼痛更难忍受,从骨头和血脉里传来丝丝的酥麻让他有些发痒。 施逸想伸手挠一挠,手又无法动弹。    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希望安锦清手里的剑能在某个地方再划一下,好让他舒服些。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施逸羞愤又难堪,他觉得自己觉得估计离疯不远了。 卫双行可没管那些,也压根没想起来魂弓魄箭的说明书上说的副作用,魂弓魄箭是神识化身而来,自然每一神一识幻化出来的魄箭作用和效果都有差别。    眼、耳、鼻、舌、身、识这六感在人身上的感知度不同,幻化出的效果和功效自然不同。 目前对卫双行来说,味觉是目前最为无关紧要的一识,卫双行也没管自己抽了味感能有什么后果,他今天就是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要脸的小白脸儿,顺便检测下意识操控的精准度。    要是施逸足够清醒,他就会发现从他身上掉下来的那些布料,几乎是一样大小的,连划痕都一模一样。 就让他在这吊一晚上,卫双行看了眼施逸的裤头,索性三两下把施逸的裤子剪碎,和里衣同样质地的绸缎非常顺利的掉在了地上。 “不要!”施逸大叫了一声,声音又恐惧又耻辱。 施逸脸色涨得通红,他现在真的后悔了,后悔为什么没带着护卫来,以至于现在要受这般奇耻大辱。 卫双行盯着施逸大红色的裤头看了一眼,非常嫌恶地转过了视线。    卫双行再一看施逸身上的痕迹,就觉得这场景莫名有点熟悉,卫老二的狐朋狗友来卫家,带的那些碟子里放的,不就有这一幕么? 卫双行看着施逸涨得通红的脸和身上纵横交错的痕迹,再一对比他看的那视频的意思,顿时被雷了个外焦里嫩,因为报复产生的舒畅感都消减了不少。 卫双行眉头皱得死死的,终于把自己恶心到了。 卫双行捡起施逸的软剑,把地上施逸唯一一块完整的布料搅成碎片,语气森寒地警告说,“明晚安府设宴宴请,你敢不来,就同我一起试试身败名裂的耻辱,还有,小心你的舌头。” “你--”施逸盯着卫双行的脸,不住喘着粗气,被气得两眼翻白说不出话来。 “你好好在这呆一晚上吧。”卫双行扔了手里的软剑,再一看被吊在那儿的施逸,没忍住骂了一句,“恶心!” 卫双行说完就再没看施逸一眼,转身就走,速度非常快,转眼就消失在林子里了。    任谁在书呆子安锦清手里栽了这般的大跟头,都不会傻到会到处张扬。    这个闷亏,施逸就是呕出血,也只能自己受着,他就是想对付他,恐怕也只会来暗的。    卫双行松了口气,相对那小子装出一副恶心的模样,卫双行觉得还是纯粹的仇敌相处的比较让人舒服些。 施逸盯着卫双行的背影,想着卫双行的咒骂声,身体上的酥麻越来越浓,刚才积攒的异样再也压制不住,突兀又熟悉的快感像柔软的潮水一样向身体的某处不断涌去,让他身下的某个东西涨得生疼。 少年面无表情的脸从他脑子里划过,他甚至不能回忆剑尖滑在他身上的感觉。 只要一想,他就止不住的浑身战栗,酥麻和细微的快感一点点的从身体涌上头皮,最后不断积累,堆压……焦急着想达到某个濒临崩溃的顶峰。    施逸忍不住绷直了身体,脑子里‘嘣’的一声,烟花乍然花开后是漫长的晕白和无力,他的脑子空白一片,施逸赤、裸的身体猛然战栗的颤抖了两下,好半天绷直的身体才软下来。 他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施逸低头看向自己完全润湿的前端,脸色胀得通红,眼里含着不可置信,在这样的状况下,他居然泄身了! 他该感谢今天穿的不是月白的里裤,而是这条惹人嫌的大红底裤,安锦清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否在要是被安锦清看出什么,他真的,可以去死了。    他在想什么?!    施逸盯着卫双行消失的方向,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随后像想起什么似得,又胀得通红,施逸咬咬牙,目光晦涩难辨,他一定不会放过安锦清的! 卫双行快走到安府的院墙边了。 耳朵一直热得不行,卫双行琢磨着是不是现在就进去看看系统会准备什么惊喜。 卫双行仔细把自己的行为过了一遍,教训仇人,但没下杀手,系统应该奖励很多东西才对。    要是能奖励他一本武林秘籍就好了,靖国修习武功的人不在少数,但各成一派,好一点的武功秘籍都是传家宝一样的存在,别说安家没有,就是有,也轮不到安锦清。    “四弟。”    “?”卫双行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但明显不是。    卫双行有些惊讶地看着从他后面追上来安锦阳,目光在安锦阳身上来回扫了几遍,以他目前的视力和耳力,居然一点都没察觉有人在附近。 安锦阳兴许就是这个世界里所谓的内息高手了。    想到这一点,卫双行看着安锦阳的表情变得深沉起来。    “你大半夜不睡觉,跟踪我?”卫双行不等安锦阳开口,直接问。 安锦阳站在五米开外盯着卫双行,反问道,“我每日这时候都在后山练武,反倒是你,大半夜的和施公子来这里做什么?”    安锦阳一身简洁的武士服,腰间还挂着青玄佩剑,再一看他们现在在的位子,是一块白来平米的空地,到确实是个练剑的地方。 卫双行愣了一下,照安锦阳的意思,他在来的路上就看见他和施逸了,只不过是没出声打扰而已。    “大哥你接着练,小弟我回去睡觉了。”卫双行没精力搭理安锦阳,脑子里的系统发出连续不断的叮叮声,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卫双行预感很不好。    卫双行说完就埋头急步往前走,脑子里的声音还在持续着,再这么下去他非得耳鸣不可。    安锦阳看着着急要走得四弟,他一个时辰前就见他和施家的公子进了林子,现在却一个人出来…… 自家二弟四弟和施家公子的事,靠着传言安锦阳也能猜到一些,虽是不喜,但他也没管得必要,他现在打算过问一下,不过是因为方才听见了施逸的惨叫声,现在又见他一个人出来,忍不住出来问一问。    “施公子呢?”安锦阳问。    虽然不太相信安锦清能把施逸怎么样,但上次见面四弟就有些异常,在施逸无防备的情况下做出什么,也有可能…… 想到这里,安锦阳的目光就陡然严厉了,“四弟,那施逸不是好相与的,弄不好整个安府都要给他陪葬,四弟,你究竟把他怎么样了?”    “死不了!”卫双行捏紧拳头,他倒是想好好回答安锦阳的话,但现在他头疼欲裂,浑身都有想抽搐的冲动,而且痛感越来越明显,来势汹汹并且毫无预兆。 卫双行连猜测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全身袭来的疼痛剥夺了理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提要: 要被大哥狠狠教训得卫小弟。 日更走起,朝大晋江祈祷,上榜后收藏涨涨涨,分儿漫天飘,嘿嘿 第11章 红了的耳根 卫双行抱着头摔倒在地上来回翻滚,剧烈的疼痛席卷了全身,他明明还在清凉如洗的林子里,浑身却承受着即将被火烧死的疼痛。 火焰灼烧的炙热从皮肤一直往里渗透,血管在不断沸腾膨胀,似乎马上要爆裂一样,卫双行像一个充气过量的气球,不知道何时,就会砰的一声炸成碎片。    “四弟?”安锦阳看着面前突然摔倒在地不断翻滚的人,连忙抢上前查看,刚才还好好的人突然发狂,清秀的脸因为极致的疼痛和错乱的扭曲显得有些狰狞,卫双行额头和脸上都是大汗淋淋,安锦阳伸手想探一下他的脉搏,被卫双行大力挥开了。    “别碰我!滚开!”现在细微的触碰都像是在灼烧他的皮肤一样,卫双行疼得想大声嚎叫!    他觉得心脏快炸了,所有的血液都不断的朝心脏涌去,凶猛又强烈地挤压着他的心脏,耳膜边都是蹦蹦蹦的响声,频率越来越快,精神和意识被看不见的怪物拉扯着,似乎要把他撕扯成碎片,卫双行吼了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打算撒足狂奔,或者跑去什么地方撞一撞,跳跳池塘什么的,不是想自杀,而是想让个什么冰凉的东西让他转移点注意力。    安锦阳一把安锦清,手掌切上安锦清的脉搏,心里就是一惊一沉,再这样下去,安锦清非得经脉爆裂而亡。    “四弟,冷静,你走火入魔了。”安锦阳只用蛮力止住双眼通红的卫双行,点穴其实便是强行篡改经脉内息,若是贸然给走火入魔的点穴,习武之人逆行的血脉很可能会冲击心智,轻的重伤不治,重的直接烧成白痴,哪一样,都不是好选择。            卫双行反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大力敲了几下脑壳,连揪带扯的,一撒手头上的横机连着头发掉下来,卫双行觉得自己的脸皮被烤熟了,痒热辣疼,他想伸手使劲挠几下脸,双手却被人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四弟!气沉丹田!”安锦阳厉声喝道,他用上内力才制住住发狂的安锦清。 安锦阳劈手在安锦清的脖颈上砍了一下,末了愣愣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用上了五分力,寻常能劈晕一匹狂奔的马,现在劈在卫双行跟劈在铁板上一样,自己的四弟一点反应都没有。    卫双行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挣扎得更厉害,他现在只想狂奔到某个地方,然后好好的撞一撞自己的脑袋,卫双行吼道,“放开!”    安锦阳沉默不语,扣着安锦清的手腕,把人拖过来制住安锦清胡乱踢打的手脚。    安锦阳右手捏住安锦清的脉门,沉心静气,内力变细变柔,正打算往四弟经脉的里送,帮他制住在体内胡乱奔走的血脉,被他拉住的人却突然软了下来,像是被抽干力气的死狗一样,要不是他正扣着人,恐怕早就滑地上去了。 卫双行脑子里叮的一声,他脑袋嗡嗡嗡的响,那声叮就显得非常微弱,卫双行差点就没听到,“系统惩罚火刑淬炼结束,时长五分钟。”    五分钟……五分钟卫双行跟过了几十年一样漫长。    卫双行目光呆滞地喘着气,极致的疼痛让他呼吸不顺,脑子里一片空白。 酷刑来得快,去得也快。      耳膜边蹦蹦蹦的东西一直跳,明显但不刺耳,卫双行反应有些迟钝,又贴着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正贴在温热的东西上面。    卫双行眼睛还有些暴盲,抖着手往上摸了摸,察觉到那蹦蹦蹦的声音是什么才乍然变了脸。    那是安锦阳的心跳声,这么长时间他居然跟个宠物狗似的,贴在安锦阳的胸膛上! “放开。”      卫双行像被烫着一样猛然推了下安锦阳,他浑身都是绵软的,这样一推不但没推开,自己反倒往后踉跄了几步,被地上的碎石崴了一下,一屁股跌落在地上。    卫双行坐下去的时候双脚甚至因为无法保持平衡往上翻了翻,摔了个四脚朝天,他手忙脚乱的好一会儿才坐稳下来。    卫双行脸上虽然没什么,但这次耳朵脖子一起红了,丢脸丢到这份上,他现在非常想死一死再穿一次。    安锦阳不是会拐弯磨叽的人,安锦清说放的时候他就放手了,他看着坐在地上披头散发一脸痴呆相的四弟,不知为什么,觉得又好笑又可怜。         “起来吧。”安锦阳上前一步,手伸到安锦清面前,示意卫双行起来。    他真的很想一把排掉面前这只爪子,卫双行强忍着不让自己做出如此幼稚的行为,虽然很幼稚很无耻,但他真的想--暴打面前的人一顿,能把安锦阳打失忆就再好不过了。      卫双行咬咬牙,伸手搭在安锦阳的掌心里费力站了起来,虽然现在不疼了,但他身体像跑了几公里一样,虚弱得说话都带喘的,“多谢大哥。”    安锦阳看着明明恼得牙痒痒,却还规规矩矩拱手道谢的安锦清,无意中又瞟到安锦清连着脖子一起红了的耳根,心里不由一软,声音也软和了许多,“四弟,你是不是偷练了武功?” “?”卫双行看着近在咫尺的安锦阳,两人距离近了,安锦阳的身高优势就出来了,这厮果然是安府的嫡子,吃好喝好,比安锦清这干瘪的小身板足足高了一个头,卫双行心情郁卒,有些不自在地后退一步,挺着胸口清了清嗓子,声音高了一个调,“怎么了?”    “习武最忌讳贪功冒进,四弟就是想练武,修炼内功心法前,必须练好扎实的基本功。”安锦阳沉声道,“四弟你身体极差,修炼的时候还是小心一些。”      身体极差……身体极差。    亏得卫双行脸皮非常厚,才能做到脸不变色镇定自若。    “多谢。”卫双行拱手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打算告辞回去了,一来他现在安锦阳呆在一块觉得呼吸都有困难,二则他实在想知道那个破系统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天简直是阴沟里翻船。    “也好。”安锦阳颔首。      卫双行抬脚就走,他腿上酸酸麻麻的使不上力,乍一迈开步子,踉跄了两步扶着路边儿一颗红杉木才站稳,卫双行气得直接踢了两脚,末了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失水准,脊背僵了一下,卫双行心情奇差无比,也不管背后安锦阳落在他背上针扎一样的目光,埋头一路走,直接拐了个弯,确定那个怪异的安锦阳看不见他,速度才慢下来。    卫双行脸色有点阴,为甚他对着安锦阳就觉得心虚气短,难道是因为自己在他面前出丑了?可前世他年轻的时候未必没在别人面前出过丑,可那时候他不是气短而是想着要把那些人踩在脚底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卫双行最后把这个要命的结果归结于这具身体的主人安锦清,对待他大哥安锦阳,还存在一定的意识,不管是敬畏还是其他,看安锦阳教训起提点他那副自然而然的模样,想必安锦清平时被安锦阳教训得不少。 虽然卫双行不觉得安锦阳会是个能管安锦清的,不过他今天接连失利,能找到个理由搪塞一些,这事也就翻篇了。    总之,以后他得离安锦阳远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偶来给大家告饶一番,本来打算让大哥压了卫渣,。。。但作者君越写越不对味,虽然严打过程中全清水,攻受没区别,但还是想提醒一下一些纯受受爱群体的小天使们,文的cp定下来了。 忍无可忍先下手为强的卫渣→攻了隐忍又禁欲的大哥菌,大哥才是受(大哥绅士成迷) ps,偶发现以前的更新时间太晚了,以后会定在晚上八点整定时更新,日更,大染是能暖床的小弱攻一枚,快快领走包养~~,么么哒~~ 第12章 古怪的大哥 卫双行要真以为安锦阳是个爱管闲事的大哥就错了。 安锦阳虽然是这府里的嫡子,但他还未成年就开始在各处求学,这些年呆在中京的时间反倒多一些,和安府的亲人也聚少离多。 这次从中京回来,也是因为老祖宗和父亲的寿辰就在下月,提前了一些回洛阳罢了。    对于这个四弟,安锦阳心里是有些惊讶的,多年的寒窗苦读化成了泡影,入仕无望后这个四弟居然没有就此消沉,反而给自己找了另外一条路,自己修炼了内功心法。对比刚才走火入魔的痛苦,安锦阳再一想安锦清羸弱的身体,觉得自己这个四弟倒是有些韧性。      安锦阳略略一顿,提气朝洛阳城中飞去,他虽然常年在外,但因为老祖宗时常要看大夫,他对洛阳城里的大夫医馆非常熟悉,修养内伤的大夫也认识不少。 卫双行没管自己行为怪异的大哥,径直回了自己的破院子,虽然表面有点相似,但卫双行压根就不是走火入魔。 安锦阳既然不想拿发狂这件事做文章,卫双行也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回屋后直接进了系统。    卫双行看着系统跳出来的信息,额头上的青筋一阵跳。 “参与者殴打宿体心上人施逸,宿体频繁产生愤怒,激动,心痛等不良情绪,扣除灵体菊花500株。”    “参与者一次扣除菊花超过200株,系统惩罚灵魂淬炼一次,火刑,时长五分钟。”    “参与者灵魂经历淬炼一次,魂弓魄箭两识幻化成熟,参与者往后可同时抽取两识,副作用未知。”       “另,参与者收割10000株菊花后,可购买至上外功秘籍一本。”      10000株,卫双行简直想骂天,连忙去看空间里的菊花,四百株菊花因为有以前剩下的营养液浇灌着,没有枯死,也没蔫掉。    可照现在的意思,他现在是-500株,需要种出总共五百株才能把这个坑填平,然后再养一万株菊花,才能拿到他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籍。 一万株…… 他是不是直接去江湖上的武林世家坑蒙拐骗抢比较合算?      卫双行直接想骂贼老天,眼睛盯着心上人三个字,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安锦清的眼珠子是不是掉地上了?能看上施逸那样的玩意儿!    卫双行猛然想起那本被他塞床柜上的小册则,连忙拿过来翻了翻,册子总共才有五页,说是简介,不过看起来更像是个时间轴。 安锦清:    崇化十年出生。  崇化十四年有小神童称号,受学士王元夸赞,以墨砚为信,鼓励安锦清入学科考。 崇化十五年刘氏失宠,同母亲刘氏从西苑搬到蘅芜苑,后又搬出独自居住西偏院。 崇化二十五年参加州试,被逐出考场,同年,受徐氏牵扯,被逐出安府。  崇化二十六年,安锦瑟宫闱入选,安锦清被传回安府。 崇化二十七年,安锦阳死,罪人安锦清死刑入狱,行刑当日被误当玄门弟子救走,同年同刘泱一起沦为玄门下等奴仆。 崇化二十八年,两人试图逃跑被抓以后,被玄门毒王君西玄发现,养毒失败后成为残次品,发狂后身亡。   享年十八岁。 系统提示:安锦清死之前两大憾事: 一,未能入仕,实现毕生愿望; 二,未曾善待安言澈。 卫双行看到最后已经忘了他看册子的目的了。    比起安锦清的遭遇,施逸在安锦清的人生里,只算得上极为卑微的一小笔,到死连个记录都没有。    这本册子只写了一些主要的大事,原因和过程都没有,先不说其悲惨程度,只说这安锦清,十八岁就死了,命也忒短了些。    卫双行有些气闷,他才打算开始修炼内功,现在告诉他这个身体三年后就得死了,他内功再高能有什么用。    卫双行想起当时和老头做的交易,心里一动,系统虽然给他规定了任务,但没规定时间期限,想必是不会管他活多久的,他便是给安锦清改了命,也未尝不可。    卫双行拿定主意后松了口气,这次他殴打施逸,算是踢到铁板了,可要让他去跟施不要脸的起腻,他也是做不到的。    看来教训施逸这条路走不通,等洗刷掉身上的污水后,他看见那小子,以后还是绕道走的好,刚才的火刑他还心有余悸,下次不知道这系统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希望安锦清不会圣母到因为真相大白,让施逸难堪,就给他弄出些稀奇古怪的不良情绪来。 消息上的第二条让卫双行有些郁卒,他总共有11箭可以用,现在只能用两箭。 魂弓魄箭收放自如,有多好用他已经试过了,可照这系统现在的意思,是要他受十一次那种痛才能自如使用,这不是坑人么?       卫双行从系统里出来,在外面就着井水冲了个澡,放以前的卫双行,即便是大冬天,洗凉水澡和冬泳都是常有的事,可安锦清的这个壳子,便是有洗髓丹给他改造过,卫双行也冷得打颤,洗个澡就跟酷刑似的,原来的衣服上沾着汗味,已经不能穿了,卫双行懒得翻,直接上床,打算养好精神再说。    瓷枕被扔在一边,卫双行把薄被垫在脑袋下面,伸手又按了按,所幸今天比较累,否则就安锦清这个漏风的房间,他想睡着还真有点困难。    卫双行才闭上眼睛,院子外就有脚步声传来了,而且越来越近,丝毫没有遮掩。    难道是那施逸赶来报仇了?卫双行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四弟睡了么?”安锦阳手里拎着食盒,里面装着汤药,他去的这家医馆是洛阳最好的医馆,尤其是针对习武之人的筋脉内伤,有个大夫是老名头了。 安锦阳本想直接拿了药给安锦清,但那医馆的坐堂也是个人精,兴许是怕懂行的人拿着药回去琢磨,凡是去这医馆看内伤的,那医馆就让店里的伙计直接熬好药汁,让他趁热带回来。所幸这药也不用天天喝,每三天一次,喝上半月,只要不是重伤,一般都能好个七七八八。    安锦阳?卫双行很想说自己睡了,不过显然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容易君的留言,咱们还是攻顺手了,桀桀桀桀% 下章提示:卫渣自作孽,没人救得活。 第13章 卫渣渣自作孽 卫双行闻到了一丝药香,略略一想,就知道他这大哥是特意来送药的。    想明白了这一茬,卫双行就更不自在了,他一个家里废弃的庶子,安锦阳方才才知道他偷练武功,而且还参观了他‘走火入魔’的整个过程,现在不但没落井下石利用这件事,反倒跑去拿了药给他……    按道理这安锦阳也不是兄友弟恭的角色,难不成是来探虚实的?    卫双行人渣模式自动开启,索性扯过挂在床头的外衫,几下穿好衣服,盘腿坐在床上,爽快开口道,“没睡,大哥进来吧。”    修习内功到一定程度,夜视不是问题,安锦阳挥手点了烛火,乍一看卫双行大刀阔斧坐在床上,倒是有些愣住了,心里的怪异感也越来越强,读书人最重视言行举止,像现在这般衣衫不整坐姿不良的安锦清,安锦阳倒是头一次见。    安锦阳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拿出里面的汤药,手上隐有流光滑动,不一会儿浓烈的苦味就飘满了整个屋子,热气腾腾。    卫双行喉头一动,看着安锦阳的目光陡然炙热了两分,“正阳掌?”    安锦阳瞧着两眼发光的卫双行,哂笑了一声道,“四弟倒是见识广,把药喝了吧。”    卫双行面色古怪的打量了下面前的安锦阳,他不会蠢到以为安锦阳会下毒害他,不过这古怪的大哥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        安锦阳见卫双行不接,把碗搁在桌子上,在卫双行对面坐下来,温声道,“经脉逆行后,若不先养好身体,就贸然运功强行修炼,很可能会冲破丹田,轻则不能习武,重则还有性命之忧,四弟别大意了,先把药喝了吧。”    安老婆子,啰嗦个没完。    卫双行拿过碗仰头全给倒进了脖子里,摊着手道了声谢,“多谢大哥。”    安锦阳愣了一下,需知治内伤的药奇苦无比,尤其是他抓来的这副,寻常人只消闻一闻,都觉得难以接受,别说喝了。      卫双行喝得豪气无比,安锦阳摸进怀里的手一顿,复又伸了出来。      安锦阳本来话就不多,卫双行是觉得没话说,两人这么对坐着半响无语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僵硬,安锦阳正想起身告辞,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让他动作停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卫双行皱皱眉看向门外,来人下盘虚软不稳,脚步急促凌乱,还带着微微的喘息声。 是个不会武功女人。不过这都快入夜了,能有什么好事。 “四少爷,快起来,出事了。”清脆的女声带着些急促和不耐,卫双行能听出她没进院子,只站在院墙边压低声音喊话。      房间烛火还亮着,加上他和安锦阳两人的影子正投射在窗子上,卫双行想装睡都不行,索性从床上起来。 他打算快点处理掉这两个多余的人,好回去睡觉养足精神,明天那渣爹宴请施逸,他得好好想想,那施逸在他这摔了跟头,能善罢甘休才是怪事。    红缨先看见了立在卫双行前面的安锦阳,脸上惊异迟疑的神色想藏都藏不住,急急忙忙从院门边进来,抢上前几步屈膝行礼道,“红……唔……”    她一上前便被一股子难闻苦涩的药味熏得变了脸,胃里边莫名其妙一个劲儿地往上冒酸水,反胃得很,话也塞喉咙里吐不出来,只白着脸掩着嘴难受得弯在一边干呕。 红缨呕了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捂着胸掩着口鼻别过脸吸了几口气,脸上的惨白才退下去一些。 卫双行和安锦阳都负手立着没说话,卫双行心情本来就不怎么美妙,现在也美妙不起来。        红缨目光瞟见安锦阳有些不虞的神色,反省过来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脸上陡然色变,复又上前寡白着脸急忙又行了一礼,匆匆道,“红缨见过大少爷,红缨失礼了,大少爷恕罪。”         “有什么事便说罢。”安锦阳皱眉道。    红缨有些迟疑,一双眇目越过安锦阳,落在卫双行身上,略略顿了顿,屈膝又朝安锦阳行了个礼道,“旺财让红缨过来叫四少爷,让过去徐夫人那边瞧瞧。” 红缨立在安锦阳五步开外,衣服没什么好衣服,发髻微乱素颜得恰到好处,似乎匆忙过来没不及打理,不过对襟小衫外露着一对精巧如蝶的锁骨,还有一截雪白滑腻的脖颈,她微微偏垂着头,脖颈是少有的修长润滑白皙,微风轻轻一吹,微微散乱的秀发从耳边滑向脸侧,抬腕动指间,那截幼白的脖颈便像清风扶柳一般,隐隐冊动莹光,在月光中一景一色都正巧能让安锦阳瞧个完全。 卫双行立在安锦阳背后,目光暗沉地盯着不远处的女人,再听她叫红缨,便想起来这女的就是安锦清房里的女人。      安锦阳微微蹙眉,老祖宗身边有什么人他自然清楚,红缨以前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宠的丫鬟,颜色好,嘴巴讨巧,能看眼色会说道,很是得老太太的欢心,只不过去年不知怎么和四弟牵扯上了,这才被打发来四弟的房里。 安锦阳听得她一口一个红缨,再一看旁边脸色很不好的四弟,微微蹙眉,开口语气也严厉了许多,“你即是安府的奴婢,又是四弟房里的人,就得守规矩一些,怎么还称呼四弟为少爷,那徐夫人,你也该奉为母亲才是。”    “大少爷……我……” 大少爷何时管过内宅的事?红缨惊得猛然抬起了脑袋,乍然对上安锦阳慑人的目光,由不得她不甘愿。 红缨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咬咬唇弯腰改口道,“奴婢一时情急,忘了规矩,还请大少爷恕罪,还请四……夫君饶罪……”    夫君?我凸凸你个飞机! 卫双行脸色僵硬,变得难看异常,卫双行从没对女人动过粗,不过现在连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卫双行打断还想巴拉巴拉的红缨,暴躁地挥手呵斥道,“啰嗦什么?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话说,卫双行发现他字典里有关屎壳郎那一类的人,除了施逸那一个,现在又多了一新款。 每说一句话,前边儿都能带上自己名字,红缨巴拉巴,红缨拉巴巴……一个苍蝇嘤嘤嘤,两只蚊子嗡嗡嗡。       “你,”红缨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来回交替,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安锦清居然敢这样对她,脸色一变就要发作,余光瞥见旁边盯着她脸色不虞的安锦阳,才又心惊地强压下来。    红缨紧紧拧着袖子里的帕子,微微喘着气说,“徐夫人发着高烧,现在正昏迷着,怕是不成了,旺财让奴婢过来请夫君过去。”     “叮!系统提示:宿主母亲徐氏因参与者殴打恐吓,精神极度紧绷,风寒入侵导致高烧不退,有性命之忧,宿体频繁产生自责怨恨心痛难过后悔烦躁等诸多情绪,系统判定为不良,扣除1000株灵体菊花,惩罚参与者承受绞刑淬炼一次。因此次后果严重,淬炼时长十分钟,淬炼结束后参与者可同时抽取六识中的三识。”    “???!!!” 这一次系统说了什么,卫双行听得清清楚楚,该死的破系统,该死的安锦清! 卫双行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脸色扭曲狰狞,眼里含着的愤怒让他月光下颇有些厉鬼的架势。    红缨被吓得往后踉跄了一步,又看了眼旁边的安锦阳,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没压住性子,心思被大少爷看出端倪,惹下了祸端。 红缨有些惧怕地瞟着安锦清,强自镇定的站着,这个贱种精神已经不正常了,估计要疯了,不过疯了也好,等徐氏一死,疯了的贱种会死得更快,死得人不知鬼不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个bug,昨天更得太急,愣是没看出来,偶把卫渣的妈从徐氏变成了刘氏,今早又看了一遍,才发现,sorry啦,看书的亲们,不过大染我以后会更加注意,发上来之前会好好多看几遍~么么哒~~ 嘿嘿,谢谢容易的留言(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存稿箱?)桀桀桀~~ 下章提要: 卫渣瞅着面前的大哥,心下琢磨:安锦阳的‘互助友爱’,兴许可以源源不断? 大哥瞅着面前的四弟,心里说道:我见识了四弟最糗的模样,知道了四弟的小秘密,四弟是不是算对我有亲近的意思? 第14章 没变色的耳垂(抓虫) “大夫怎么说?”安锦阳皱眉问。    “大夫?”红缨脸上嘲讽一闪而过,等闻见鼻尖瞟着的苦味,又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得看着安锦阳呐呐道,“徐夫人和四少爷,都还在闭门思过,老爷禁令没解,大夫也是不让请的。”     卫双行总算知道这破系统说的绞刑是什么意思了,他现在呼吸困难,时间多过一秒,难受就能加上一分,他的鼻腔胸腔和肺,都像是被人不断拿捏着往外挤压一样,出气多,进气少。      卫双行觉得他根本已经是窒息了,旁边啰啰嗦嗦的两只苍蝇还在不停嗡嗡嗡,卫双行知道这样不行,时间一久他根本控不住自己的行为。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卫双行大约知道自己发起狂来,估计跟狂犬病有得一拼。 不管是狂犬病还是妖魔附身,在靖国都是要用火刑烧死的命。      “滚。”卫双行低喝了一声。 “四弟?”安锦阳离卫双行很近,一转头两人就在咫尺之间,自然能发现卫双行强压的异样。 卫双行双拳紧握,呼吸急促,头上大汗泠泠,明显就在压抑着痛苦,安锦阳一惊,心思一转错前一步把卫双行拦在背后,朝目光狐疑的红缨道,“以我的名义去文苑请大夫,快去,耽搁了徐夫人的病情,唯你是问。” 红缨又看了眼半掩在安锦阳背后的卫双行,眼里含着探究和疑惑,不过听到安锦阳说的是文苑,目光转了转,屈膝行了一礼,就匆匆退出去了。    卫双行本来的意思是让他们两个都走,不过现在他能完整说一句话都困难,也没功夫和安锦阳搭话,踉跄两步就直接摔进了房间。 卫双行呼吸越来越急,他张大嘴巴想大口地吸气,鼻翼煽动,胸膛不断起伏,肺部和喉咙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呼啦声,掐着自己脖子的力道也越收越紧。 他现在的模样要多诡异就多诡异。      究竟练的事什么邪功?发起病来毫无征兆又诡异多端……安锦阳看得心惊不已,纵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也绝不是走火入魔。 安锦阳拉开卫双行正自虐的手,怎奈卫双行手被制住后还用上了脚,手脚并用不断挣扎,根本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卫双行发狂后后力道也大得出奇,安锦阳猝不及防就被甩得撞在墙壁上,两人连带弄翻了桌子,瓷碗碎了一地,屋子里狼狈不堪。    要是再把舌头伸出来,就是活脱脱的吊死鬼的模样。  安锦阳被自己诡异的念头吓了一跳,他用力越猛,卫双行也挣扎得越厉害,两人挣扎错手间,咔嚓两声,卫双行的手就被拉得脱臼了。 安锦阳心里一紧,只得松了手腕直接制住卫双行的手臂,双腿卡进卫双行腿间,掌心腿脚灌上内力,把卫双行能活动的空间缩到了最小。    卫双行左手抓住门边靠上的门栓,右手抓到窗户边的木檩条,整个人才消停了些。      安锦阳略略松了口气,房间里一静下来,就只剩下卫双行死狗一样的喘息声了。 安锦阳看了眼下巴正搁在他肩膀上喘气的四弟,心道四弟现在的表情真不能看。他不自觉弟想着少年恢复神智后不可置信外加炸毛磨牙的样子,唇角不禁莞尔了一下。 房间里太静,静得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安锦阳就这样出神地想了一会儿,渐渐有些不自在起来。 两人实在贴得太近。 他被紧紧压在四弟和墙壁之间,偏偏四弟的两只手臂都越过他的脖颈抓着他背后的东西,两人看起来像是紧紧抱着一样,心脏胸膛都紧紧贴在一起,热度和汗水混合胶着,分不清谁是谁的。 四弟的心跳很快,连带着他的心跳也不正常起来。    安锦阳动了动身体,微微蹙眉,伸手握住卫双行的手腕,尝试着把内力输进卫双行体内,所幸他修炼的内功纯正精良,安锦清体内囤积的内息还非常弱,两相压制,也没起什么冲突,只不过文不对题,卫双行根本就不是内伤,所以也没什么效果罢了。 安锦阳手上动作没停,一则他确实希望安锦清快点恢复正常,二则他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一下脑子里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他对这个常年不来往、行为古怪的弟弟产生了探究和好奇心,他想知道四弟为什么会这样,也想知道四弟究竟要做什么。     “叮,宿体受到安锦阳友爱的帮助,情绪良好,系统判定减免受刑时长三分钟。”    强烈的挤压感和窒息感戛然而止。 就和上次一样,惩罚停止后身体就是无尽的疲软,浑身的肌肉都因为长时间缺氧而紧绷,现在陡然卸下力来就酸痛不已,发软还微微发抖。    “四弟?好些了么?”感觉到卫双行的腿脚上都卸了力,安锦阳愣了愣,低头问。    安锦阳的鼻息吹在卫双行的耳朵边,温软湿热,卫双行浑身一僵,惊得五神六识立马归了位。 卫双行猛地往后撤了一步,他双腿都还箍在安锦阳腿间,这一退差点摔个狗吭屎。    卫双行暗自磨了磨牙,要是那系统是个人是个菊花是个鬼子什么的,他现在一定不顾后果冲进去把它揪出来撕成两半! 卫双行拿安锦阳都能听见的磨牙声咧了咧嘴道,“多谢大哥。”    不知是因为他现在满头大汗,还是因为他表情太过阴狠僵硬,总之卫双行笑得很不好看。    现在这情况安锦阳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气氛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安锦阳隐隐的不太想回一句不谢,或是四弟客气了,然后就出了这个院子,以后他还是他,四弟还是四弟。 安锦阳张了张唇没说话。 刚才才经历尴尬的事,两个介于熟和不熟之间的人单独相处,既不能假模假式地以礼相待,又不会自然而然的亲密熟稔。 卫双行先受了安锦阳‘互助友爱’的‘恩惠’,安锦阳又是见过他丑态的‘知情人’。 照卫双行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一方面担心安锦阳到处乱说以利用此事,一方面没自己办法狗腿谄媚地贴上去感激涕零。 卫双行头一次有了点意识,欠和自己没有利益往来的人的人情,是件让人非常不舒服的事。 卫双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安锦阳,做了个自以为对等交换的决定。 安锦清志在仕途,那么在往后安府夺权的路上,他不介意在背后推安锦阳一把,他要推的这一把,必定要能配得上今天安锦阳给的‘恩惠’。 卫双行在心里点了点头,算是敲定了‘报恩’的方式。 他心安理得了,整个人的面貌神态也重新淡然自如起来。 卫双行微微直立的幅度全都落在安锦阳眼里,安锦阳有些发怔,卫双行的表情很细微,但他清晰注意到了。    安锦阳沉默拉过卫双行还趿拉着的双手,咔嚓两声,就给接了起来。 “大哥——” “四第——”    两人同时开了口,又同时愣了一下,卫双行暗自磨了磨牙,僵着块面瘫脸,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拱手道,“大哥先说。”    似乎只是一瞬间,这个四弟又变回发狂之前的那个四弟了,安锦阳眼神飘过少年那对薄薄柔软的耳垂,看了一会儿,确定了,没变红。 安锦阳确定自己没看错,他甚至能看见那块软软的小肉旁边飘着他们刚才交错挣扎间扰动的小灰尘。 耳垂变红的少年,像是被踩了尾巴软软瞄叫的小白猫,很软很可爱。        安锦阳盯着就有点走神,还是没变……安锦阳看了一会儿,心里隐隐的阻塞和失落让他眼里那点关切和好奇都冷切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a’和容易君的留言,么么哒,今天大姨妈,难受得好想挖子宫,推迟了一个小时发文,原谅一个~~ 被和谐的部分亲爱的们想看的话,可以留言告诉我,然后等感情水到渠成的时候,会安排他们的初次,必定会好好斟酌着写,然后发到想要的亲手里~~么么哒~~ 这章就是个小过度啦,亲耐滴小天使们晚安~~ 第15章 豆丁大的小jj 卫双行神情寡淡地说了声多谢大哥。    安锦阳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四弟客气。    两人举止得体,有来有往,但生疏和客套更甚从前,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卫双行这一整天折腾得狠了,便是洗髓丹有些功效,也累得卫双行睡成了死猪。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他还以为刚闭上眼睛就被弄醒了。    旺财那老货直接掀了他的被子。 卫双行起床气重,虽然还不到会发火的地步,但被叫醒后话不多,属于不用看就是心情不美妙的类型。 旺财却不管,拉过卫双行的被子,一边叠一边嘿嘿笑,“少爷还害什么羞,少爷那地方才豆丁大的时候,老奴就跟旁边看着了,就看它一点点长长长的,长到现在这么大,嘿嘿……”    “……”谁他妈害羞了?卫双行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往下接一句什么。 被旺财一折腾,卫双行脑袋倒是彻底清醒了,三两下把衣服穿上,赶紧打断手里做着活、眼睛盯着他贱笑且一脸与荣有焉的老货问,“起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哎哟……”旺财给一提醒,想起正事,赶紧把正在叠的被子丢到一边,急急忙忙往门边跑,去抬洗脸水,“我的少爷,这时候还能睡着的他就不是人,徐夫人正病着,少爷快洗漱好,去看看……”         卫双行活动腿脚的动作一顿,问了句,“死了没?”    “呀呸!少爷说甚呢,昨晚救回来了。”旺财忙进忙出,给卫双行抬了洗漱水,又爬去收拾满屋子的狼藉。 老货也没问地上的碗碟怎么碎的,只三两下把屋子收拾干净,催促他快些走。 卫双行也随了他的意,那徐氏卧病在床,纵然不关他的事,但在这个把孝义放在第一位的靖国,该做的表面功夫,他还是得放上两分心思。       卫双行和旺财进徐氏房间的时候,地上是打翻了的瓷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撒得到处都是,徐氏估计是大好了,这时候斜歪在床上,指着地上的碎瓷片厉声尖斥,“这么烫你拿给我喝,想烫死我呀?” 红缨垂着脑袋跪在床头边,徐氏一边说一边拿尖利的指甲在她额头上戳来点去,红缨光洁白皙的额头很快就被戳出了痕迹,徐氏下手狠,还见了血和皮肉,那红缨却只跪在地上默默受着,若不是身体两侧的衣裙褶皱越来越紧,卫双行当真以为这女人是朵受苦受难的白莲花了。         “愣着干什么?”旺财一到门边,见里面是这么个情况,气急败坏地呸了一声,几步抢进去指着红缨就骂咧起来,“作死的,还不快起来赶紧弄干净,别以为你昨晚请来了大夫,就能骑到少爷夫人头上去,还不起来见过少爷。”    旺财这话明面是斥责,实际上算给红缨解了围,红缨顺势从地上起来,咬着牙口朝卫双行行礼道,“见过四少爷。” 旺财瞅着红缨脑门上的红痕,再一看地上洒得满地的药汁,摇头叹了口气,背着手驼着背任劳任怨地去重新熬药了。         卫双行似笑非笑地朝红缨看了一眼,旺财心善犯迷糊,他却是知道的,这女人不但不是孱弱受苦的小白花,恐怕还是只一毒到底的黑寡妇。       卫双行在离这院子还几十米的时候,就听见了两人的争吵声,不过十来分钟的路,他从头到尾知道了个大概。    约莫是因为昨晚蘅芜苑来了大夫,这女人以为徐氏昏睡着听不见,把大夫拉到外间,借着徐氏的名义问了些落胎的事,没想到被徐氏听了个正着。    她一大早来送药,就给徐氏抓着发作了一通,慌乱之下被徐氏三言两语试出了原形。 这红缨被识破了秘密,索性理直气壮承认了,气得徐氏破口大骂。    徐氏要给红缨安个残害安府子嗣的罪名,想告上安父那里,话里话外想捞点好处。    这红缨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口咬定肚子里的孩子他爹根本不是安锦清。 徐氏又是咒骂又是嚷嚷,非得要叫人来把红缨沉塘不可,不过这红缨一句‘让徐氏考虑清楚,究竟是谁更丢脸’,就把徐氏噎得变了脸没了声。    两人你来我往争锋相对地又来上几句,最后算是达成了共识,红缨把孩子打掉,徐氏可以对此事既往不咎,对外也绝口不提。 不过这红缨毕竟算被徐氏拿捏到了短处,现在言行举止也就规矩了许多。    若不然,照这红缨昨晚的架势,别说是跪在地上任由打骂了,就是给卫双行行礼,也从没像现在这样:他不叫起来,她的膝盖就不会自己站直了。    卫双行把整件事琢磨了一遍,有些索然无味,这事不管如何发展,他都捞不到好处。    不过照昨天系统的意思,他若让徐氏高兴高兴,兴许还能有些看头。    想清楚这点,卫双行开始回忆脑子里母慈子孝的版本。    他重生前还没记事,亲妈就死了,后来有了后妈,碍于他是卫家既定的接班人,后妈即便心里有点见不得人的心思,面上对他也是小心翼翼毕恭毕敬,毕竟不管是她们,还是她们的孩子,往后都得仰仗他的鼻息生活。 带着这些想法做出的行为,装得再好,也难免僵硬做作了些。      对这件事,他就是想装一装,也实在没经验。 卫双行看了眼还曲着膝没站起来的红缨,再一看床上徐氏恨不得把人撕了的模样,索性在桌边坐下来,朝徐氏道,“这女人你若是不喜欢,我来想办法。”    徐氏伸着的手从卫双行进来就缩回去了。 她现在见到这个儿子还心有余悸,纵然她才是长辈,子女殴打长辈才是大不孝该坐牢的行为,但她还是又怕又惧,气短又畏缩,理直气壮不起来,她想接着发作红缨,当着这个儿子面前,也发作不出来。 徐氏前日才被打了个半死,这时候听卫双行温声和气地跟她说话,就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她略略一想,也知道卫双行是来看她的,不是来找茬的。 不过既然是来和解的,前日他又做出那等不孝的举动,怎么能像没事人一样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徐氏想说道两句,一对上卫双行暗沉不见光的眼睛,肚子里的话忘了个干净,成了只应声虫呐呐问,“想什么办法?” 卫双行手里把玩着茶杯,冷笑一声道,“今晚安……父亲宴请贵客,宴会上必定会邀请众人参加下月老太太的六十大寿,红缨以前最得老太太的心,到时候儿子表表孝心,提议让红缨去族里的祠堂跪拜祖宗,诵经念佛,好祝老太太福寿安康,以父亲孝顺的性子,必不会反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收到小梦~~梁凉姑娘,还有影月宝贝~长乐的宝贝很开心,还有团子,yanzi,么么哒,动力十足,好想二更感谢你们,(我在想什么?)好想要更多的撒花,马达十足!!!日码一万!!!大染明天开始上榜(对滴,上次可怜没上成)更新依然是日更,姨妈痛来得快去得快,要不让卫渣渣找时间尝试一下?桀桀桀桀(我在想什么?明明是在唠嗑) 咳,好希望你们留言让我二更啊啊啊啊啊,虽然要熬夜码字,但是痛并快乐着!哈哈哈,么么哒,爱你们,更新好接着码字去!! 第16章 见机行事 “你敢--”红缨猛然站直身体,又惊又怒地盯着卫双行,等记起安锦清的秘密,又稍微镇定了一些,“你不怕--”    “怕什么?”卫双行手里的茶杯放回在桌子上,瓷器磕碰桌子的声音不大,徐氏和红缨两人却都是心头一惊。       红缨眼皮一跳,略略平复情绪,吸了口气抬头讽刺道,“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么?安府的庶子和一个男人胡搞在一起,你以为,老太太知道后,会饶过你?”    “呵。”老太太最重门第清誉,自然不会饶过他。 卫双行瞧着真以为抓到把柄的女人乐了一声,“老太太饶不饶得过我我不知道,不过你要是胆敢拿这件事做文章,你倒是看看施家大公子和中京施家饶不饶得过你。”    “施家?和你一起的那个男人是……”红缨闭了嘴,她时长听着安府里的大小事,自然知道卫双行说的施家是哪家,府里的丫鬟最近说得火热的,就是中京的施大司马家。 红缨脸一白,她纵然不清楚那施家究竟有多权大势大,但也知道那些就不是她能编排的人。    她不但不能说,以后还得紧紧闭上嘴巴,免得威胁不成,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手里失了威胁的筹码,红缨这才慌了神。 难道真要被这贱种弄去祠堂里吃斋念佛守一辈子?    古佛青灯,一辈子守着一帮死人的灵位,红缨又恨又怕,可她不甘心。 同她一道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妙云,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术,一夜就成了安老爷的人,虽说只是个小妾,但也是个得宠的小妾,现在就是她的主子,是她见着了得弯腰行礼的人。 妙云在老太太跟前时,就比她更能邀功夺宠,到头来嫁得比她好,做了主子,她也认了,可其它那些姐妹丫鬟的,再不济的,也被赏出府嫁给小富人家去,做正妻的做正妻,做夫人的做夫人,哪个不是被风风光光抬出去的!    为什么偏偏就是她,偏偏是她要落得这般境地,要跟安锦清这么个永远出不了头的贱种绑在一起,日日受个地位低下的白丁贱人使唤折磨,关在这一方破院里,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不,她不甘心,她才十五岁而已。 可如果真被送去祠堂那种鬼地方,这辈子,她也就别有什么指望了。    红缨往后踉跄了两步,撑着背后的屏风才没滑在地上,瞧着正盯着她的卫双行,脸上终是露出些惧怕来。    “清儿?”徐氏躺床上听两人说了半天,瞟着两人的神色琢磨过味儿来。    “清儿……”是她想的那样么?徐氏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脸上里是藏都藏不住的惊喜,“你和施大公子搭上了?是不是真的?前儿个秋文苑那个贱女人还炫耀你二哥和施家公子交好,清儿?照红缨的意思,那是你和施公子更要好了?” 徐氏见卫双行不答,心里急切,早忘了刚才还和红缨还来过一场滑胎大战,咯咯笑着拉过旁边的红缨焦急问,“红缨,你刚才说的话,做不做真?”    不过眨眼间,红缨就打定了主意。 红缨抬手掩着唇角抿嘴笑笑,开口俨然就是一副刚才什么事没有的模样了,“红缨可不敢骗夫人,这事啊,自然是真的。”    卫双行听得烦闷,兴许他今天来这就是个错误的决定,这两个女人还是适合狗咬狗的好。    难怪靖国有个不成文的惯例:除非闹得太过火,否则男人不搀和内宅之事。    卫双行现在貌似理解了一点,这内宅要真掺和进来,别人不说,就他,非得三天两头弄得心肌梗塞不可。    卫双行脸色阴沉地朝徐氏问道,“你到底要不要把她赶出去?”    “这……”    徐氏愣了愣,又瞧了眼旁边正被自己握着手的红缨,连忙放开,有些不自在地清咳一声,呐呐开口道,“为娘看还是算了吧……她毕竟跟了你这么些日子,又悉心伺候了为娘一段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儿子,就这么赶出去……为娘也于心不忍呀。”    徐氏看了看旁边松了口气的红缨,再细细一想,越发觉得自己的主意拿得不错,现在就把这贱人赶出去,实在可惜了。 这安府里,其他个夫人小妾,出出进进身边都配了几个贴身丫鬟,有的是娘家带来的,有的是安府赏赐的。    可她不同,一来她娘家家穷,当年是空着手被抬进来的;二来她前些年给人泼了污水,这些年一直被关在这蘅芜苑里。 失了老爷的宠爱,蘅芜苑也落成了个废苑,谁还会管她身边有没有个跟着伺候的人。 可几个月前这蘅芜苑硬塞进来个红缨,原本这红缨牵连她在众人面前出丑,是早该弄死丢出去的。    可徐氏不敢动,这红缨是老太太开口‘赏赐’的人,她要是动了红缨,那就是打老太太的脸,别说老太太会怎么想,就是老爷和主院那一窝搅事的贱人,拿捏着这件事,就没她好日子过。 不过徐氏也没把这红缨供着,身上沾了污水来这蘅芜苑的人,那就是上头丢了的破鞋,想倒腾,那也就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倒腾,只要不过分,谁会管她是如何给房里的人立规矩的。    徐氏占着母亲的名头,没少支使红缨,有了个供使唤的人,她自个儿轻松了不少。   现下要真把人给送出去,徐氏还真有些舍不得,尤其是现在她捏着红缨的痛处,不怕红缨不听话,这么个好用的下人,这时候给弄出去,岂不是便宜别人亏了自己?    徐氏越想越是这个理,又打量了几眼红缨脑门上的血痕,这时候倒是越看越满意了。 徐氏索性拉过红缨的手轻拍了两下,脸上带着亲密又满意的笑,朝卫双行劝道,“为娘可没不喜欢红缨,你就让她留下吧。” 卫双行瞧着两个各怀鬼胎的女人,一个脑壳两个大。    卫双行耳朵热了一下,他有些烦躁,但也不想白跑一趟。 卫双行直接起身朝徐氏道,“有心愿什么的,说出来看看。”    卫双行的问话很是怪异,徐氏愣了一下,不过她哪不明白现在有好处捞,不要白不要。    徐氏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好一会儿了,才在卫双行不善的目光中呐呐道,“清儿你今晚参加宴会,好好同那施公子交好,为着此事,你父亲想必会夸奖你……”    徐氏稍微停顿了一下,语含期待地问,“清儿能不能借此机会朝你父亲提一提,让他来蘅芜苑坐一坐?”    徐氏见卫双行脸色不善,怕他反悔似得急急忙忙道,“清儿放心,娘亲一定好好在你父亲面前表现,等娘亲得了宠,清儿也能过上好日子。”    徐氏越说越兴奋,卫双行略略点头算是应下了。    徐氏说了一堆,卫双行就要个结果,要安父今晚来蘅芜苑睡一晚。 卫双行回去后就进了系统,看到结果后略略有些失望,他去看望徐氏,系统只奖励了10000L营养液,这还是他必须实现承诺的情况下,对比请旺财吃一顿饭,就奖励1000L来说,性价比太低了些。    不过聊胜于无,卫双行算了一下,他现在欠着系统1500株,每株需要浇灌三次,一次一株需要10L,那么他总共需要45000L营养液,这不是个小数目,一时间他找不出,急也没用。    卫双行琢磨着怎么才能抓住晚宴这次机会,好好的收入一大笔,可他初来乍到,一来手上没有人脉势利,二来对安锦清生平之事也是一知半解,想来想去去,最后只得了四个字——见机行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亲爱的叶子留言,还有燥君,团子,么么哒,感谢团子地雷~ 第17章 挨家法的卫渣 数百年前,皇室刘家不过是偏安一方的小小诸侯。 当时靖国连连战火,民不聊生,高祖刘民顺应天下大势,揭竿而起,最终得了天下,介时天灾人祸频发,国民罹难,便有不少商人蓄意囤积商粮,低价买进高价售出,从中谋取利益,却对一地饿殍视而不见。高祖震怒,继位后以‘商人,无不唯利是图,奸猾狡诈’评价之,自此朝中上下不但沿用了前朝‘商人不得入仕’的禁令,商人的地位也越发低下了。    几百年的时间足够靖国发展成泱泱大国,靖国百姓安平乐事,商业也渐趋繁华,国都中京更是商铺林立,买卖昼夜不绝,商贸福泽绵延通流互往,甚至已经渗透进了番邦异国,朝廷国库的收入重心渐渐从农业赋税转朝商业税奉。    为此朝廷年年减免百姓赋税,轻徭薄赋很是得民心,成祖刘光眼界开明,对待商人的态度也由暗转明。 崇化二十年,崇州地动,靖国首富沈明德朝成祖皇帝献上半数身家,以救济灾民,成祖龙心大悦,当下便赐沈家为‘皇商沈记’,同年发了圣旨恩典,昭告天下,解除了‘商人不得入仕’的禁令。 此令一出,却是民心所向,一时间商家百姓奔走相告,着实引发了一场入考学、潮。 安府也是如此。    不过由崇化二十年至今,也只五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安家养出一个名正言顺的士子官员来。        人自古就有三六九等,一等皇室宗亲,二等朝廷命官,三等高门府第,四等青红纱帽,五等富商白丁,六等清白百姓,七等平头庶人,八等流民贱籍,九等娼妓戏子。 安府一方富豪,九等人中属五等富商白丁,意思是安家身价清白,无罪案记录。    但也仅限与此。    五等和四等的差别,那也是天差地别。    四等青红纱帽,指的是一些家里出了读书人的商人,和一些在全国都排得上号的、曾向朝廷缴纳过数额巨大的供奉,或是捐献过军粮供给的富豪,如皇商沈家。    安府在洛阳算是富有,但对上青红纱帽的哪一条,安府都不够格。    这九等人也不只是在名头上好听,别的不说,只说这四等和五等,同样是商家,但给朝廷缴纳的税供就不是同一个比例,相比五等,四等商家能经营的范围显然更广,利润空间也就更大,再加上有朝廷的支持,买卖经营起来,自然比别人多了十分便利。    这就是安府想从五等变成四等的理由。 在笼络朝廷官员这件事上,安府从过世的老太爷,到现在安锦清的父亲安品富,都舍得下血本,安府今日要宴请的大学士王元,便是安老太爷身前留下的一茬善缘了。    当年商家不许入仕,老太爷心有怅然,经商之余也很喜欢和舞文弄墨的学子一起厮混,其中也不乏一些家境贫寒的求学学子,安老太爷目光长远,加上是真心喜欢,有真才实学的学子倒是也结交了几个,王元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几十年过去,那些七七八八的关系也越来越浅薄,自老太爷过世,能叫上号的,也就剩大学士王元一个了。    这王元,便是安锦清简介上写的,曾把上等墨砚赠与安锦清,鼓励他求学读书的学士王元了。 卫双行估摸着,安父之所以想起来叫他去参加晚宴,说不得是因为安锦清这个万年炮灰,曾经和王元有这么一茬,虽是年代久远,但也更能勾起人的回忆,想着当年的苦,也就记得别人的恩了。    卫双行这是第一次进去府正厅,现下正值春夏交接,安府从浅入深,各处花团锦簇,假山灵石玲珑剔透,一派欣欣向荣。兴许是应了老太太寿辰的名头,安府里早早就开始布置了,青松苏铁,楠木椿桂,一路的花墙廊木,取的都是长寿之意。    金菊初放,白鹤祥云,双双锦团相抱,喜气洋洋,让人看了就心神明快。    会客地点在安府的正堂大厅,一路上遇到的仆人丫鬟,无不噤声细语,衣冠端正,神色间比平日多了些谨慎细微,连带跟着卫双行一路走过去的旺财,脚步都放轻了许多。    卫双行在安府地位不高,一路上也没什么人上来攀谈,走得倒也自在,旺财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嘱咐,说的都是一些宴会上该注意的礼仪,让他只光跟着大众,不用出头,也不用发话,末了还特意提醒了他一句,说是即便见到那学士王元,也不可贸贸然上前攀谈质问,以免惹出祸端。    卫双行心里倒有些认同,别说不知道那王元和老太爷的交情有多深,就算是铁杆兄弟,也毕竟人走茶凉,安府剩下的这些人,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两家关系若真是亲厚,那王元大可收了安锦阳做弟子,由他推举,直接参加中京春闱,安府岂不是省事许多?    卫双行上了台阶,抬头就对上回廊边施逸射过的目光,施逸正和安锦文立在回廊外聊天,安锦文脸上挂着明快的笑,两人似乎相谈甚欢。    施逸这人对安锦清来说比较难办,卫双行捞不到好处,也就没打算搭理,径直往里走。      施逸从安锦清进来就一直心神不宁,若不是安锦清看过来冰冷的目光和那晚还有相似之处,他当真以为昨晚之事是一场古怪又诡异的噩梦……    施逸看着安锦清面无表情的往他前面过去,心头一热,忍不住开口唤道,“清弟!” 施逸没理旁边安锦文诧异的惊呼声,几步就追上了卫双行,绕到卫双行面前拦住卫双行的去路。      卫双行盯着面前的施逸,暗想下次若是系统给他一颗失忆丸什么的,他一定塞给施逸吃了,他也不求能在施逸这捞到营养液,只让他别在他面前晃悠就行。    施逸一对上卫双行冰冷幽深的视线,脚步就钉住一样无法挪动半分,好一会儿了才哑着声音道,“清弟,你……没什么话要说么?”    不是来找茬的。 卫双行得了这么个结论,目光越发幽深了,一个曾被你踩在脚底下的人,不但没来找茬,还心平气和地贴上来找你攀谈,若不是心太大,那必定有所图。 卫双行自动忽略了前者,只看着挡路的施逸,微微有些不耐。      旺财在旁边扯扯自家少爷得衣袖,又看看面前衣着华贵来者不善的青年,用目光问,这谁呀?    一颗色彩斑斓的屎壳郎。卫双行在心里答,朝施逸咧嘴一笑,“施兄可还好?”    施逸自然知道卫双行问的什么好不好,脸先是一青,又是一红,最后竟是笑了笑道,“无碍,清弟不必忧心。”    安锦文站在一边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暗自捏紧了拳头,目光再一落在施逸脖颈间,眼里的妒色更是藏都藏不住,看向卫双行的目光跟毒箭一样,恨不得立马就把他弄死。    卫双行顺着安锦文的目光看去,施逸今日穿了士子服,遮不住脖颈上的血痕,明显就是受伤了,安锦文有什么好嫉妒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聊的留言!!!!么么哒!!!双十二快乐!! 第18章 大哥心疼的眼神 一行人堵在门口,已经引起不少人注意了。正垂头办事的丫鬟仆人都停了下来,伸着脖子看向这边,不住地窃窃私语。         卫双行神色淡淡,不想多谈,施逸眼里的热意倒是越发浓了。施逸上前一步,握住卫双行的手柔声道,“清弟可有空,为兄定了船,明日清弟便随为兄一游可好?”    “四弟?”安锦阳从回廊边转过来,就见那施家公子正握着自家四弟的手,脸上眼里都是柔柔热意,一时间有些发愣,脚下一顿就慢了下来。      卫双行听得安锦阳,没应声,也没往那看,他知道是安锦阳,不知为何就不自在起来,卫双行不用看也知道安锦阳的目光正落在施逸握着他的手上,不过他现在没心思揣测多余的东西。    从院墙外传进他耳朵里的声音不远,而且越来越近,来人分明就是安父和那大学士王元,颇为浩荡的一行人,约莫三五分钟,就会进这院子了。 卫双行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咧嘴道,“既然施兄诚意相邀,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施大哥!”安锦不可置信地惊呼了一声,脸胀得通红,显然是气急了,施逸明明答应要单独约他,怎么现在约的人成这个贱种了,凭什么?    安锦文目光落在施逸的脖颈上,心里又怒又恨,这贱种把施逸打成这样,施逸还对他轻言软语,可见在施逸心里地位不凡,凭什么?    安锦文越想越恨,强压着想上千教训安锦清的冲动,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四弟,你今晚可得好好给施大哥斟茶道歉,表现好的话,施大哥兴许能既往不咎。”    施逸见他提起昨晚的事,神色不虞,压低声音低喝了一声,“锦文,闭嘴!这里没你的事。”    施逸不劝还好,一劝安锦文更是怒火中烧,安锦文在府里是得宠惯了的,安府嫡子安锦阳常年不在家,他母亲高氏又是名门府第家的小姐,这些年母子俩在安父面前极为得宠,就是他父亲安品富,也从未在外人面前落过他的脸,现下施逸竟然当着下人仆人的面,因为安锦清这个贱种朝他发火,这气他怎么受得了。    再聪明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安锦文气得失去理智,上千推了卫双行一把,脸色扭曲地狠声道,“贱种,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饶是卫双行见多了走投无路无理取闹的人,也没想过安锦文能做出这般幼稚的行为,猝不及防被推得往后踉跄了几步,被赶上前来的安锦阳一把扶住。 卫双行顺手就想教训安锦文,待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心里一动,又按捺了下来,连带压住了想说话的安锦阳。    卫双行和安锦阳对视一眼,果不其然。    “何事喧哗!”安父引着一玄衣中年男子进了院来,见里面吵吵嚷嚷的,急步上前脸色阴沉地低喝了一声,待看见几人中的施逸,脸色又缓和了些,接着问,“究竟是什么事?” 安父震怒,整个堂院都静了下来,丫鬟仆人们皆是噤声不语。      安锦文目光一动,脑子里心思电转,随后越过目带警告的施逸,上前一步朝安父义正言辞道,“父亲,您不知道,昨日施大哥念着同窗之谊,请了四弟一道游湖,可四弟却妒忌施大哥得了解元,在施大哥的酒里下了迷药,趁施大哥昏迷不醒,把施大哥打成了重伤,父亲,您看看,四弟他太不像话了。”    安锦文这般说,一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自然也看见了施逸脖子上遮不住的伤痕。 安锦文有一副好脑子,再加上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巴,说得有理有据,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人不信,安父震怒,朝卫双行呵斥道,“孽子,还不过来跪下!”    施逸一直绷着心神,虽然恼怒安锦文自作主张,但等安锦文说完后,着实松了口气,他原本还担心别人看见那痕迹他无法解释,现在他被摘了个干净,成了品学皆优的学子,阴差阳错倒得了个好名声。    施逸见那中年男子正看着他微微点头,有些尴尬地笑笑,弯腰朝安父行了一礼劝道,“伯父无需动怒,清弟和小侄闹着玩的。”    安锦文脸上露出得逞的笑,这事可不是施逸说没事就没事的。 一个商贾的小小庶子,殴打了风头正热的洛阳解元,尤其这个解元背后还是手握兵权的施家,要真论起罪来,都够这一府的人吃不了兜着走了。    安父脸色阴沉,余怒未消,先不说权势如何,只说这施逸算起来还是王元的后辈,他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当着王元的面殴打了学子,先不说王元会怎么想,单一个纵容孽子,管教不严的名声,也能压得他直不起腰。 今日这事,他得小心处置。    “世侄不必为这孽子求情,家有家规。” 安父略略思量,沉着脸朝下面的仆人道,“请家法!”       安父能想到的,卫双行如何想不到,安锦阳想上前,卫双行不动声色地制止了。    今日若他不想气得安父直接弄死他和徐氏,这顿打,他只能接了。 愿赌服输,他来这个世界就是一场交易,为的是完成任务,他在对待施逸这件事上做出了轻率的决定,由此产生的后果,卫双行接受得起,不过也不能白受一顿打,卫双行看着立在旁边微微蹙眉的王元,目光闪了闪。    安府的家法是杖刑,安府几代人,院高门深,家规森严,连带施刑人都是专门养着的,手法堪比衙门里的校卒,小杖也能打死人。 以自家少爷那小身板,怎么能受得住家法大杖。   旺财担忧不已,额头上都急出了汗,老头知道现在不能求情,就只能干站着慌成一团。         从院外进来两个高壮的大汉,准备好了长凳荆条,就要上来拉扯卫双行,卫双行朝急得要炸毛的旺财抬了抬下巴,示意老货闭上嘴巴别乱说话。 卫双行沉默不语,自觉就在长凳上趴了下来,安父看在眼里,心里越发不喜,这竖子既不道歉也不告饶,果然是乡下农妇所生,缺乏教养。 安父目光阴沉地的盯着卫双行,眼里的嫌恶和不耐压都藏不住,懒得再看上一眼。    安父摆袖朝立在一边不发话的王元道,“安某管教无方,倒叫学士见笑了,里面请。”    一干人按顺序跟着往里走,安锦文落在最后,居高临下地朝卫双行哼了一声,颇为得意地跟着施逸进去了。    旺财见人走了个干净,连个求情的都没有,跺跺脚小跑在卫双行跟前,压低声音骂道,“哎哟,我的祖宗,你一天不惹祸就不消停,被打死那是活该!” 老货说归说,不忘把卫双行的衣服拉严实些,不过聊胜于无。 旺财朝两个扛着棍棒面无表情的糙汉拜了又拜,从袖带里摸出几两银子,塞了过去,腆着脸笑成了梅干菜,压低声音求道,“两个兄弟下手轻些,我家少前日才从阎王爷那儿缓过来,身体还没好清爽,经不得使力呀!二位爷下手轻些”    那大汉一推攘,旺财递过去的银钱都滚在了地上,卫双行有些啼笑皆非,老货老眼昏花了,白长了年纪,他不说,行刑的这两人恐怕还没注意力到,一说人家想不下力都不行,里面的人可听着的。 火辣辣的刺痛落在卫双行身上一棒比一棒重,旺财在旁边不住哎哟,他是这安府里几十年的老人,自然知道现在这样,卫双行就得大叫惨叫才好,怎么会有人一声不吭装死的? 你不想叫,人家还想听咧! “呀呸!”旺财缩在一边,杖棍落下去一次,他就抖两抖,蹲在卫双行面前目光游离地胡诌,“老奴原先还当那白氏是个好主母,原来也就那样,儿子被打了,就不该出来求一声么?” 蠢货才会出来触安父的霉头,卫双行听着旺财的碎碎念,连眼皮都懒得抬了。 旺财也不管他回不回接着数落道,“亏得老奴以为大少爷是个好人,原来也就那样,弟弟被打了,就不该出来求一声么?” 卫双行不答话,旺财自娱自乐,接着碎碎念,“亏得老奴以为老爷是个好人,原来也就那样,儿子犯了错,意思意思就得了,哪能真下狠手?” 卫双行无语地看了眼义愤填膺的老货,脑袋转了个方向,仔细听着里面的说话声,身上疼得厉害,还是想想如何让那施逸一跌就爬不起来。 旺财急得团团转,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替自家少爷嚎两声,屋子里的人也没好过,安锦阳盘腿坐在次席上,他是习武之人,自然能听见外面越来越重的棍棒声,他甚至能听见那奴才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但就是没听见四弟哪怕一丝响动。 安锦阳越坐越烦躁,甚至差点压不住想起身出去看看,但现下这场合,他若贸然行动,恐怕会惹得父亲迁怒四弟,到时候便不是家法这么简单了。 安锦阳如坐针毡,他活了这二十几年,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么么哒,白天睡了一天,打算起来更新,结果发现u盘落在了公司,又跑来公司,来了以后才发现昨晚走得太急,存稿没保存,哭死~~都是海鲜火锅惹的活,面基友太h,刚才这章刚出炉,发现bug的纠正一个~ 大染顶锅盖遁走。 第19章 梵文经书(一更) 安锦阳听得到,施逸自然也听得到。 施逸面上不露,安锦文和施逸相识已久,察觉了施逸的心不在焉,略略一想就知道他是担心外面正受刑的贱种。 安锦文心里嫉恨,连带着怨愤自己的父亲,一百棍杖打了便打了,过后那贱种一样能在施大哥面前晃荡。 安锦文握紧手里的茶杯,听父亲正和王元回忆往事,心思一转,脸上挂起明快的笑插话道,“锦文小时候还见过王叔叔,那时候王叔叔可一个劲儿地夸奖四弟,说四弟是洛阳的小神童,锦文当时羡慕得很,就想着什么时候和王叔叔见一面,在王叔叔面前好好表现,好让王叔叔也表扬锦文几句。” 安锦文眼里含着藏也藏不住的濡慕和渴望之情,不多不少能让人发现又不似矫揉造作,再加上他脸上少年心性单纯的笑容,一时间整个大堂的气氛都熟络了不少。 安父哈哈大笑,颇为宠溺朝安锦文瞪了一眼,摇摇头朝王元道,“竖子无状,王兄别见外。” 王元人到中年,又是实打实的读书人,最是享受后辈少年崇拜的年纪,安锦文这么说,他只觉亲切喜爱,何来怪罪。 王元瞧着聪明机灵少年心性的少年,连连摆手笑道,“无碍,少年人意气风发,也当该如此,倒是那位四少爷……莫非就是当年老夫赠墨的那小少年?” 安锦文得逞,强自压着心里的喜悦,朝王元规规矩矩作了一揖,道,“王叔叔叫小侄锦文便可,正是那位。” 外面的杖责声还未结束,安锦阳听得分明,今日之事他看得分明,四弟杖刑受也就受了,这个二弟现下又重提了四弟,虽是意图不明,但明显不是好事。 王元乃当朝翰林院学士,若是把四弟作弊的事就此透露出来,那四弟入仕途仅剩的一条路都被堵死了,如此也会惹来父亲迁怒,家法还算轻的。 思及此,安锦阳也上前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道,“弟子锦阳见过王叔父。” 安锦阳并无过多动作,虽比不上安锦文熟络亲热,但他不卑不亢,言行举止间泰然自若,比之安锦文,自然多了一股大家之气。王元见此子不同,又见他自称弟子,微微坐直了些身体,奇道,“世侄师从何人?” 安锦文暗自恼恨,但话题已被带过,他也不好重新提起,只得暗自恼恨地坐着,找其他机会,盯暗自盯着安锦阳目光不善。    安锦阳微微一笑,道,“叔父有所不知,锦阳有幸师从道横子,得老师指导了一段时日,时常听老师说起叔父,听闻叔父竟是为了译制经书不辞幸劳四处奔走,锦阳心生佩服,叔父果然是当世大家。” 安锦阳此言一出,一屋子的人,连带安父都惊住了,他口里的横道子乃是和王元同届殿试的探花郎,才学高卓,是个连先帝爷也赞口不绝的风流才子,为人性情洒脱不羁,最喜游历天下,从未听说在何处定居,也未听过他曾收过弟子,就连好友王元,和横道子也是多时不见,现下乍一听安锦阳这般说起,心里又惊又喜。 有了这层关系,王元看安锦阳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亲近,呵呵笑道,“锦阳说的不错,老夫今日来,一则是想和安贤弟叙叙旧,二则确实是为经书而来,老夫得知洛阳出了个大才子,不但明经策论墨义门门出彩,连着特制科,也拿了个满分。” 王元说着看向下席谨守礼仪,毫无倨傲得意之色的施逸,语带感叹,“青出于蓝,少年好学才,老夫今日便是请施解元帮忙的。” 安锦阳说完便落座了,安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探究狐疑,安锦阳略微烦躁,他本不愿参合家事,自己在外的经历也甚少对家人提起,今日的举动已属莽撞,希望不会给老师惹来麻烦才是。 安锦阳听着外面快两刻钟的杖刑,心下的焦虑也越来越重,以四弟那身体,一百杖刑下来,恐怕情况堪忧。 施意收敛了心神,起身朝王元行礼道,“叔父严重了,但凭叔父吩咐,逸之无不从。” “哈哈哈……”王元喜出望外,示意身后的仆从上前来,接过锦盒小心放在案几上,开了锁,从锦白的棉布里拿出了一本古旧的册书,双手递给施逸,语含激动,“老夫惭愧,活了这四十几年,也只知道这佛经的封皮乃是‘罗摩衍那’四字,至于里面包含的经义,确实看不懂了。” 罗摩衍那? 卫双行趴在门外的长凳上听得冷笑一声,他倒是要看看,这施逸,如今怎么回王大学子的问题。 帮,他估计帮不了,不帮,他今天也没法交代。 施逸捧着经书心思电转,不用翻看,他便知道,这个能和王学士拉近距离的机会,就这样从手里溜走了。 施意心思一动,他是不会,但有人会。 施逸想着门外的安锦清,略微踌躇,若是以往的安锦清,他现在自可把经书接下来,找安锦清译出来后再把译文给王元,不过现在的安锦清,施逸用脚趾头想想不可能。 想到此施逸有些恼恨安锦文,成事不住败事有余,闹出今日这一茬,清弟只会更恨他,以后两人估计只形同陌路了。 想归想,面前的事还是要应付的,施逸脸上带着略微遗憾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合上经书,重新递回王元手里,拜了一拜惭愧道,“小侄真是愧对叔父厚爱,这经书甚是生涩艰难,小侄也……” “……世侄不会?”王元面色古怪,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若有所思又问了一句,“贤侄好好看看,这经书,你当真……一句也不会?” 施逸不明所以,以为王元是失望所致,颇为惭愧地摇摇头,行了礼就坐下了。 卫双行趴在长凳上冷笑了一声,梵文经书涉猎极光,那王元断不会一点消息都无,就拿着经书从中京大老远跑来洛阳,若不是知道有人会,来此一趟岂不是白费功夫。 卫双行从凳子上爬起来,脑子里飞快想着,怎么做才能将这件事利益最大化。 卫双行示意旺财道,“你进去朝那王元说,就说我会。” 旺财听不见里面的对话,乍一听卫双行如是说,有些摸不到头脑,想劝两句,被卫双行不耐烦地瞪了一眼,就悻悻往里走了。 旺财跟在安锦清身边十几年,也没见安府摆过这么大阵仗,在一干人的目光中,一时间走路都有些颤巍巍的,尤其是他进去以后,整个大堂都安静了下来。 旺财咽了咽口水,朝王元的方向拜了拜,垂着脑袋说,“四少爷说他会。”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小梦,五六,还有洛儿,叶子,瑞乐乐的留言,昨天着急出去,留言来不及回复,今天二更补偿一下,么么哒 第20章 金子一旦(二更) 满屋子里的人都吃了一惊,施逸最先回过神来,眼里晦暗不明的光一闪而过,连忙起身劝道,“清弟刚刚受了刑,该回去好好休息才是,这经书艰涩难懂,清弟如何会知道。” 旺财憋红了脸,他哪里知道他家少爷会什么金书银书的! 旺财鼓起勇气抬头朝王元颇为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家少爷说了会。” “放肆!”安父见整个大堂都因为这老奴才混乱起来,脸色阴沉地呵斥了一声,朝仆人吩咐道,“先拉出去,稍后再来问罪。” “慢着。”王元抬手制止了安父,他来洛阳本就是为了经书一事,但凡有一丝希望,也得先问问才是,“贤弟不必动怒,且听听他如何说。” 王元说完朝旺财奇道,“你且来说,那四少爷,莫不是我当年赠墨的小少年?” “正是正是。”旺财连连作揖,心里把卫双行骂了一百遍,他家少爷是嫌屁股没开花,想再得一顿打。 安锦文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插话讽刺道,“王叔叔可别被这老奴才骗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四弟连州试都要作弊,还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安锦文见那王元看向自己,便抓住机会义愤填膺地描述了安锦清作弊的整个过程,全然不顾旁边施逸铁青的脸,说得有模有样绘声绘色。 王元听完摇摇头,叹气道,“真真浪费了个好苗子。” 王元说完一顿,朝旺财挥手道,“你且去把四少爷叫进来,那少年既然和老夫有过机缘,老夫也想见见他。” 卫双行起身的时候拉动了伤口,血也渐渐沁出来,一大片一大片的看起来甚是吓人。 不过比起系统给的灵魂淬炼,这点痛在卫双行看来简直可以忽略。 卫双行一往里走,滴了一地的血痕,因为宴请的是贵客,所以当家主母白氏和二房柳氏也在,两个妇人见了卫双行这样,当场就白了脸,行家法的那两仆人,若无人关照,下手必定会又狠又重,专门往死里打,别人不知道,她们两个执掌内宅的女人不会不明白。 即便有人真能受得住一白棍杖,她们也没见过受了一百棍杖还能这般若无其事面无表情的人。 卫双行长相原本就略微单薄消瘦,这时候青白着脸,衬得一双没情绪的眼睛死气沉沉,配着这一身血淋淋的装扮,煞气腾腾看得人心里发毛。 安父皱皱眉就想让卫双行出去,碍于王元,又不好发作,只目光阴沉的盯着卫双行,既不问他的伤口怎么样,也不开口朝王元介绍,显然是无视到了极点。 卫双行并无多话,从王元手里接过那本罗摩衍那,目光一顿,心里倒是真心惊喜不少。 怪到王元如此宝贝,罗摩衍那最早只是史诗,并不能称其为佛经教义,卫双行一时间也没看出这是哪一时期的珍本,但他一眼就看出了书写经书的‘纸’是贝叶。 也就是贝叶经。 古文明时期,造纸术还没问世,人们便把珍贵文献都记录在贝树的叶子上,这种经过特殊处理的树叶,不但能防潮防蛀,还能防腐,比纸质经文更便于保存。 卫双行再一摸上面的针刺字迹,放在手里捻了几下,以他现在的触觉,没用三秒钟就感知出了刻字的东西是什么,煤灰和油。 包含罗摩衍那在内的古梵文贝叶经属于世界级瑰宝型文物,卫双行粗粗一看,就知道其中的真伪,卫双行心里确定了这是一本货真价实的珍品文物。 卫双行露出了来这个世界最为‘灿烂’的笑,朝那王元道,“恭喜王叔父,这便是从印度古国飘来的经书了,罗摩传是印度人的圣书,王叔手里的这一册,是罗摩衍那的一部分,第六卷-战斗卷。” 卫双行拿着经书两眼放光爱不释手,忍不住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他要在现代,能看见这么‘新鲜’的罗摩衍那贝叶经么? 王元听了卫双行的话,惊喜得从上席上走下来,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贤弟也是个识宝之人,那这经文?” 卫双行瞥了眼旁边脸色阴沉的施逸,洛阳州试的翻译课,只取了一句话,翻译成中文,大意就是英雄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死后可以去到安平乐贵的地方去,安锦清考试的时候给了施逸一句话,便是,“阵战死者,命终升天。” 卫双行朝王元一笑,朝旁边的仆人吩咐道,“取笔墨纸砚来。” 一屋子的人从卫双行和王元开始侃侃而谈开始,就愣住了。 贵客在前,仆人也不敢怠慢,云里雾里的取了纸墨,卫双行墨下了梵文里的那一句,王元面色惊异地看了一眼,再一看浑身是血的卫双行,若有所思,脑子里念头一闪,索性朝施逸道,“贤侄也过来看一看。” “贤侄如何看?”王元琢磨着方才知道的舞弊的细节,再一看如今一脸茫然的施逸,心下了然,目光暗自在施逸和卫双行两人转来转去,心道原来如此。 卫双行浑身是伤却一身不吭,眼里面上皆是对经义的喜爱,这副模样落在王元心里,分明就是一个坚韧不拔能吃苦,又博学多才的少年郎,王元惊讶的同时多了几分赞叹,喜爱之情也油然而生,一老一少也就相谈甚欢了。 王元倒是对施逸冷淡不少,对视名节如命的学子来说,施逸犯了不可饶恕的忌讳,若不是碍于施家的身份,王元恐怕当场发难了。 卫双行写完梵文后,轻轻搁好笔墨,朝施逸似笑非笑道,“施兄,你当真不认识?” 施逸隐隐觉得不对,但一时间摸不到头脑,只能颇为遗憾地微微摇头,回道,“清弟博学多才,为兄惭愧。” 几人一来一回,就连安父都看出了不对,连同安锦文一起凑上前来,卫双行重新拿起笔,于梵文下方,写下了‘阵战死者,命终升天’八字。 施逸看见这八字的瞬间就变了脸,安锦文惊呼一声,“这不是翻译科考题的答案么?” 安锦文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巴,即惊又疑地看着脸色铁青的施逸,又看看卫双行,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叮!宿体频繁产生喜悦、兴奋、释然、自豪、激动等诸多良性情绪,奖励参与者50000L营养液,金子一旦,上乘武功秘籍一本。” 卫双行看着脸色铁青青一阵红一阵的施逸,这几日积压的恶气吐出了不少。 卫双行摸出了一些规律,惩罚施逸虽然会受到系统的处罚,但只要洗清罪名得来的奖励远远超出惩罚,这就是一笔划算的交易,考场舞弊这件事,当着翰林院学士的面,今天一定得有个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小梦的留言,么么哒~ 第21章 倾囊相授 厅堂里死水一般的沉寂。 旺财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再一看面貌英俊的青年,那一身高贵脱俗的出尘味,就这样从云端跌到了泥里,不值一提了。 这考试,哪有答出了正解,却不认识题目的?    就他这快埋进土里的脑袋,都能看明白真正有才的是自家少爷,这厅堂上以后还有谁敢说他家少爷作弊的! 旺财嘴角拉出个大大的弧度,又强行抿下去,微微挺直背立在卫双行背后,只差没把屁股翘起来了。 一堂子人的目光明里暗里都带了颜色,扎在人身上如芒刺在背,施逸脸红燥热,难堪到了极点。 施逸又悔又恨,昨晚被侍卫救下以后,他早应该找人把安锦清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以绝后患。 可他想的起来当场杀了救下他的近卫,却从未想过要对安锦清动手,回去后莫名其妙失神了整整一个晚上,今日更是起了个大早,还未等安府着人来请,就眼巴巴地跑来想和安锦清交好了。 他只是想着安锦清那般对待他,该是解气了,却没想过以那样的安锦清,又如何会甘心替他隐瞒真相,背着污点一辈子不能翻身。 他不会放过他的。 施逸捏紧藏在袖间的拳头,目光阴毒地盯着正和王元说话的卫双行,这笔耻辱,早晚有一日,他会找回来的。 施逸勉强笑笑,佯作惊讶道,“原来是这个,叔父见谅则个,小侄多日不曾温书,这考题又生涩偏僻得很,几月不见,小侄竟是忘了个干净,倒让诸位见笑了。”    卫双行在心底冷笑一声,这施逸果然脸皮厚,他这话说出来,也不过徒徒惹人厌烦耻笑,顺便找个理由骗骗自己罢了,谁能信他。    王元面色不虞,言语间已是极为不喜,“读书人可清贫,不可浊富,忠信孝诚礼义廉耻,一样不可缺,否则你身不正,为官以后,也虽令不从,谁肯尊敬你。”    王元话里间未曾提及考场舞弊的事,但已经说得极为严重。 忠信孝诚礼义廉耻这八字,里里外外暗指施逸‘作弊,污蔑他人,欺骗考官,企图隐瞒真相’都是需要羞耻的事。 可清贫,不可浊富,也意在提醒施逸,做人不得用卑鄙的手段,打压迫害他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王元含沙射影,三言两语就让施逸惨白了脸,以王元和施家的地位,施家公子出了这么一场让人‘津津乐道’的谈资,从今晚过后,口口相传,恐怕不久便会传遍大江南北无人不知了。 甚至能传进那位极为重视考场风纪的新皇耳里。    施逸嘴唇蠕动,一句话也说不出,白着脸朝王元拜了又拜。 施逸的父亲虽然是中京大司马,在朝中的品阶和王元相差不下,但现下的靖国毕竟太平盛世,自古文武不合,施家又岂能和皇帝面前的红人翰林学士相比,若真能对抗这些随时来往于朝堂与上书房之间的老顽固,他父亲又岂会眼巴巴地非要他拿出一个妥当的名次来。 施逸脸色一阵青白,倘若父亲因为此事蒙羞,他就是死,恐怕也难消父亲的心头之恨。    施逸猛然抬头,对上卫双行似笑非笑的目光,眼里的恨意和狠毒越发浓重。 施逸嘴唇动了动,上前几步,朝卫双行深深拜了一礼,哑着声音道,“清弟,是为兄对不住你。”    卫双行目的已达到,便没了和施逸交涉的心思,直接朝王元拜托道,“还需劳烦叔父多在洛阳耽搁几日,小侄于文籍上有些许疑惑,还想请叔父指教一二。”    王元神色微缓,见卫双行出乎意料地没有在舞弊一事上不依不饶,只专注于经文之上,心里的喜爱又添了几分。 卫双行如此这般,王元倒起了爱才的心思,便想再教训施逸两句,想让施逸亲口将此事大白于天下,还安锦清一个清白。 王元还未开口,便被一道温和贵气的女声制止住了。 “清儿先去换身干净的衣服,今日宴请贵客,切勿失礼了。”白氏一身暗红正装,端方大气地坐在安父旁边,声音不疾不徐,面带慈笑却不容人随意反抗,“清儿你即与王学士投缘,王学士下榻洛阳的这几日,你便跟在旁边随行伺候罢。”         白氏看向卫双行的目光中含着隐隐的警告,神色严厉不容反驳,卫双行的目光在厅堂里一众人的脸上一一划过。 二哥安锦文,父亲安品富,嫡母白氏,二伯母柳氏,最后是安锦阳……几人脸上神色各有不同,阴晴不定显然是各有考量。 安锦文又是不屑又是嫉恨,一副恨不得现在就替施逸教训他一顿的模样,安父和白氏面上不显,不过盯着他的眼里皆是斥责和恼恨;安父的弟弟安品裕和妻子柳氏,神色间便是确实的幸灾乐祸了。    倒真是令人诧异的一家人,卫双行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卫双行索性接过白氏的话,微微笑道,“母亲说得极是,梵文、契文、刻符和象形文字,儿子自小都习得一些,只是这些年难免闭门造车,现下有幸见到王叔父,儿子自当会抓住机会,请叔父指点一二。”    卫双行说完便嘴角含笑地看着王元,以安锦清目前的处境,实在不宜‘韬光养晦’,他需要表现得‘有用’一些,见风使舵不过是生意场上的惯用手法,他这般说,也是说给王元听的。 商场不分年纪,王元也不过四十出头,卫双行虽然话里礼数周到,但眼神气势间却无少年人见到长辈的畏缩和拘谨,更像是志趣相投的老友,行为坦荡,开阔自然。    王元听后果然大喜,一扫刚才的不快,连忙走上前,不住打量卫双行,思量片刻,问,“上求佛道。” 卫双行接,“下化众生。” 王元面上一喜,接着再问,“内结与外结,人为结缚结,谁当解此结?”    卫双行一愣,想归想,还是答道,“住戒有慧人,修习心与慧,有勤智者,当解此结。”    卫双行不动声色地站着,任凭王元打量,他略略一想就知道王元这是在考他,这一问一答,虽然不算生僻,但毕竟也算是一门学问,不像四书五经,五岁孩童都能说出几句。 上求佛道下化众生,乃是大乘佛法最为鲜明的教义,讲究的是渡人渡己,兼济天下; ‘内结外结,勤智者,当解此结’,乃是上座部佛教小乘佛法的典型教义,大意说的是尘世千结中,只要每个人都能修身养性,心善勤慧,最终便能达到身心完美的飞升境界,讲究的是渡己利己,独善其身。 王元脸大喜过望,激动的神色溢于言表,卫双行想的却是另一处了。 靖国经历了百年太平盛世,百姓们丰衣足食,新皇提倡以礼治国也无可厚非。 虽然佛法作为治国典义会有诸多弊端,但也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卫双行看着面前两眼放光的王元,这大学士春闱之际,不在翰林院琢磨考题,千里迢迢为经书典籍奔波,不为佛经学问,只为译文,想必也不全是因爱好所致。 毕竟,翰林院除了为朝廷皇帝起草诏令,还兼顾着修史、著作以及草拟机密典法的重要职责。 说白了,翰林院的意思,那就是代表掌权统治者的意思,卫双行从中,大概也估摸出了些门道。 大概也就是上面皇帝有了些想法,想集几家所长,所以才从各地州试开始,均选了翻译典籍作了考题。 卫双行走神得厉害,他作为一个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商人,比常人多了点对形式发展的嗅觉,不多,但也足够比别人快一步了。 首先是春闱科目的策论,策论通常都会根据当下的社会现实,考一些与当下世务相关的内容,譬如国策、政治、文化、经济、民生等,以此来选拔一些朝廷需要又确实有大才的学子入朝为官。 和策论类似,殿试上由皇帝亲自考核的策问也是如此,两处考核在考题上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一个考的是深思熟虑,一个考的是临场发挥。 靖国以策问作为殿试唯一的考题,策论又在科举评分中占了相当大的比重。 朝廷能从一堆读书人里选拔出大批确有真才实干的有用之才,也就不无道理了。 卫双行心里一动,再看向王元,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如何?”王元见卫双行沉默不语,有些心急,又重复了一遍道,“老夫虽然不才,但于读书习文上颇有心得,方才听闻老友收了弟子,老夫也心痒痒……贤侄若是不弃,便给老夫行个献茶之礼,老夫以后定然倾囊相授。” “王叔叔?” “王兄你——” 安锦文和安父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王元这意思,分明就是想收安锦清为徒。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长乐,萧染襟 洛儿,yanzi,清清,米米,暖暖,00123,问号君,团子,琪琪宝贝们的撒花留言~么么哒 第22章 渣爹‘包月服务’ 安府整个厅堂都炸开了锅,安父惊疑不定,王元乃是当朝大家,属翰林三学士之一,能得他的指教,别说是春闱,就是往后入了朝堂,有王元一路保驾护航,不是平步青云也该是顺风顺水。 能得王元收为弟子,原本是一件好事。 可为什么会是这个他最为不喜的儿子,安父心里颇为恼怒,面上欲言又止,可他就是心里再想,当着一众人的面,也说不出让王元舍了四儿子,改收二儿子的话来。 文人收弟子向来不求多,只求精,通常也只会收一个弟子,这个把安府闹得风风雨雨的四儿子,分明就是挡着二儿子的道了。 这么一想,安父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难看了。  安父沉默不语,白氏看出苗头,朝安父微微点头,示意旁边候着的仆人把菜肴呈上来,朝卫双行笑道,“清儿快请王学士坐下,母亲布置了洛阳水席,可别误了时辰。” 白氏说完目光转向王元,“王学士十年未能回乡,今日就尝一尝妾身准备的这一席,究竟还是不是十年前那个味儿了。” 白氏说完又看向一边郁郁不欢的施逸,脸上挂着温和可亲的笑道,“洛阳水席与洛阳花会并称洛阳奇景,施公子初来洛阳,又与文儿交好,我们安家作为东道主,也该让施公子尽性才是,施家公子权当在自家,可别生疏了才好。” 白氏说得得体有礼,言语之间不落下一人,施逸脸色稍缓,王元欲言又止,又不好喧宾夺主再提前话,收徒一事,就暂且被搁下了。 丫鬟仆人们托着盘子次第而上,香气扑鼻而来。 洛阳水席虽比不得珍馐玉宴那般华贵奢侈,但用来招待王元和施逸两人,就最好不过了。 照洛阳风俗,洛阳水席先上的自然是八道凉菜,这八道凉菜取的是礼韬艺文禅政宗明等八意,做法精良鲜美,口感多舒适利爽,让人只看一眼,便能食欲大增。 白氏颇为满意,微微颔首,示意仆人把热菜也呈上来。 条子酥肉、蜜汁人生果、水氽丸子、鱼翅插花、金猴探海…… 美味佳肴次第而上,络绎不绝,最后又添了对孟津长须鲤,鲤头正对着王元,龙门虎跃,不但香气浓郁,还寓意官途通畅富贵荣华。 其中最为精美的,当属牡丹燕菜,用金黄可口的蛋皮做牡丹花瓣,香菇冬笋皆取精华部分,香滑嫩脆,再加上切成丝儿的蟹汁棒和红火腿,浸在香浓的高汤里铺叠而上,蒸气冉冉,配着金黄无杂轻薄如纸的蛋衣,看起来形状姣好鲜嫩欲滴,算得上菜下牡丹开,让人一见,便能眼前一亮。 如此光是上菜就用了半大个时辰,再加上这些菜色不但外形精致可口,背后还都有些寓意美好的典故,就足以看出白氏为了今晚的宴会,花了多少心思。 安父也很满意,不过结果却颇有些落花流水的意味。 兴许是卫双行给的‘饭前甜点’让不少人难以下咽,安府一众人心思各异,再美味的佳肴吃起来都味如爵蜡,就连今天的主客王元,也是心不在焉。 卫双行天生不好口腹之欲,对着一桌子的美食,除了感慨天、朝饮食文化奥妙无穷外,也就再无其他了。 一桌子的人沉默不语,气氛始终活络不起来,白氏在中间寒暄了几句,最终都以尴尬收了场,不到半个时辰,这场客宴就不了了之了。 王元和卫双行约定了时间地点,推脱有事告辞了,施逸自然也不想多呆,王元前脚刚出,他后脚也甩袖离开了。 准备好的菜色还未上齐,客人却败兴离去,这是一个世家的耻辱,传出去安府估能让人说道三天三夜。    安父铁青着脸,手里的银箸啪地一声摔在桌上,朝卫双行冷着脸呵斥,“看看你干的好事!” 白氏见安父动怒,赶忙朝一边看热闹的二房道,“折腾了这么久,二房家的也该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一会儿我让下人把这鲤鱼送去锦渊房里,也好让他沾沾喜气,来年州试拿个好名次。” 柳氏想留下看热闹,但安府里吃穿用度都掌在白氏手里,白氏的话也不能不听,这会儿也只能跟着安品裕悻悻然起身,慢悠悠地出去了。 屋里只剩自己人,白氏这才变了脸,看了卫双行好一会儿,才叹口气道,“清儿你可知你今日闯了大祸。” 卫双行冷笑一声,合计着这家人宁愿家族蒙羞,也不愿他洗刷罪名,看起来倒像是想要他替这施逸背一辈子黑锅,一辈子也别翻身。 卫双行垂着眼睛默然不语,只管把玩手里软精铁制的斟酒樽,安父朝卫双行严厉地看了一眼,起身道,“你跟我来。” “父亲!”安锦文叫着要跟去,被安父喝令制止了,卫双行跟着安父进了堂厅侧边的书房,垂首立在一边,等着安父发话。 安父盯着死气沉沉的卫双行,一脸不悦,“刚才伶牙俐齿振振有词,怎么,到了为父这里,就说不出话来了!” 卫双行示意性地掀了掀眼皮,表情都懒得给一个,安父气得脸色铁青,猛然拍了下桌子,喘着气喝了一声,“孽子!” 卫双行这次连眼皮都不掀了,负手立在一边,等着安父说正事。 安父实在想一巴掌挥过去,教训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孽子,但想到自己的打算,脸色又缓和了许多,“你大哥二哥往后还要进京做官,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自己掂量,别尽给府里添乱!作弊之事以后休要再提,免得给为父惹来祸端。” 安父略略一顿,接着道,“自古长幼有序,为父看王学士对你二哥也颇为喜爱,收徒之事,你便让给你二哥罢,你年纪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 卫双行在心里冷笑了医生,理了理就干脆应下了,“可以。” 卫双行答应得爽快,不是没有考量的,他的目的只是参加春闱,和收徒是两回事,他自有办法让王元推举他直接参加春闱,完全没必要去做王元的弟子。 安父想要王元收安锦文为徒弟,也要看那王元愿不愿意,在答应安父这一条上,卫双行没必要做过多的纠缠。 卫双行回答得如此爽快,甚至连犹豫都没有,安父倒愣了一下,目光狐疑地重复了一遍,“当真?为父是说让你把做王元弟子的机会让出来,给你二哥。” “自然当真。”卫双行咧了咧嘴,让出来给谁,还未可知。 安锦文做不做得成王元的弟子,还是另一回事,卫双行微微眯了眯眼睛,商人奸猾的本能滑上心来,卫双行笑咪咪道,“就像父亲说的,自古长幼有序,大哥二哥好了,下面弟弟妹妹才会过得顺,儿子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喔?”安父听卫双行这么一说,脸色缓了缓道,“你能有这想法就好。” 卫双行不再接话,气氛就有些尴尬,安父本想笑笑做个父慈子孝的场面,怎奈卫双行眼皮都不抬,他连这个儿子的正脸都看不见一个。 安父微微着恼,又想着这个儿子把能改变一生的机会都让了出来,心里难得有些亏欠,遂清咳了下道,“那王元是中京来的大官,你好好跟着,有机会的时候便朝他提一提你二哥的事,记住了。” “是。”卫双行应道。 两人便再无多话可说,气氛沉静了几秒,安父又道,“你能一心想着安府,想必是你娘亲教的好,这几日正直半夏,蘅芜苑清凉解暑……你回去和你娘亲说一声,就说为父这一月,就都在蘅芜苑歇下了。” 卫双行抬头愣了一下,安父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超额完成任务了? 不过这老男人卖身还卖得真爽快,一个月,这难不成是包月服务么?卫双行面色古怪要笑不笑地盯着安父看了几眼,实在恶寒不过,速速弯腰行了个礼,说是要上药,就告退了。 卫双行开门就撞上了安锦文,安锦文狠狠瞪了卫双行一眼,冲进书房找安父去了。    卫双行懒得搭理,他的耳朵一直发热,系统里估计积累了不少消息,他关心的是系统奖励的那本‘上等秘籍’。 不管是降龙十八掌碎心掌正阳掌九阴白骨爪,甚至是打狗棒法,只要是武功,他都愿意练! 卫双行打算等身上的伤口好些,就开始修习箭术和武功,以安锦清十八岁就死了的命数来看,学点保命的本事,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卫双行跃跃欲试,他连练武的地点都选好了,前日去的那个后山林子,虽然离他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但胜在人烟稀少,空旷宽敞,上千平米的空地,他就是改装出个射箭场来,都没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yanzi,洛儿,小梦,00123的留言,么么哒,感谢大家的留言,小剧场感谢一下,希望喜欢~~ ps: 小剧场: /////////////《大哥给四弟上药》ps《大哥来双修》////////// 清洗了伤口,后背火辣辣地疼,卫双行趴在床上,忍了一会儿没忍住,皱眉偏头朝旺财道,“我说你的手,和门外那柳树皮有什么差别?” 旺财盯着自己沾着药的爪子:“……”(话说他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少爷的要求还能再过分些么?) 安锦阳一直在旁边站着,终于找到了机会,连忙抢过旺财手里的瓷瓶,脸上闪过窘迫地薄红,示意旺财道,“还是我来罢。” 卫双行看了眼自荐枕席的安锦阳,目光定在安锦阳微红的俊脸上,脑子一转心思一动,脱口道,“大哥,我们双修吧!”(一起练就绝世武功!横扫天下!) “?!”安锦阳手一抖,接着心里一酥,腿一软,差点没直接摔在为四弟身上,四弟说什么? “怎么样?”卫双行目光炯炯。 安锦阳脸红潮热,舌头打结,“四弟,你,你,这也太……”(太快了些?) 旺财:“?……?!……!”(这是乱伦呀乱伦呀,劫数啊劫数~~) 第23章 天上掉下的残次品 “清儿。” 卫双行领着旺财正想回去,被白氏叫住了。 白氏是安父的正妻,掌管着安府的诸多内宅事务,卫双行不想再给自己拉一个仇恨,索性停下来,朝丫鬟簇拥的白氏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问道,“母亲叫儿子何事?” 白氏上下打量了卫双行几眼,朝丫鬟们唤了声春娟,一身粉衣的丫鬟上前来,给卫双行递了个钱袋,等旺财接了过去,白氏才慈声道,“文苑的杨大夫最近都候你祖母身边,离不得身,母亲让春娟出府去请大夫,到时候直接领去偏院……” “母亲!”安锦文从正厅里出来,见这边卫双行还未走,几步走过来唤了一声。 安锦文瞟见旺财手里的钱袋子,一把夺了去,搁手里掂量了两下,又扔还给了旺财,脸上都是得意之色,“母亲你管他干嘛。” 安锦文想来是极为得宠,他这般随便,白氏也只瞪了他一眼,连责备都没有,白氏又叮嘱了卫双行几句,领着一堆丫鬟仆人回屋了,留下兄弟两人‘交流感情’。 安锦文看着面前浑身是血邋遢狼狈的四弟,心里的快意一阵一阵往上涌。 才学好有什么用,只要父亲一开口,所有的东西还不是他的。 安锦文志得意满地看着这个天天触霉头的四弟,想着祖母的传话,开口道,“四弟,你这浑身是血的,回去后好好呆在自己房里,别随便出来晃荡!咱们祖母年纪大了,可经不得吓。” 卫双行不说话,安锦文以为他这是难过了,眉毛一挑,接着说,“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一身的血水污浊之气,万一要是冲撞了府里养着的珍贵名品,害安府失了参加洛阳花会的资格,到时候可有你吃不了兜着的。” “洛阳花会?”卫双行微微惊讶,想来安府是想和其他世家竞争洛阳花会的承办权,现在就开始养着了,安父倒是想得深远。 安锦文以为卫双行不知,心里不屑,也懒得多说,后日就是士子盛会,他得抓紧时间准备,哪有时间跟这个贱种废话,安锦文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总之,这是祖母的意思,让你这两个月都呆在院子里别出来,要捅出什么篓子,你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安锦文放了一通狠话,就急匆匆走了。 旺财看着面色如常的卫双行,叹口气嘟囔道,“少爷你最近怎么都不生气,二少爷太过分了。” 卫双行没觉得自己有必要生气,会叫的狗不咬人,何况他一个三十好几的老男人,和安锦文差了十几岁,真计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卫双行朝旺财道,“你去请个大夫。” 旺财想起正事,哎哟了一声,就急匆匆出府去了,卫双行支走旺财,回了院子,趴床上进了系统。 册子不住地闪着光,发出轻微的提示声,已经攒了不少消息了。 “宿体洗涮冤屈,博得昔日尊长王元的亲睐,奖励种子2000枚,营养液5000L,袖珍型乾坤袋一只(仅识别白银黄金)。” “宿体崭露头角,频繁产生良性情绪,奖励营养液1000L。” “宿体遭受施逸怨愤,频繁产生烦躁混乱失落等诸多情绪,系统判定为不良,扣除营养液700L。” “宿体得安父认可,产生良性情绪,奖励营养液3000L。” “参与者一次性获得8300L营养液,系统奖励白银一旦。” 卫双行看到最后一条咧嘴笑了一下,随后从架子上摸出了乾坤袋,里面空空如也,竟是一点重量也没有,只是在锁扣出用白边绣了四个小字,金子一旦。 卫双行心里一动,手心里有了块拳头大的金子,袋子上的字样随着变成了116斤,卫双行乐得不行,把乾坤袋往地上一放,一堆白银就给吸了个干净,上面的字缩得更小——金子白银各一旦。 黄金白银各1920两,卫双行换算了一下,在十两银子都够一家人宽松过上一年的古代,1920两黄金白银,显然就是一笔巨款。 卫双行没时间想他现在要拿这些钱做什么,他关心的是那本系统奖励的‘武林秘籍’,可事实证明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会,掉的估计也是残次品。 先不说封皮上‘双修大全’这四个字算不算正派,单看系统给他弄了本无字天书,卫双行就明白系统这是在耍他了。 一沓线装好的白纸,只有第一页的右下角写了一行小字: “此秘籍为系统奖励赠品,需得参与者找到双修伴侣,并争得对方同意,方能显示后续内容。” 双修伴侣? 刚才他还因为施逸抽了700L营养液,虽然惩罚力度没以前大了,但到底这安锦清还对施逸心存邪念,难不成真要他去找施逸双修? 卫双行高涨的热情一下跌到了谷底,他现在连咒骂的心情都没了,这个‘上等秘籍’也被他随意丢在了架子上,再没看过一眼了。 卫双行把目光放在营养液上,开始清算现在的‘财产’,他现在有3000枚种子,欠着系统1500株贡菊,总共有58300L营养液,空间里还有四百株未长成的贡菊。 等卫双行填平-1500株后,就只剩下12000L营养液,1900枚种子了。 系统叮了一声, “安锦阳造访,施与‘友爱互助’,宿体频繁产生诸多良性情绪,奖励营养液1000L。” 卫双行一看,顿时乐出了声,安锦阳这个大哥,可是随时都能给安锦清惊喜。 安锦阳听了安父的吩咐,把王元送回了行馆,一路上走得焦躁不安,等回程的时候请了仁草堂的成伯,得了成伯的准话,心才安了些。 安锦阳在厅堂里没找到人,领着成伯往偏西院走,步履又急又快,跟在后面的成伯走得气喘吁吁,不住招手道,“锦阳你走慢些,老夫说了没事,就没事,你别瞎着急。” 安锦阳停住,急忙回身走了几步,接过老人手里的药香,微微赫然道,“成伯对不住,是我心急了。” 安锦阳进屋的时候,卫双行也恰好从系统里出来。 卫双行心情甚好,从系统出来就对安锦阳咧了咧嘴,倒让安锦阳愣了一下,安锦阳身后跟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正老神在在地摸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笑咪咪地看着他。 安锦阳让开一步,朝卫双行道,“四弟,让大夫看看你的伤。” 成伯乐呵呵地摆摆手,先搭上卫双行的脉搏,忽重忽轻感受了一会儿,又瞧了下卫双行背上的伤,笑道,“锦阳不必担心,四少似乎服用过洗髓重塑的灵药,筋脉骨骼比常人不同,那点棍棒也没伤到根本,照他现在的恢复程度,十天半月也能掉疤了。” 安锦阳微微松了口气,又想到四弟前日发狂的模样,连忙问,“那四弟的内伤能治么?” 卫双行和成伯都是一愣,卫双行略略一想就明白安锦阳说的是什么,不过他不能实话实说,又隐约不想在安锦阳面前说谎,索性就沉默不语,任由他们折腾了。 成伯听了安锦阳的话,皱了皱眉,又仔细给卫双行把了脉,好半响才无奈道,“锦阳你是关心则乱,你四弟内息微弱,根本不存在反噬一说,走火入魔就更不可能了,老夫看他身体好得很。” 成伯说没事,安锦阳的心不但没松下来,反倒越发担忧了,倒不是不相信成伯,只是事出必因,四弟发狂起来就不像没事的样子,若是连成伯都看不出…… 莫不是中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毒? 安锦阳微微蹙眉,他曾听横道子说过,世上无奇不有,尤其是毒,技艺精湛的毒蛊师,不但能把毒蛊做得无色无味,还能定时定点发作,不发作的时候与常人无异,发作后痛苦不堪,安锦阳看着神色如常的四弟,心道,他日若能遇到那毒王君西玄,定然要问问,把四弟这病看好。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一日三次,外敷。”成伯提笔提笔下了个方子,道,“老夫再给开点温补的方子,将养一段时间,也能好个七七八八了。” 卫双行点点头,从钱袋里拿出三十两银子,他初来古代,不知道看一次病多少钱,不过想到自古看病就没有便宜的,卫双行又拿出来二十两,总共五十两,全递给了成伯道,“多谢大夫。” 成伯也不推脱,乐呵呵接过去,也不用人送,只摆手让安锦阳赶紧给卫双行上药,就拎着药香自己出府了。 房间里只剩两个人。 安锦阳手里捏着瓷瓶,瞟到四弟赤、裸着的身体,不知怎么就有些不自在,卫双行也沉默不语,气氛就有些尴尬。 卫双行收好钱袋,抬头朝安锦阳笑道,“今日多谢大哥,大哥早点回去休息吧,上药的事不必忧心,旺财马上就回来了。” “四弟,我给你——”安锦阳上前一步,话还未说完,就听得门外一道急匆匆的声音,连着脚步声冲进来,“少爷,老奴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洛儿,00123,yanz~长乐,团子,小聊宝贝们的留言,么么哒,昨天是偶的错~大哥出来了~ 第24章 将计就计    安锦阳走后,卫双行让旺财给上了药。     纵然卫双行身体好恢复能力强,也没道理一上药就能好的,卫双行坐卧不能,索性从床上起来,拿出王元给的经书,翻译起来。 梵文和汉字毕竟不同,王元手里这本只是罗摩衍那经里的一部分,有3500对对句,卫双行写的蝇头小字,梵文翻译成古文,总共也用了不到半册线装书。 卫双行看着梵文作为稍稍提示,笔下行云流水,很快就把经书译了出来。    卫双行看天色还早,略略思量,又在安锦清的书架上翻了翻,找出了本古兰经,是个手抄本,不过聊胜于无,估计对王元来说,重要的不是值不值钱,是经文里面的内容。 卫双行这次却没打算一口气翻译完,只略略点题,翻译了第一章,就放下了。    如此这般也折腾了大半夜,等卫双行搁下笔,外面天际都泛白了。    卫双行正想去床上眯眼一会儿,听得院门外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心下倒是想起前世的卫二卫三来了。 卫家老二老三再怎么和他闹,在外也极为爱惜羽毛,坚决不会想着抹黑自己的家族。 不怕巨浪高,就怕桨不齐,这条谚语就是卫家的祖训,一直挂在卫家老宅正厅里,几代人过去,一刻也没拿下来过。 从卫双行记事起,这一条就卫父执行得相当严格,因此兄弟几个在家里再怎么闹,就是闹得你死我活,在外也绝不会做出相互坑害导致家族损失的事,纵然他们一点都不亲,但对外还是非常一致的。    兄弟间不顾家族的名誉,在外相互坑害,而且还坑得这般爽快的,卫双行也是头一次见。     卫双行又想着昨晚安父知道真相后的行为言语,也不像是需要名声的,索性将计就计,重新取了两张宣纸,提笔墨了两首前世脍炙人口的古诗。 想来安锦文看他灯黑着,就以为他睡了。    卫双行握着宣纸催动内力,他虽然内息微弱,但用点劲风把墨迹吹干还是能做到的,卫双行拿了本书把宣纸压在窗前的书桌上,上了床佯装熟睡了。    安锦文立在破院门外,朝一脸惶恐的粉衣女子塞了些银子,压低声音道,“四弟最喜欢在窗前点灯习字,看看书桌上有没有最新用过的宣纸,有字的都给我拿出来。”    春娟有些踌躇,手里捏着银钱想递回去,又有些不舍,呐呐问,“若是四少爷醒过来,那奴婢该如何回话?”    纵然心有不甘,但安锦文还是不得不承认在读书这件事上,他确实比不过安锦清。不过今天下午的士子会他志在必得,他不但不会让那个贱种出风头,还要让他在士子会上出尽洋相。    安锦文盯着卫双行漆黑的房间,暗自谋算,只要他拿了诗词,到时候抢先一步把诗念出来,大部分人又都以为安锦清有作弊的前科,到时候不用他辩解,谁抄谁的明眼人都知道,照安锦清的性子,说不定提都不会提,就自己把这个闷亏吞下了。    安锦文想到自己能在士子会上大出风头,心里就不住兴奋,朝春娟道,“母亲不是让你去请大夫么?四弟若是醒来,你就说大夫请来了就是,四弟不会怪你的。”    安锦文见春娟面色犹豫,瞥了眼春娟紧紧握着的银两,冷笑一声道,“你莫不是想让我告诉母亲,你请了这么久才把大夫请来,是因为你先带着大夫回了自己家了么?”    春娟脸色寡白,陡然睁大的眼睛里皆是惶恐,半响才抖着唇朝安锦文轻声说,“二少爷饶命,奴婢听少爷的就是,二少爷千万别告诉夫人……”    安锦文满意一笑,“那是自然。”    不做也得做,做了还有银子拿,春娟吃了颗定心丸,朝安锦文行了行礼,便蹑手蹑脚地往房间里走去,打算把宣纸偷出来。    安锦清院子小,卧室当书房用,为方便采光,窗户也开得极低,别说是春娟,就是个三五岁的小孩,想翻进来,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卫双行根本没关窗,那窗户只轻轻一拉,就开了。 春娟一眼就瞧见了被书压在下面的宣纸,心里一喜,颇为忐忑地朝床这边看了几眼,伸手迅速地把宣纸抽走了,慌里慌张往外冲了几步,才又回来帮卫双行关了窗户,掩着心口跑了出去。    安锦文连忙抢过春娟手里的宣纸,趁着月光看了几眼,心道这贱种果然早知道士子会准备的诗题,诗作早就备下了。     安锦文把卫双行写的诗在嘴里来回念了几遍,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嫉恨,等确定背熟了,就把手里的宣纸几下撕了个干净,扔进池塘里,威胁春娟闭紧嘴巴,急匆匆走了。    卫双行趴在床上,听得那丫鬟也走了,索性闭上眼睛舒舒服服睡了几个小时,等他醒过来,也差不多是时间了。    靖国皇帝向来注重选用良才,用人也不拘一格,礼贤下士,从谏如流。 因为大部分官员都是读书人出生,其中也不乏寒门志士,因此不但平民百姓对读书人极为尊重,就连朝廷百官,对身无官职的读书人,也会以礼相待。 洛阳士子会虽然只是通常意义上的庆功宴,但也颇受一方官员关注,此次士子会,不但洛阳郡守方同在,连事权颇重的巡按御史柳清都会出席,对一众学子来说,是个出头的好机会。    王元一大早就来了安府,邀请卫双行一众同去,卫双行把罗摩衍那的译文递给了王元,王元欣喜不已,卫双行又把译出的古兰经拿出来。    王元拿着古兰经翻了几下,脸上的表情成了深深的震惊和佩服,“老夫本以为你会罗摩衍那,只是偶然得之……没想到锦清你于学究上有如此高的造诣,老夫惭愧!”    王元这么说,当场就朝卫双行拜了一拜,行的是大家同辈间的知交礼,卫双行赶紧上前扶住王元,笑道,“叔父严重了,昨夜时间紧迫,小侄才翻译了一章,他日有机会,小侄定然将这古兰经的全册译文亲手交给王叔父,不懂的地方,还请叔父多多指教了。”    卫双行言语间都是谦恭,并不拿捏功绩,王元听得大喜,连连道了两声好,才两眼放光地问,“那收徒一事?”    这事他还真不好说,卫双行沉默不语,王元看他半响,再一想昨天安父那架势,岂会不明白其中的道道,没等卫双行开口,倒自己摇摇头道,“此事过后再提也罢,一会儿你随我去士子会,只记得多看多想,切勿多言出风头,记住了。” 王元说着又把手里的宣纸递给卫双行,“你先看看老夫做的这两首诗,每年士子会都要吟诗作对,你头一次参加,还是先看看想想,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此次你就替其他士子报诗罢,也趁机多学习学习。” 卫双行点头应下,打开里面的诗作一看,果然和昨晚安锦文说的一样,一为牡丹,一为秋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完了,大染顶锅盖表示以后不会了~~谁能想今天三个已婚男伙同两个离婚男会在办公室讨论一对双胞胎会不会又两个爹,然后上演一场狗血大剧~~泪(根本没办法好好码字) ps:谢谢洛儿,x,00123,yanzi,还有思考大人,考试归来的叶子君,团子,嗯嗯童鞋,谢谢留言,爱你们~~ ps;最近天气冷,大家注意保暖防寒~ 第25章 博观约取(一更) 卫双行和王元结伴前往洛阳山庄。 洛阳花会极富盛名,牡丹花娇艳华贵,姿态万千,每年都会有大批文人骚客相约而来,吟诗作对游览奇景,牡丹诗词自成一派,洛阳因此名声大噪。 当年先帝偶然巡查至洛阳,得见士子意气风发一同研讨当下时政的盛况,又见其中也不乏有才之士,先帝心有感悟,回京后便特意着人建了洛阳山庄,专用于洛阳花会,因此次士子会在前,便借用了洛阳山庄,一干官员学子,也提前目睹了园内牡丹齐放的盛景。 洛阳山庄乃皇家出资建造,豪华精巧也就非同一般,入得庄内,沿途都是雕檐画栋曲水流觞,名花珍木蜿蜒绵长,各色假山雕石错落有致,越是往深处走,景色就越加不同,春有百花齐放,秋有香山红叶,夏有芙蓉雨露,冬有红梅白雪,真真是美景尽收眼底,看得人眼花缭乱。 仆人引导着卫双行王元往溪水边走,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了,往日拘于礼节的学子们纷纷席地而坐,半夏阳光从林间投射而下,学子们吟诗弄词,到处都是蓬勃向上的气息。 安锦清和王元一同入内,本就是一件让人跌落下巴的事,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乍然一停,众人说话声都低了八度。 卫双行见到施逸,心里倒是有些惊讶,这要换其他人,不说直接滚回中京去,也断不会这么‘坦坦荡荡’就来了。 王行领着一众洛阳士子上前行礼,若众士子之前只把传言当谣言,那现在见安锦清和王元一同进来,安锦清身上的污水,算是一把洗干净了。 一干人明里暗里的神色各异,不过碍于施逸在场,便都装作不知此事,只不过无人再敢多嘴一句了。 王元见施逸也在,脸色便有些不好,但他身为年长者,对后辈也不好过多责难,只微微摆手作罢,待一看士子会上都是意气风华的读书人,也就颇为欣慰地点头道,“老夫只是凑个热闹,大家随意些,别被老夫搅了兴致。” 卫双行看了眼正瞪着他安锦文,暗自皱皱眉没理会。 通廊边候着的仆人通传了一声,一身正青色官服的洛阳郡守方同与巡按御史柳清一同进来,朝王元行官礼道,“下官见过学士大人。” “不必多礼。”王元摆摆手,笑道,“今日是年轻人的事,方大人和秦大人也都随意就好,洛阳多出才子,今日我们几个老头好好看看,若确实有真才实学,老夫定会如实上报给皇上,绝不埋没了有用之才。” 洛阳郡守方同虽然年过五十,但精神熠熠,口方鼻直,仪表堂堂,从上任至如今刚满三年,为官清廉,刚正不阿,这些年成了百姓口里的清官好官,也甚得读书人的爱戴。 方同等王元落座后便朗声道,“王学士乃当世大家,是我们洛阳人,本官希望众位学子都能效仿王学士,博观约取,厚积而薄发!十年寒窗苦读,今日就把你们最真实的学识本事都拿出来,让学士大人和巡抚大人看看,你们有没有虚度光阴!” 方同说得掷地有声,底下士子也是情绪激动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就把自己展露出来,王元脸上带笑,摆袖道,“开始罢!” 候在一旁的仆人一一上前,在各位士子面前放上案桌,布置了笔墨纸砚,王元朝卫双行颔首,一众士子都安静下来。 卫双行颔首起身,朗声念道,“芳菲触目已萧然,独著金衣奉老仙,晴明落地犹惆怅,何况飘零泥土中。” “嗤--”卫双行声音未落,就听得噗嗤一声,有些愣住了,这声音什么意味他听得明明白白,可这在读书人之间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只有笑懒惰贪婪的,断没有笑才学不好的。 更何况王元这首诗堪称绝品。 纵然卫双行不爱诗词歌赋,也知道王元这一首牡丹令,前两句夸了洛阳牡丹品种繁多,能从二三月一直开到十月金秋,后两句也借牡丹表达了不希望有真才实学的被埋没、爱才惜才的意思。 卫双行目光诡异地看着安锦文,心里啼笑皆非,这个二哥为了打压他,果真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 安锦文原本就对卫双行和王元一道进来非常不满,又见卫双行一个庶子,一来就坐在了下首第一位,再想着父亲的话,心里就越发不忿,那里本该是他的位子,安锦清怎地还这般不知分寸,把自己当王元的弟子看,他也配! 安锦文瞟到王元看向卫双行颇为满意的神色,暗自咬碎了一口牙,现在见卫双行看向他,索性开口讽刺道,“四弟你真是心事多,这大好的日子,你非要写些什么昨日黄花,也不怕扫了大家的兴致,你问问大家,是不是?” 安锦文说着还朝一众士子看去,被看扫到的士子无不目光诡异地看着他,有几个胆小的,甚至还连连摇头,安锦文看着气氛不妙,这才顿住,心里暗道不好,连忙去看上面坐着的三人,一看之下顿时惊得六神无主。 王元脸色胀得通红显然是难堪到了极点,没当场甩袖离去,已经算是心怀宽广了。 王行瞧着还一脸茫然的安锦文,压下心里的鄙视,起身笑道,“锦文兄说笑了,今日的题目有二,一为牡丹,一为秋意,王学士这一首诗同时涵盖了两个题目,用字巧妙,立意脱俗,对学子们正巧起了引导作用,锦文兄,你莫不是不知道今天的题目,才出此妄言吧?” 王行这一席话算是给安锦文丢了个惊天动地的闷雷,他头一次参加士子会,又是应了施逸的邀请,施逸心不在焉,哪有功夫跟他说士子会的这些细节,他只当那诗是卫双行作的,不讽刺两句,还要他舔着脸夸赞不成? 可没想到这诗居然是王元做的! 安锦文脸色涨得通红,神色慌乱不知如何自处,等王行说完才忙不迭地点头称是,“王兄说的是,我今日来的匆忙,忘了问士子会的课题……” 安锦文说完连忙朝王元拜了几拜,寡白着脸解释,“王叔……学士原谅学生一个,学生当真不知今日以秋意为题,也不知这诗是王学士作的……学生与四弟闹着玩的……学生失礼了。” “罢了。”王学士面色微缓,摆摆手道,“不知者无罪。” 安锦文再想说话,王元摆手道,“坐下罢,别耽误别的学子。” 安锦文脸上青白难看,他满心以为能让安锦清丢脸,现在却成了大家鄙视的对象,安锦文目光恨恨地看向卫双行,暗自捏了捏拳。 安锦清是学馆赶出来的学生,已经不算士子了,卫双行也就没必要作诗,他今日主要负责把各个学子的诗作念出来,供大家赏评,也不算无聊。 洛阳能参加士子会的有三五十人,但今日献上来的诗赋,以牡丹为题的多半赞美雍容华贵,以秋意为题的多半悲春伤秋,有王元的诗在前,后面这些作品也就黯然失色了。 这三五十人中能得王元、方同、柳清三人两个好字的,也就是施逸的一首《牡丹令》和王行的一首《秋风洗》。 两人一个表达牡丹冠绝群芳昭然怒放,一个描写秋风肆掠除旧迎新,在一众诗词中脱颖而出,并列成了今日的诗冠。 王元看着行为得体的施逸,在心里颇为遗憾地摇摇头,贪欲太重又心术不正,才学只会成为助纣为孽的利刃,王元心道,此子并不是能用之人。 安锦文按捺着性子颇为紧张地坐着,想等大家都念完了,再念自己的作品,好一鸣惊人。 王元正想让卫双行也来一首,安锦文赶紧起身道,“学生有礼了,学生这里也有一首习作,想请各位大人指教一个。” 第26章 厚积薄发(二更) 王元一愣,颔首道,“你且写来。” 安锦文脸上得意之色隐隐外露,他稍微平复了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然些,提笔把背熟的诗词墨在宣纸上。 安锦文把诗作递给卫双行,目光盯住卫双行不放,心里闪过一阵阵快意,他真想看看这个贱种看见这诗句时候的表情,惊慌失措?怒目而视?不管是什么,他都非常乐意欣赏欣赏。 卫双行接过手里的宣纸,默然不语,安锦文见他面无表情,心下隐隐觉得不对,不过他今日一定要在士子会上拨得头筹,也就没功夫琢磨其他了。 安锦文居然把偷来的诗作直接拿出来了,一字未动。 卫双行盯着面前的安锦文,目光晦暗不明,他昨晚以为安锦文是想借鉴立意,或是想确定准确的题目才让那丫鬟来偷宣纸。 当时一时兴起,写了一首前世虽然非常出名,但完全不能用的诗,却完全没想过安锦文这般胆大,完全不把自己的‘四弟’放在眼里,直接把古诗原模原样拿来用了。 卫双行有些踌躇,若是安府因此惹来祸端,也不知系统会如何惩罚他。 思前想后,卫双行打算放安锦文一马,今日他原本也就不用作诗,他的目的只是营养液,安锦文出不出头根本不关他的事,倒是一荣俱荣,说不定系统奖励的力度更大些。 安锦文看着默然不语的卫双行,脸上得意之色更甚,王行看在眼里,目光一闪,索性起身笑道,“莫不是二少得了一首惊为天人的诗,连四少都镇住了,我来替他念吧。” 王行嘴上说着,手也没闲着,拿过卫双行手里的宣纸,看过后意味不明地瞟了眼卫双行,朗声念道, “花向琉璃地上生,光风炫转紫云英。” 此句一念完,下面好几个士子便呼了几声好,安锦文得意之色更甚,按捺住心里的喜悦站在下首,等着王元的赞扬。 王行嘴角勾起讽刺的笑,一字一句念出后两句: “昨朝风静吹又起,夜惜衰红人自醉。” 事已至此,卫双行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安锦文正暗自得意着,不料却被当头迎来的利器砸了个正着,一堂子的人先是惊呼了一声,随后就是死水一般的寂静。 安锦文却是懵了,那利器原来是巡按柳清手边的一方砚台,砸在安锦文脑门上,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在了王行脚边,安锦文被砸得两眼发晕,脑门上立时流下血来。 “不知分寸,不知死活!”柳清脸色铁青,手一挥就要叫人传侍卫上来。 安锦文呆愣愣地站着,完全摸不清楚那柳清为何会大发雷霆。 王元脸色铁青,旁边方同也是脸色大变,施逸也顾不得演戏,安锦文是他邀请来的,在士子会上捅了这么大篓子,真追究起来,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施逸顾不得礼仪,起身拉得安锦文一个趔趄,施逸掌上灌了内力,往下一压,安锦文就砰地一声跪在地上了,“还不快朝大人认错!” 安锦文伸手一抹脑门就是一掌血,心里又惊又怕,六神走了五神,哪还听得到施逸说什么,只呆呆跪在地上,又慌又急不知所措。 王行看在眼里,脑子里心思电转,和声劝道,“锦文兄你怎么能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诗,快快告诉御史你是无心之作,并没有光复前朝的意思。” 光复前朝?他何时有过那般想法? 不知死活的蠢货,王行心里的嘲笑不减反增,安锦文这人平日两面三刀,又爱慕虚荣,嫉妒心极强,仗着家里在洛阳有点地位,就眼高于顶,惯会逢高踩低,这洛阳城心里记恨安锦文的不在少数,只不过平日碍于情面,没明说罢了。 王行又把诗作默念了一遍,心里便确定了这诗不是安锦文写得出来的。 这诗当真作得妙,只说这一句‘昨朝风静吹又起,夜惜衰红人自醉’, 念为朝阳的朝,整首诗的意思便是描写牡丹早晨静若处子,晚间动若扶风,美景醉人。 若是念朝廷的朝,意思便是前朝旧人旧事死灰复燃,风吹又起,不是光复前朝,那是什么意思? 王行心里冷笑,若是有人想给安锦文点苦头尝一尝,他不介意在背后推上一把。 安锦文慌乱了一阵,现下也顾不得形象,一抹着脑门上直流的血,一边强自镇定地把刚才念的诗重复了一遍,这才琢磨明白哪里不对劲,那王行把‘朝’字念成了朝廷的朝! 原来是这厮设计害他!给他压了个谋逆的罪名,王行好毒的心思! 想清楚了这一点,安锦文脸色因为怒气胀得通红,双目通红地瞪着王行,若说他刚才对着王元是惧怕,那现在对王行,就是又怒又恨了,王家不过和他一样的商贾之家,这厮却胆大包天地在士子会上设计害他! 安锦文看着面上温文儒雅实则奸诈狡猾的王行,肺都气炸了,哪里还晓得三三四四,直接骂道,“姓王的你别血口喷人!那字念朝,你居心叵测,非要歪曲诗意勾害于我!” “放肆!”柳清再喝一声,安锦文吓得往后一缩,也回过神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王行麻烦,重要的是这么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光复前朝,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安锦文想清楚后果,这才开始怕了,安锦文脸上的血色也一点点退下去,他一想着要被砍头示众,就吓得浑身发抖,六月的天气,他却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整个士子服上都是湿哒哒的汗水,混着血红的痕迹,显得狼狈不堪。 安锦文染血的额头不住撞在地板上,带着哭腔告饶,“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人绝无谋反之意……都是那王行……” 王行中规中矩立在一边,并不多话,任由安锦文泼脏水。 卫双行瞧着地上不住告饶的安锦文,今天这事本是安锦文咎由自取,不过有那个破系统在,卫双行也不可能放任安府给抄了。 卫双行索性上前一步,把那首古诗又朗声念了一遍,不顾安锦文怨毒的目光,给方同二人一大拜,道,“几位大人息怒,且听学生说几句,我二哥年不过十五,少不更事,又是家里宠爱的儿子,从出生至如今恐怕连洛阳城都未出过,再加上靖国太平盛世几百年至如今,别说是前朝旧事,便是关外的番邦异国,我这个二哥也怕是听都未曾听过的……” 卫双行见王元面色微缓,接着道,“二哥做出这一首醉牡丹,兴许只是求学心切,没顾忌其他,拿出来想让王学士夸奖几句,不想惹出了非议,二哥给三位大人和同窗们惹来大祸,学生在此赔不是了。” 卫双行语调平平,不过话说完上首三人的怒气都消了一大半,靖国男子二十方才行及冠之礼,安锦文这样的,算起来还属于垂髻少年,再加上卫双行口里的‘大祸’,他们也不得不掂量三分,光复前朝同等谋逆罪论处,那是株连之罪,若是当真追究下来,别说是安府,就是在场的这一些人,一个也逃不了干系。 听得卫双行的话,下首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学子们皆变了脸,思前想后皆纷纷起身,朝王元方同柳清拜倒求情道,“求大人原谅一个,锦文兄年幼,只是喜爱牡丹,并无他意,大人就饶了他吧。” 王行瞧着面无表情看不出是何神色的卫双行,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安锦文跪趴在地上,身体因为害怕和恐惧微微颤抖,听得一众人为他求情,一边隐含期待,一边又觉得耻辱难堪。 王元脸色微缓,半响才摆摆手道,“罢也,都起来吧!” 王元说罢又看向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安锦文,心里厌恶越发不喜,“你且起来去收拾一下,读书人蓬头垢面成何体统!” 王元这话意思便是饶过他了,安锦文紧绷的身体乍然放松,瘫坐在地上,又连忙爬起来不住磕头,嘴上念着,“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第27章 极乐(一更) 安锦文出去后,整个士子会消停了许多,兴许是刚才的一出太骇人,余下的士子们变得小心翼翼,言语行动间颇为拘束,就连往年最为活跃的问教,今年都没什么人发言了。 王元叹口气,朝正研磨的王行道,“少年做得一手好学问,届时入京春闱,可同锦清一道来老夫府上坐坐,这些时日便好生温书,老夫在中京等你们的好消息。” 王元此言一出,今天的士子会也就差不多结束了,众人看向王行和卫双行,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不过安锦清的事他们不敢置喙,王行又确有实学,一众学子对这个结果也算是心服口服的。 王行想是人缘不错,大部分学子都上来道贺,其中也不乏真心恭喜的,一帮子人笑嘻嘻的撺掇王元请喝喜酒,几人闹做一团,结伴一起走了。 相比起来,卫双行这边,就只有施逸一人了。 施逸在卫双行面前站定,低声道,“恭喜你,清弟。” “多谢。”卫双行咧了咧嘴,今日过后,他同这个安锦清的‘心上人’就再无瓜葛了。 施逸看着卫双行,心里种种念头闪过,半响才盯着卫双行的眼睛定定道,“清弟,春闱我在中京等你,介时必定与今日不同。” 施逸说完,也不等卫双行回话,朝王元等三人行过礼,就离开了。 卫双行朝王元告辞,被王元叫住,让他过去给方同和柳清行礼。 卫双行明白王元的用心,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王元不待卫双行发话,又把卫双行前前后后做的事都照实说了一遍,方同两人听后唏嘘不已,对卫双行这个后辈,心里就多了几分喜爱。 几人结伴而行,卫双行以安父为由,回绝了王元一起喝酒用饭的提议。 一来他这个壳子年纪太小,三个中年人带着个小辈,行动言语难免有些顾忌,喝酒做事也不痛快,二来若真去了,王元恐怕会再提收徒一事。 卫双行原本计划按照‘安锦清’的意思,参加春闱拿个小官职,达成安锦清入仕的心愿后,弃政从商,做回老本行经商赚钱,可从王元宁愿饿死也要读书考学,坚决不跟老太爷从商来看,他若真做了王元的弟子,王元十之八/九是不会同意他经商的。 收徒一事,能免则免吧。 几人一直往前走,卫双行耳朵好,离老远就听见了前面的争吵声,前面拐个弯五六百米处,竟是安锦文和王行吵起来了。 说是争吵,倒像是安锦文在那单方面的叫骂,眼见那叫骂声越来越高,想必用不了多久,连王元方同这样的普通人都能听见了。 卫双行皱皱眉,这安锦文就是个会走动的麻烦生成体,只适合家养的小麻雀,在家里骄纵惯了,到外面不知收敛,没人在后面收拾烂摊子,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安锦文出了洛阳山庄,就近找了个安府的铺子洗漱包扎了一番,一两个时辰过去,他整个人稍微镇定了一些。 安锦文大难不死,心思就活络起来,脑子里始终都记得是那王行害他这般狼狈的。 他换了身干净衣服后没直接回府,而是折回了洛阳山庄,在一条必经的小路上等着王行,安锦文这一两个时辰心里都憋着火,待听得沿途的士子说王行和安锦清得了大学士的青睐,心里更是又嫉又怒,安锦文的目光只管放在陷害他的王行身上,连带对安锦清能直接参加春闱这件事,也没那么看重了。 安锦文截住王行,怒目而视,“我自问没得罪你,你为何要害我!” “冤枉啊,锦文兄……”王行故作惊讶地哎了一声,“我何时害过你,倒是锦文兄你,以后习文写字可要小心些,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倒把自己赔进去!” 安锦文听到那个偷字,跟吃了炸雷一般差点没跳起来,脸色也涨得通红,心虚不已,他再一看春风得意一脸嘲讽的王行,顿时气炸了肺,这王行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也敢来对他指手画脚! 安锦文到底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今日又受了奇耻大辱,被王行这么一‘指点’,新仇旧恨一齐涌上来,这里又四下无人,哪还管的上三三四四,直接开口骂道,“你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管我,别以为你们王家承办了几次洛阳花会,就以为是得了隆恩了,也不过是背后作祟的宵小之辈,别嚣张太久,你等着瞧!今年我安府必定不会再让你得逞!” 卫双行听得又是好笑又是惊奇,前世他常听家里的老头念叨,说人总要走些弯路,在外面闯一闯,碰碰壁,才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不过这安锦文,走的路是不是太弯了些,即便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也断没有拿出来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声喧哗的。 方同听了几句就铁青了脸,洛阳花会承办权向来是经他的手办理,但也是根据考核结果评比定的,何来的‘背后作祟’,他做官向来公正勤廉,来洛阳这些年自觉问心无愧,可从未想过有人居然是这般看他的。 方同脸色铁青,几步走上前,立在安锦文背后问,“安二少倒是来说说,本官是如何作祟的?” 王行眼里的笑意一闪,整了整表情,啪地一声合了手里的折扇,弯腰朝方同行礼,“见过方大人。” 安锦清惊骇地扭过脸,待看清来人真的是方同后,吓得往后踉跄了两步,憋红了脸不住解释,“方大人……事情不是这样的,事情是……” 方同早没了听他说话的兴致,他一生正直清廉,最是见不得搬弄是非谎话连篇的不诚不信之人。 更何况这人方才在士子会上的表现已然是糟糕透顶,闯了大祸还不知悔改,现下居然在这大放厥词,拿洛阳花会说事。 方同面色不虞,洛阳花会干系重大,岂能交给这些心术不正的无知宵小,到时候不知又能捅出什么篓子来。 方同瞧着又想求饶了事的安锦文,冷声道,“你安府权大势大,洛阳花会想必也入不得安府的眼,今年的洛阳花会,你们安家就不必参加了。” 方同话说完,便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去了,王元摇头叹气,昨晚他看得明白,隐约猜到安父的意思,碍于安老太爷的交情,安父若真是让他舍了四子改收二子,那还真有些不好办。 王元颇为遗憾地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卫双行,叹口气又看了眼恭敬有礼的王行,心里一动,暗自思量了一番,心道此子才学不错,加上心思缜密行为得体,倒也是个不错的好苗子,多加培养,假以时日,所不定能在朝堂上大展拳脚。 王元在心里点点头,又看了眼地上还跪着的安锦文,不住摇头叹气,也和柳清一道离开了。 安锦文唇色干裂脸无人色,虚汗涔涔,呆愣愣地就这么一脸惧怕地站了一会儿,等王行走后,像是受不住打击一样,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重重摔在了青石路上。 卫双行看着晕在地上的安锦文,有些哭笑不得,招手叫来个洛阳山庄的仆人,道,“你去安府,找安家大少安锦阳,就说他弟弟昏倒在洛阳山庄了。” 第28章 会表白的眼睛(二更) 那仆人领了命,急匆匆走了。 从洛阳山庄到安府好一段路程,来回也得两个多小时,卫双行四处看了一圈,把安锦文拖进旁边茂盛的草丛里,随后跳上一边的红衫木,盘腿而坐。 他从系统购买的这本内经,只是最基本的入门心法,没什么杀伤力,但卫双行半路出家,以现在的年纪修炼内功,自然需要稳打稳打,冲顺了任督二脉,以后才能运用自如。 卫双行盘腿而坐,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心里默念心经口诀,体内微弱的内息就被调动了起来,一路由丹田出发,走命门,沿督脉运行至百汇穴,再由伤脉回注丹田,由此循环渐进,几个小周天下来,卫双行也得了其中的奥妙,修炼起来也就越发认真了。 卫双行支使来的仆人被引入安府时,安锦阳正陪安父接待生意上的同行,听得那仆人说他弟弟昏倒在洛阳山庄了,心里就是一慌一急,也来不及向安父和客人辞别,问了地点后直接奔了出去。 安锦阳想着四弟前两次发狂时的模样,心里又急又慌,也不知四弟这次又要承受多久的痛苦。 安锦阳也顾不得惊扰街道,直接提气朝洛阳山庄飞掠去,他往年曾参加过的洛阳花会,是以对洛阳山庄非常熟悉,很快就找到了仆人说的那条小道。 安锦阳目光来回扫了一圈也没发现四弟,以为找错了地方,又在附近绕了一圈,还是没见踪影,心里也就越发慌乱。 莫不是被什么人见四弟昏迷不醒,把人捡走送医馆了? 还是因为昏迷不醒遭遇了什么不测? 安锦阳来回折腾了几次,最后又回了仆人说的那个青石小路上,正想出了山庄,去找那方同发动洛阳山庄的人一起找,抬头就见自己的四弟正盘腿坐在一棵极为粗壮的杉木上,双眼微闭呼吸平缓,周身隐有内息流动,不像是昏迷,倒像是在练功。 安锦阳紧绷的心神乍然松懈下来,傍晚的凉风一吹,带起丝丝凉意,安锦阳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出了一背的冷汗,现下手脚都有些发虚。 安锦阳也没出声惊扰,就这么立在树下,看着上面凝神静气的人,心道没事就好。 四十九个小周天运行完毕,卫双行静气收功,往下一看就对上了安锦阳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 那双眼睛就那么定定看着他,凝望…还是…凝视?卫双行贫乏的词库里滑过这两个词。 有那么一瞬间,卫双行以为自己透过那双黝黑的眼睛一直看进了安锦阳的心底,似乎安锦阳就这么凝视了很久。 只这么想着,卫双行心里就是狠狠一悸,随后连着心跳声也蹦蹦地鼓动了两下,卫双行一愣,眼睛一开一合,又盯着安锦阳看了一会儿,发现刚才那点异样跟错觉似的,再也找不出来了。 刚才什么情况?卫双行有咂舌的冲动,怎么有点像当年从父亲接手整个卫家时的感觉,心跳不稳,紧张激动,昂首挺胸恨不得冲着全世界喊一声,如毛头小子一样激动欣喜的感觉。 卫双行又看了安锦阳两眼,刚才那种要飞升的感觉已经消散完了,连影子都没留一个,卫双行回味了两下,就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要眨眼睛。 兴许那种云里雾里要登天的感觉,就跟抽鸦片差不多,h过以后卫双行就有点悻悻地提不起精神,思绪也出离得厉害,瞎琢磨着是不是在靖国建立一个姓卫的商业天国,把靖国的珍宝都搜刮出来? 卫双行正自我剖析,安锦阳也非常不自在。 盯着一个人看这么久,就算是无意之举,那也是非常失礼的事,若四弟是个女子,他这样偷窥的行为,岂不是登徒子的行径…… 安锦阳见卫双行盯住他不放,看了又看,以为自己的不良行径被四弟抓了个正着,心里就慌一阵窘迫一阵的,俊脸上的薄红变成绯红,手脚都不知如何放好了。 安锦阳别开目光,瞟见地上拉长的影子,又觉得自己匆忙奔过来,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刚才走得急,也顾不得打翻在衣衫上的茶盏,现在那黏在衣袍上的茶叶子,就分外碍眼……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在意外表,安锦阳察觉到自己正想什么,心里的窘迫又一阵一阵往上涌,脑子里乱麻麻地不知道该想什么好。 等卫双行从树上飘下来,安锦阳才堪堪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几步问,“四弟,你没事罢?” 想起正事,安锦阳决定找君西玄问问的想法更加坚定了,四弟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一个人来的?”不是告诉他有人昏倒了么?卫双行莫名其妙地看了安锦阳一眼,指了指旁边的草丛,“有事的人在那儿,二哥昏倒了。” 安锦阳愣了愣,连忙上前去把安锦文扶起来,探了下鼻息脉搏,把人抱起来道,“只是受了刺激,昏睡过去了。” 卫双行点点头,两人出了洛阳山庄,才到安府门口,就见管家赵超在门口来回走动,不时朝这边张望,见到他们回来,急匆匆迎上前来,道,“大少爷快些,老爷等着见二少爷和四少爷。” 安锦阳一愣,朝赵管家示意道,“我先送二弟回房,二弟他昏过去了。” 赵管家看也未看安锦文一眼,只不住地催促道,“直接弄醒吧,出大事了,你们快进去吧。” 安府正厅,白日招待的客人已经走了,十几个安家的人立在厅堂上,全都噤若寒蝉,偌大的一个厅堂,静得针落有声。 安父脸色铁青地坐在主位上,洛阳山庄来的那个仆人他已经着人送回去了,那仆人的话他心里信了七分,却还是心存侥幸,他简直不敢相信平日聪明伶俐的儿子会做出那等蠢事来,他倒要等这个孽子亲口来说,究竟是不是真的! 安父,白氏,二房柳氏,安锦文的母亲高氏,安锦清的母亲徐氏,连同安父房里的另外两个小妾燕氏和秦氏,外加安父大大小小六七个子女都在,寻常难得聚齐的人,现在挨边的立在安父旁边,显然是安父特意叫来的。 安锦文是被水泼醒的。 安锦文醒过来还有些怔忪,看见安父后,心里的委屈就一层一层堆叠起来,连忙凑过去,开口就唤,“父亲,你要为我——” 安锦文这狼狈模样,等于不打自招,安父心里的那丝侥幸立时散了个干净。 无脑的竖子! 安父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色涨红,明显是气的不清,眼见这个孽子还敢诉苦求情,安父肝火更旺,抡圆了胳膊一巴掌就朝安锦文的脸撞去,把安锦文打得跌出了几步,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安父旁边一美貌女子亦是脸色惨白无色,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的惨样,一双美目里簌簌流下泪来,似乎是想上前求情,又硬生生忍住了,只喃喃念着文儿文儿的,声声悲痛泣血,显然已经是心疼到了极点。 卫双行听在耳里,知道这正是安锦文的母亲,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倒觉得有些出人意料。 “父亲……”安锦文捧着脸不可置信地呢喃了一声,安父盛怒之下力道极大,他的半边脸几乎是立时就肿了起来,嘴角也流了血,是被安父一巴掌打掉两颗牙了。 “孽子!安府的脸都给你丢尽了!”安父看着安锦文血泪一起流的狼狈样,心里又是怒火中烧,是心疼难受。 第29章 携手相游 安父二十岁加冠当天,便听从父亲的意见娶了白氏,后来得遇高氏,他和白氏大婚五年之久了。 白氏端庄贤淑,精明能干,是一个持家的好妻子,但比起柔弱善良的高氏,毕竟少了份能激起他怜惜保护的柔弱妩媚,安父至如今都还记得当年初见高氏,那种惊为天人心动恻然的感觉,和高氏相遇以后,他如毛头小子一般,第二日便急匆匆地央求了父亲上门提亲,惊喜的是高氏居然肯下嫁于他,高氏出生官家名门,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更是柔弱善良,不争不妒善解人意,这样的女人,又岂是白氏之类的商贾之女能比的? 徐氏就更不必说了,一介粗鄙妇人。 安父想着往日和高氏柔情蜜意琴瑟和鸣的日子,再一看现在心爱的女人哭得泪水潸然凄楚可怜,心里的火气登时消了一大半,锦文毕竟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参加这般盛会,也是求功心急,才犯下大错,儿子犯了错,他这个做父亲的以后好好教养就是,还能真打杀他不成。 安锦文又伤心又害怕,安父从未对他发过如此大的火。 安锦文泪眼朦胧地瞧见高氏,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连滚带爬地奔了过去,母亲母亲地唤了两声,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高氏不住垂泪,朝安父看了看,强忍着没开口求情,只别过脸搂着安锦文低声饮泣。 高氏不开口求情,白氏倒上前发话了,“老爷消消气,妾身听起来倒像是那王家蓄意害咱们,文儿心性单纯,上了套也是情有可原的,再说这洛阳花会……” 白氏见安父居然随着微微点头,垂了垂眼脸,方才接着道,“如今那王家的儿子成了王学士的弟子,两个又是本家,关系定然也非比寻常,这洛阳花会,我们就是精心准备,估计也轮不到我们家了,今年不去也罢,明年再好好打点就是。” 安父本来心下就有些松动,听白氏这么一说,另一半气也消下去了,连带方才决心要惩罚安锦文的念头,这时候也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一点踪影都没了。 安父心里现下琢磨的,倒是他要如何处罚,才会即不让儿子受罪,又让在场的众人心服口服。 白氏瞧出安父的念头,走过去扶住正哭着的母子,叹口气没再说话了。 安父见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儿子抱头痛哭,就算心里有气,那也是发不出来的,怪只怪这儿子被他宠得无法无天,今日才闯下这等大祸,安府不但失了承办洛阳花会的机会,还连着得罪了洛阳的两名命官,他这些年在洛阳上下打点经营的关系,也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安父心里恼怒,瞟见一边的卫双行,颇为不悦地道,“当时你也在,怎么不拦着你二哥,兄弟在外得相互提携才是,怎么你还想看你二哥出丑不成?” 卫双行盯着表情松动的安父,心里啼笑皆非,安父曾经莫名其妙迁怒安锦清,硬是要把安锦清母子二人赶出安府,后来作弊事件一出,安锦清险些就被打死,这么对比起来,安父对待两个庶子,差别还不是一般的明显。 安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有什么秘密,安锦阳这一路进来,已经听赵超和仆人说了个大概,现下听了父亲实在离谱的话,皱皱眉上前道,“父亲,今日之事,父亲切莫听人道听途说,误会四弟,方才若不是四弟,恐怕我们安府上百口人现在都在牢里等着问斩,谋逆和谋反,那都是诛灭九族焚尸化骨的大罪!” 安父自然也知道大儿子说的道理,听大儿子这么一说,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倒没纠结在卫双行身上了。 可锦文终究是自己宠爱的儿子,他还能怎么样? 安父被安锦文母子哭得心里烦闷,索性摆摆手道,“罢了,念在你母亲给你求情,此次的事为父就不追究了,便罚你禁足三月,慈母多败儿,这期间连你母亲也不用见了。” 安父这意思是连板子都省了,除高氏另外的三个小妾包括徐氏在内,脸上都露出了不满的神情。 另外两个倒还是个知趣的,知道安父现在正在气头上,便是心有不甘也不敢现在就跳出来。 偏生徐氏又是个没眼力见的,见安父挥挥手就要让那两人出去,阴阳怪气地就把人截住了,“老爷,那朝廷命官也是能随便得罪的?老爷您也不想想,二少爷捅下的那个大坑,那往后,得要多少银子才能填平,您就这么轻轻松松揭过去,也不怕这府里的弟弟妹妹们以后有样学样,别的不学,专学这捅娄子闯祸的功夫了……” 卫双行看着浓妆艳红的徐氏,心里又是好笑,又觉得那安锦清着实可怜,这徐氏才从院子里出来两天,就开始蹦跶了。 安父正心烦气乱,一听徐氏明里暗里都在提醒他处理不公,脾气一来就想发火,待看见旁边站着的卫双行,想起春闱又有些顾忌,这四子到时候若是能拿得个名次,他现下倒不好随意发作他了。 安父面色缓了缓解释道,“老太太寿辰就要到了,文儿母子最得老太太欢心,要过于追究此事,老太太问起来又要劳心伤神了……” 徐氏还要再说,安父颇为严厉地瞪她一眼,目光在厅堂里转了一圈,厉声警告,“此事以后休要再提,谁敢朝老太太透露一句,我饶不了他。” 徐氏向来外强中干,听安父如此说,脸上就有些讪讪的,安父见没人再说此事,脸色缓了缓,又朝徐氏道,“四子此次帮文儿解了围,你教导四子也辛苦了,下月老太太寿辰,让二老和你弟弟也来坐坐罢……” 人说夫妻相知,这安父果然了解徐氏,徐氏一听安父的话,顿时喜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夸安父如何如何,偏生用词直白简单,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直夸得在场的人脸直抽搐。 安父又看了看旁边立着的卫双行,有些生硬地开口道,“闲暇之余,也跟着你大哥去铺子上看看,这段时间若是短了吃穿用度,找你母亲提就是。” 安父这里说的母亲,说的自然是白氏,按靖国的传统,妾氏生出来的孩子叫妾氏一律只能叫姨娘,母亲一词只针对嫡母,不过安锦文可以叫高氏母亲,其他孩子有样学样,安府自然也就没了这等称呼之分。 卫双行点头应下,安父挥挥手,示意一干人都散了。 徐氏心情好,挽着红缨喜滋滋地回去了,卫双行落在最后,被安锦阳叫住了。 卫双行停下了脚步,等安锦阳走进些,才问,“大哥有何事?” “四弟,父亲让你随我一起照管生意……” 安锦阳察觉四弟在看他,声音就有些发紧,“明日去库房清点运来的物资,四弟你若是有空闲,便随我一起去罢。” 卫双行心里一动,想着自己以后还想经商赚钱,爽快应下道,“多谢大哥提点,明日何时出发,介时劳烦大哥着人叫我一声。” 两人一同走到岔路口,就分道扬镳了。卫双行走了一小截,停下脚步,有些纳闷地盯着安锦阳的背,安锦阳步伐轻快,呼吸也不似寻常四平八稳,他这个古怪的大哥,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第30章 卫氏黄金矿工 郑州就是后世的河南。 洛阳地处郑州西部,横跨黄河中游两岸,居天下之中,素来便有九州腹地之称。 洛阳地势西高东低,四面环山,六水并流,再加上气候四季分明,温和多雨,是以洛阳能种植的作物非常多,除了寻常的农作物,花生,芝麻,油菜籽等油料作物也都成了洛阳百姓重要的经济来源,在洛阳,但凡有点地的,总能想办法让自己和家人生活得好一些。 百多年前,安府不过是个地处鹰城脚下的小户人家,终日以劳作为生,安父三四代以上的当家人,有天手里突然多了一笔积蓄,便领着全家迁徙到洛阳定居,先只是倒卖油料,再后来就连炼制也一并做了,这才在洛阳发起家来。 几十年过去,到安父这一代,安家已经成为洛阳富豪好几代了。 卫双行站在翠云峰上,登高望远,俯首间伊洛二川之色净收眼底,尤其现下正值傍晚十分,万家灯活如同天上繁星,映照着天边晚霞似锦,变幻莫测。 饶是卫双行走遍河川,乍一见这重峦叠嶂,红霞瑰丽的山峦奇景,也是心神一震,看得时间越久,心中便如眼下的山河一般,云卷云舒逐渐大起大合,刹时又豁然开悟,种种思潮来回翻腾,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安锦阳站在旁边,侧脸看着正凝神俯瞰群山的卫双行,瞧着眼前人周身的澎湃震惊随着云卷云舒蜕变成惬意舒爽,只觉得这天地间,能得此一刻,便也不枉此生了。 安锦阳只顾着怔怔失神,思潮澎湃,不知自己竟是把这一首写给女儿家的诗给念出了声,安锦阳待一想到后两句,又回过神来,暗自懊恼自己最近心性不定,头脑思绪皆不受控制,易喜易悲,种种莫名滋味,这段时日倒是全全体验了个遍。 卫双行瞧着这邙山美景良久,邙山在后世是出了名的多古墓皇陵,想来那句生于苏杭,死葬邙山是有道理的,尤其是主峰翠云峰,树木森列,苍翠如云,当得洛阳一道奇景。 卫双行微微回神,若有所悟,偏头问,“大哥,不是要去铺子么?怎么来了这里。” 安锦阳闻言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看着眼前山河奇景,又转头温声道,“四弟你终日闷在家里温书,今日天晴风好,便想着带四弟来此处走走,铺子的事晚些时候再去,也无甚关系。” 卫双行看着安锦阳脸上不似作假的温情,听得一愣,再又想起这个大哥昨日以为是他昏倒,便匆匆忙忙赶去救他,连带着又想起那天两两相望时的感觉,心里陡然滋生了一股莫名的热流,暖的,热的…… 若真要形容,大概就像你正挖地,挖着挖着突然就喷出了一股温泉,你怔忪了一下,随后就开始慢慢地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地要去触碰那些会流动的珍宝,你或许还会想着,再往下挖一挖,说不等能得到更多。 卫双行现在心里现在就有那么一块地,现在正咕噜噜往上冒着热气,那些热气似乎把他的血液也蒸得暖和温热了,沿着血脉蔓延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心头脸上,暖洋洋的,入赘云端。 卫双行几乎算得上有些迷醉了,他想要这种感觉再持久一些,再多一些。 这样的卫双行,落入安锦阳眼里,一遇见,就一眼万年,一开始,便覆水难收。 安锦阳情不自禁,他们原本就离得极近,近得他能听见四弟的心跳声,他却还想再靠近一些,安锦阳强压着那股快压不住的冲动,目光满是克制地看着卫双行,低低道,”四弟要是喜欢,往后大哥便多带你来看看,马寺钟声、铜陀暮雨,龙门山色,大哥一一带你看过来。“ 安锦阳语调低柔,揉在风声里听起来更像是低叹呢喃,听在卫双行耳里,竟是有种柔情似水的情调。 柔情似水?卫双行怔怔看着安锦阳,老半天才理清楚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 他居然觉得安锦阳很顺眼。 他活到目前为止,能让他越看越顺眼喜不自禁的,除了钱,也就是那些辛苦淘来的宝贝了。 这样能让他喜不自禁的安锦阳,卫双行恨不得再多来一些,又怎么会拒绝安锦阳的提议,几乎没怎么想,卫双行就爽快应下了,“那就多谢大哥了。” 他不但不想拒绝,现在还想着要如何与安锦阳走得再近些。 如果说把昨晚系统奖励的三十旦金子三十旦白银给安锦阳,能再让他产生些新奇又惊喜的的感觉,卫双行估计就这么干了。 即便不能,他好像也愿意给他,卫双行想了想,当真开口问,“大哥,你要不要金子?” 问出这话卫双行一点都不觉得幼稚,他觉得是人都会喜欢金子,因为金子值钱,卫双行昨晚拿出了五百两给旺财,旺财那老货虽然坚决不收,但一张菊花脸明显笑开了。 如果这样能让安锦阳高兴,他不介意赚一座金山回来,全部都放在安锦阳面前。 卫双行跃跃欲试,突然有了一股冲动,他想告诉安锦阳,他现在有多少金子白银,前世又有多少家产财富,以后能赚多少,以后能有多少成就,总之,绝对比安府要多,要扎眼。 卫双行丝毫没意识到只有求偶的雄性,才会突然展示自己绚丽的羽毛和捕猎的能力,也没意识到这般举动,多半不会让人欣喜,只会让人觉得粗鄙又狂妄自大。 卫双行只咧着嘴看着安锦阳,想着自己要再有钱一些,再强壮一些。 安锦阳一愣,随后有些好笑地看着卫双行,只当这个四弟说的是玩笑。可安锦阳心里很是喜欢现在两人间亲近自如的气氛,遂也暖暖笑道,“等四弟什么时候有了坐金山,再分给大哥罢!” 卫双行在心里点点头,咧嘴一笑,瞟见绵延直至秦岭的山脉,目光一顿,突然停了下来,眼里神色几变,猛地拉住安锦阳的手臂问,“大哥,等等,你有没有地图,最好有郑州的!” 安锦阳意识都在在手臂上,四弟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物透进来,异样的温热像蚂蚁一样沿着手臂往上爬,让他慢慢麻了半边身子。 安锦阳脸上飘过薄红,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卷羊皮卷,递给卫双行。 “大哥,这是哪里?”卫双行指着郑州中部的一小块土地,在经历洛阳花会洛阳水席以后,卫双行就隐隐意识到,靖国虽然不在前世的历史上,但地域风情,人文特点跟前世差不多,虽然难免有所偏差,但大体的走势是相同的。 卫双行指着地图上拇指大的地方,目光灼灼地盯着安锦阳。 安锦阳回神道,“大哥也没去过那里,郑州自洛阳往外走二百公里,就没什么人烟了。” 卫双行闻言,心里的狂喜简直要压不住,卫双行清了清喉咙,又指了一块地问,“大哥,这又是哪里?”” 安锦阳一愣,随后微微一笑,道,”鹰城,四弟,那里便是鹰城。我们安家祖上呆的地方。” 鹰城!果然是鹰城,卫双行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安锦阳看他听得高兴,就又多说了些,“鹰城只是个偏远的小山村,太爷爷倒跟我说过那地方安府还有个庄子,庄子里有人给我们守着几座山,几亩地,不过这几十年过去,到如今怕也是荒废了。” 卫双行脑子里千般念头闪过,不消片刻就想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鹰城不过是平顶山的别称。卫双行能肯定,安府的祖上一定有人知道那里有盐,却因为靖国禁止百姓私自开采买卖私盐,几代人下来都无能力开采盐山,又怕被别人觊觎,安府有钱后就把那地方买下来,这一守守了几十年,直到将这个秘密守得入了土,连安家的子孙都不知道了,也没能把那笔绝世的财富挖出来。 卫双行又瞧了眼地图上那一块。他该感谢这个宿体出生在洛阳,出生在郑州这块神奇多宝的土地。 一座盐山,一支金脉。平顶盐山,灵宝金脉。 若是施逸在,他断不会相信他在洛阳苦苦打探了半年有余无果的‘洛阳有宝’,就这么被卫双行三两下猜中了。 第31章 耳唇厮磨(一更) ‘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利不竭而民不知’,这句话的意思大概就是天下财富日渐增多,可是老百姓的赋税却没有增加,国库的钱越来越多,老百姓却丝毫没觉得自己被剥夺了。 食盐专卖,就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一种。 据卫双行所知,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齐桓公时的管仲,就已经提出食盐专卖政策了,靖国也大同小异。 盐利收入向来都是朝廷财政收入的重要支柱,几百年前朝代更迭,靖王朝财政陷入危机,太/祖皇帝夺得天下没多久,便成立了盐矿司,专门管辖私盐专卖,一经发现盐井盐池,盐矿司便会前往勘测勘察,确认登记归入朝廷所有,开采、经营、买卖,都由朝廷自行处理。 若胆敢违背政府禁令,私自生产、运输、贩卖食盐,无论你是平头百姓,还是皇子官员,一律都是杀头的重罪。 靖国发展至如今,纵然已经有部分商人能拥有私自开采的权利,但这类商人毕竟还是少数,至少在靖国,也就皇商‘沈记’有这项特权。 靖国的金矿亦是如此。 初初的欣喜激动过后,卫双行很快冷静下来,这两件事成与不成,关键就在朝廷,朝廷能交给他做,就有利可图,若不准,那两座发财山,要不就接着埋在地下,要不就便宜了别人。 卫双行若想促成此事,便要早做打算,一步步走起,不过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安家庶子,再没做出些成绩之前,谁会搭理他,和朝廷交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卫双行略略一想,便先把这件事放下了。 卫双行回过神,这才发现两人已经从邙山下来了。 卫双行偏头瞧了眼旁边默默配着他慢走的安锦阳,咧嘴笑了笑,“小弟刚才走神了,今日天色晚了,大哥你先去铺子交接事宜,小弟先去朝阳酒楼点一桌好菜等你,今晚我们便用了饭再回去罢,这般好的天色,当该浮一大白!” 安锦阳点头应下,两人入了洛阳城,便在岔路口分道扬镳了。卫双行进得朝阳酒楼,就发现这里比上次还要热闹些,食客们频频望向一个地方,显然是有热闹可看。 卫双行看了眼人群中间醒目的黑衣男子,微微愣了愣,随后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叫了跑堂的点了菜,他耳朵好,略略听了几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无非也就是酒楼茶肆的惯来场面,只这回不是男人调戏女人,而是男人调戏男人。 好戏似乎才刚刚开始。 一腿脚虚浮眼下青黑的男子正用扇面抬着那黑衣男子的下巴,嘴上啧啧啧地道,“真是一副好相貌,长得这般精致绝伦的,这洛阳城倒真是少见,外地来的?有落脚之处了么?” 君西玄脸顺着男子的力道往上扬了扬,没说话,只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男子,瞧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双狭长的眼睛却散发着与垂死之人无二的死寂和凉气,直勾勾盯着你的时候,就像门缝里的眼睛,看不见的凉气能一丝丝儿地往皮肤里钻,直透进人心里,能冻得你心脏一缩。 青年男子后辈一凉,待瞟见自己的朋全都正看向这边,又瞄了眼君西玄的脸,心有不甘,壮了壮胆淫、笑道,“瞧你,以后跟了小爷,还用得着喝这些淡茶水么?” 青年男子这么说着,扇面一扫,就把桌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男子似乎还嫌不过瘾,见君西玄没反应,手揽向君西玄的腰侧,手掌轻滑就要揉来揉去。 周围的食客大多都是男性,似乎在这朝阳酒楼见惯了这等情景,不但无人出手相助,大部分人眼里反倒露出了点是男人都懂的神情,脸上皆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食客起哄声此起彼伏,这酒楼里可不止一楼这些人。 卫双行瞥了眼楼上左数第二间的包间,起身上前一步,一把捏住那男子的咸猪手,卫双行手臂上灌了内力,直捏得那男子弯着腰不住疼疼疼地哀嚎,卫双行哼了一声,反手一捏一甩,直接把男子甩出了几米远,撞翻了一桌子的酒菜,碟碗汤水撒了一身,甚是狼狈。 下面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二楼包间外的走道上都围了一圈人,卫双行不动神色地往上看了看,对上方同赞许的目光后微微点头,就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了。 方同当下就让候在身边的捕快下楼来,青年正朝卫双行骂骂咧咧,嘴里直呼他是某某某功曹,待看清是郡守方同后戛然而止,这才慌了起来,乖乖被押了出去。 不少人都认出了一身便衣的方同,纷纷上前行礼,方同摆摆手道,“此处是喝酒吃饭的地方,不在堂上,大家不必多礼,各自随意罢!” 方同又看向卫双行,士子会的时候,他就对卫双行颇多好感,刚才又见了这么一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心里的喜爱越发浓重,当下就朗声笑道,“少年好品行,不但学问作的好,心性品德也是一等一,老夫府里最近新进了几坛秋露白,少年可来老夫府上坐坐,咱们一老一少,就棋下酒,也是一件乐事!” 方同这话一说人,射向卫双行的目光陡然炙热了许多,卫双行脸不红心不跳,他本就是想有意和方同结交,现下算是博得个好印象,成功了一半。 “找死!”君西玄目光在方同与卫双行两人间扫了一圈,神色一变,接着暴喝一声,掌心一拍身前的黄杨木桌砰地一声碎了一地,木屑四处飞溅。 酒楼里的人皆是惊呼了一声,胆小的急匆匆逃了出去,胆大的也渐渐看出了不妙,君西玄冲着的,不是那非礼他的登徒子,而是刚才‘救’他的安家四少。 君西玄袖间寒光隐现,左袖扶风,掌心一翻一转,细如牛毛的银针朝卫双行破风而来,挟着呜呜破空之声,急掠而至,刹那间就到了卫双行眼前。 卫双行不及多想,危急时刻,神识幻化成的短剑自袖袍间挥出,窜高服低,随着卫双行的意念迎着牛毛针直直撞了上去,刹时间寒光四起,银针如数击在短剑上,只听‘砰’地一声,短剑和银针两两相击,竟同时爆裂开来,银光乍然四射飞溅,带着疾驰的劲风,如数钉在酒楼的墙壁上,发出了嗡嗡的呜咽声,落点处青烟直冒,墨点大的针孔竟腐蚀出了一大片凹陷,那银针显然剧毒无比! 君西玄一招不中,面色未变一言不发,只一双子夜江水般的眼睛盯住卫双行,身体顺势拔地而起,变掌为拳,整个人像把离弦的箭,笔直锋利地冲杀过来。 卫双行一看君西玄那神色,怎会不明白这人是看明白了自己的小心思,恼怒被人利用,现下要来解恨了,不过这厮二话不说就冲杀上来,任是卫双行,也有些目瞪口呆。 第32章 爱不释嘴(二更) 卫双行的目光在酒楼里环视了一周,对方手段阴毒,这酒楼街道人来人往,若是误伤了平民百姓,那系统也不知会如何惩罚他。 卫双行思及此,提气转身飞掠出了酒楼,两人一前一后,奔至一树林间,卫双行见四处无人,才定身停了下来。 君西玄双手如爪,身如飞鹰,倏然而落,自空中探爪而来,连空气都被爪出了刷刷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卫双行连武林秘籍都还未曾摸到过,现下初初见得这又狠又毒招招要人命的身手,心下赞叹,看见君西玄因为劲风带起的光弧,两眼发光,倒生了艳羡之心。 卫双行一边小心防守,一边仔细观察君西玄的手势变换,他的身体曾被洗髓丹改造过,是以虽然不会外加功夫,但身随心动灵活自如,再加上他耳聪目明,神识又曾经过淬炼,观摩着对方的攻势的同时,就能又快又准的提前做出防备,渐渐的也摸清楚了些防守的门道,越打到后面,接招也就越自如。 卫双行稳打稳扎,小心防守不留罩门,暗自凝神观察对方的招式走向,并牢牢记在心里,时间一久,也有模有样地比划起来,三五分钟过去,君西玄这一手寂灭爪,卫双行便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卫双行心里高兴得差点要仰天长啸,君西玄眼里闪过些微诧异,目光往卫双行脸上一扫,掌上的黑气散去,欺身上前来近身攻击。 君西玄右肘抓住卫双行的手腕,一招罗汉折枝,拉得卫双行往前一跌,接连两声咔嚓响,卫双行拇指便被掰断了关节。 从开打到如今,卫双行身上脆骨关节脱臼就不止三五处,脸上也被刮出了血痕,他却面不改色,视伤口于无物,动作间大开大合,目光专注地盯着君西玄,神识都集中在了一处,一门心思只管偷学武功。 卫双行有样学样,身体右转,右臂提肘内旋,顺势抓住君西玄大拇指,向后拉直,算是把君西玄方才的动作演练了一边。 君西玄使了太公摆旗化解了此招,一拖一拽一甩,卫双行后退了三步,两人就彻底分开了。 君西玄眼里的疑惑微微一闪,开口问,“你没有痛感。” 卫双行嘴里尝到了点血腥味,这才想起方才危机之时,甩出的那短剑是‘身识’所化,这一识方才已经完全炸得连渣都不剩了,卫双行估计他在这一两天内,除了些微的酸麻,是完全不会有痛感的。 卫双行并不接话,只摆好架势,这男子虽然下手狠毒,但跟他交手的时候掌心散了黑气,来往间定然也知道他正偷学武功,既然他不反对,卫双行也巴不得再多学一些,机会难得。 君西玄虽为问,但心里已经确定了七分,又想到这几年在洛阳又死灰复燃的小道消息,再一看这少年非人一般的体质,指尖摩挲着从指尖上透凉的血,心里若有所思。 君西玄见卫双行不肯答话,薄削的唇微微勾起冷笑,眼里寒光四起,伸手猛然朝卫双行手腕抓去,左手猛拿卫双行肘部,扣住卫双行的脉门,一拉一勾,就想让卫双行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 “四弟!”安锦阳远远一见两人的架势,吓得心跳都慢了三拍,待一看见卫双行脸上的血痕,心里又惊又怒又疼,如疾风一般掠至卫双行身前,伸臂揽过卫双行,往外一推一送,卫双行便被送至三丈开外了。锦阳施加在卫双行身上的内力绵长柔韧,他被推出十多米远,站定后竟丝毫未伤。 安锦阳当先一掌朝君西玄挥去,掌间灌满内力,他惊怒之下直接上了十成十,君西玄猝不及防,只觉一股深厚雄浑的内功由经脉灌冲而来,纯阳刚猛的内功汹涌澎湃有排山倒海之势,和他修炼的阴柔内息一正一邪两两相冲,刹时间他的筋脉鼓涨犹如爆裂一般,臌胀如雷,那纯阳内力不管不顾,竟是一路冲往心脏丹田,震得他心脉俱损。 君西玄受了重创,内力反噬之下,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君西玄只用了三分力对付卫双行,安锦阳一试便知。 安锦阳一招后便收手定身了,袖袍微微鼓动显然是余怒未消,面沉如水已然动了真怒。 安锦阳再一看对面面生的黑衣少年,心里万般念头闪过,光他回洛阳这几个月的时间,就在洛阳遇见了不少不明人士,尤其是这般深藏不露不知何人的武林高手。 安锦阳不做纠缠,回身护在卫双行身前,上上下下把卫双行检查了一遍,待见他漏在外边手上血痕累累都是抓伤,又伸手轻轻碰了碰卫双行脸上的爪痕,心里又急又怒,心疼得恨不得在自己脸上也来两刀,好试试四弟尝过的这些痛。 卫双行倒没觉得怎么,今日这事本就是他自找的,这点伤换得和方同相邀一聚,这买卖还是很划算的。更何况他方才从这人身上照葫芦画瓢学了不少武功。 说到底这件事怨不得别人,不过卫双行感受着安锦阳心疼的目光,心里暖洋洋地舒服极了,他就爱现在这感觉,巴不得安锦阳目光一直挂在他身上,卫双行唇角勾着笑,打算就让安锦阳一直这么误解着。 安锦阳见卫双行精神不错,心里松了口气,才转身朝君西玄沉声问,“敢问兄台何人,又与我四弟有何仇怨,要下此重手。” 卫双行听安锦阳说这般义正言辞,难得老脸一红,他本就蓄意挑衅,结果还没等人使出真招,他就来了个帮手,直接把人打吐血了。 况且那人性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卫双行实在不想安锦阳和他过多牵扯,索性上前道,“在下安锦清,今日多有得罪,幸得少侠指点,多谢了!” 洛阳安府?君西玄伸手一抹嘴角的血迹,目光在安锦阳和卫双行两人间扫了两圈,朝安锦阳冷哼一声,用了传音秘术道,“管好你的小情人,专好多管闲事!” 君西玄未再多说一词,转身提气朝深林里飞掠而去,身法变化极快,轻功了得,眨眼就消失在了两人眼前。 安锦阳呆了一下,扶着卫双行的手像被烫了一下猛地缩了回去,又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实在是做贼心虚欲盖弥彰,又手足无措地顿住,眼里神色变来变去,目光只盯着君西玄方才站的青石块发呆,也不敢看卫双行,一张俊脸上似喜似忧,却不知想到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画面,最后耳根后颈连带一张俊脸都染上了绯红。 他和四弟在旁人眼中,已经是这样了么? 安锦阳心里莫名一喜,半响又如当头棒喝,瞬间清醒过来,脸上血色退尽,神情一会儿惨白凄惶,一会儿又心生甜蜜,真真是冰火两重天,种种滋味堆在心头,直逼得他朝天地大吼一声,思绪难以排解。 传音秘术并不似轻功这般,功力再低位也能飞起来,如卫双行这般的半吊子,就是真什么也听不见了。 卫双行眼睛盯着安锦阳逆着夕阳光变得通红薄透的耳垂,目光灼热又焦躁,心里陡然涌起的渴望冲动难以抑制,似乎必须要做点什么,那股冲动才能消减下去,还没等大脑想清楚,卫双行的嘴巴已经先行咬上去了。 卫双行一招得逞,喉咙里发出一声满意的低吼声,无意识就衔着那块软肉允吸了一下,牙尖轻轻摩擦着,像是要把嘴巴里的东西吞下去,又舍不得施力一般,只含在嘴里来回爱抚,跟着魔了似的爱不释‘嘴’,耳唇厮磨。 卫双行一边舔一边颇为迟钝地想,他是不是该干点别的?或者亲一亲咬一咬其他方? “四弟……你……” 安锦阳浑身一震,脑袋里白光一片,方才种种尽数散去,什么都没剩下了,酥麻一阵阵地从耳垂蔓延至脊柱尾椎,让他难以自持。安锦阳年过二十几,却因心性淡漠常年休习纯阳内功,是以*极少,活至二十五岁方知爱欲喜欢是何等滋味。 又加上他方才明白自己对四弟抱着怎样的心思,一时间理智全失心中情潮爱意涌动,哪经得住自心爱之人如此挑逗,细密堆积的酥麻感催得他喉间滑动,竟是溢出了一声低吟,身体一颤微微绷直,安锦阳脸色酡红,掌心于袖间死死捏在身侧,紧紧闭着眼睛睫毛颤动,竟是一动不动仍由卫双行施为了。 第33章 求而不得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好梦自来最易醒。 安锦阳缓缓睁开眼睛,怔怔看着这天地,黄粱一梦,一梦何不一万年? “四弟。”安锦阳脸色发白地拉开卫双行,涩声道,“四弟你再过几年也要加冠礼了,这般孩子气的举动,往后不能再有了。” 卫双行瞧着脸色灰暗的安锦阳,心里被针扎了一下,有些郁闷地想着自己颇为诡异的行为。 他前世纵然没心思去乌烟瘴气的地方,也不妨碍他看清楚一些脑满肥肠的男子眼里龌龊的*,略略一对比,卫双行就知道自己对安锦阳产生了类似的冲动,似乎是想亲近,然后狠狠占有。 不过显然安锦阳很难受,卫双行心里有些烦闷,谈不上有多难受,但到底让他有些提不起兴致来。不过卫双行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他想办成什么事,就断没有不经营就放弃的道理。 晚风一吹,卫双行深吸了一口气,朝安锦阳咧嘴笑道,“知道了,大哥,我们回去了。” 卫双行面色坦然地应下,好似不甚在意,安锦阳心里微微刺痛,他的理智希望两人不要再有僭越失礼的举动,但四弟当真坦坦然然这般应了,他却又心如死灰,失魂落魄…… 安锦阳微微闭了闭眼,他何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患得患失了? 四弟还是四弟,也罢,也好。 临近傍晚的山间小路极其的安静,间或传来的虫鸣声,也只是让气氛更加沉闷而已。两人心思各异,都沉默地走着,谁也没再开口。 时间也不知过去多久,卫双行等被旺财叫住,这才发现他已经走到院子了,转身一看,安锦阳已不再身后,卫双行看着院门站了一会儿,心里刚压下去的烦闷一层叠一层的往上涌,鼓胀在心胸间,郁郁不得解,竟让他有掀桌子砸门的冲动。 他从未有过这般糟糕的状态,求而不得他遇见多了,但他只要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步步小心经营,制定好计划,纵然当时还不知结果,但也断不会像现在这般,任凭他如何想,也还是这般心急难耐,心烦躁动。 卫双行一言不发地往院子里走,他初初尝到这情爱的滋味,却心愿难遂,他如今又不能如前世那些猪脑一般,威逼利诱让安锦阳乖乖听话。 情那玩意,跟生意不同,不是你想,就能想得通,不是你想得越久,终就能求所得。 初尝情爱却不自知,卫双行堪不破这其中的门道,他一心想冲去安锦阳那里,却又不知要说甚么,能做甚么,只一想到安锦阳方才死寂无望的眼神,灰白惨淡的脸色,心里的闷痛和抑郁就一阵阵涌上心间,刚刚平息下去,又猝不及防地涌上来。 那闷痛竟如同埋在他心底的钢针一般,他一呼一吸间都能感受到时重时轻的疼痛,逼得卫双行胸膛起伏双目泛红。 卫双行心想,安锦阳果然跟鸦片一样,吃得着的时候,心情舒悦,吃不着的时候,痛苦难当。 “少爷你怎么不点灯?黑漆漆的也不吓人……”旺财见屋子里黑漆漆的,端着脸盆急忙抢进来,点了灯,先是被卫双行黑煞神的模样吓了一跳,待看清卫双行脸上一道一道的血痕,急得踢翻了脚边的脸盆,一边跑去书柜上翻箱倒柜,一边又气又急地骂他,“又死去哪里闯祸了,你这是要把老奴气死你才甘心啊!哎哟哟,老奴还不如早早闭眼的好,省的日日担惊受怕什么时候就要替你收尸了!” 卫双行今日心情起伏不定,过往加加减减三十几年的时光,从未体验过的大喜大悲,今日算是挨个走了个遍,这般下来,现在心里就有些不同,这时候听着旺财的骂咧声,竟是不如往日一般觉得啰嗦刺耳,反倒是生出了股连指尖都懒得动的惫懒和疲倦,心里酸涩,是连话都懒得回一句了。 旺财拿着烛灯纱布和药过来,一看卫双行这模样,鼻尖一酸,赶紧抬起袖子揉了下眼睛,挂上一幅又难看又灿烂的笑,道,“来给老奴看看,哪只野狐狸敢抓花我家少爷的脸,等下次老奴碰到,可要拿开水直接把她烫死,再把皮给剥下来,给少爷做个毯子!” 你倒是回句话呀!旺财见卫双行一动不动,显然是失了魂落了魄,心里一急,伸手解了卫双行染血的长衫,看见里面的伤痕,待要再骂,又觉得自己这般不但不会让人好过,反倒又勾起伤心事,连忙佝着老腰把盘子里的小瓷瓶拿过来,嘿嘿笑了两声,“嘿嘿,嘿嘿,少爷,你看看这活血生肌膏,还是大少爷送的,上次没用完,这次还能接着用,不过有些不够,明儿老奴在出府去买一些……” 卫双行心里一钝,拿过旺财准备好的干净衣服,径自穿了起来,朝旺财懒声道,“这点小伤,估计明天就能好,我出去走走,你早点休息罢!” 卫双行说的是实话,他一来不觉得痛,二来因为那洗髓丹,他的身体本就异于常人,虽然没有金刚不坏之身,但这恢复能力,确实只要一口气在,就能自行痊愈,药物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别让这老货担心。这念头在脑袋里一闪而过,卫双行愣了愣,索性朝旺财笑道,“我出去走走,你不必守门,去睡罢!” 旺财想拦,瞧着自家异样反常和颜悦色的少爷,又没动作了,都怪他这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头,没什么用,也帮不上忙…… 等卫双行出门后,旺财脸上的笑也退下去,佝偻着的腰压得更弯,等看了一地狼藉,又打起了精神,抹了抹眼睛碎碎念道,“这破院子也没什么好住的,赶明儿老头我就用那五百银子上外边找个豪华院子,收一堆丫鬟婆子把少爷伺候起来,谁稀罕这里……” 安锦阳到的时候,旺财正端着一盆卫双行的脏衣服往外走,老奴才觉得那上面沾了血,血水能洗掉,晦气洗不掉,索性卷成一团打算全给扔了。 旺财也是心神不宁,包了一大堆衣服,差点没直接撞安锦阳身上,哎哟了一声,见是安锦阳,倒也没迁怒他,笑眯眯道,“大少爷来了,我家少爷不在,大少爷有事么?” 安锦阳怔了怔,盯着卫双行的衣服出神,他方才连自己怎么回的院子都不知道,等想起四弟脸上手上的伤,才又拿着伤药赶过来,他这一路心里只想着见到四弟该做的反应,该说的第一句话,四弟又会怎样对他,是如方才路上那般不再理他,还是退回到初初认识的从前,生涩疏离……还是恼怒他方才言语过重,和他断了关系,连兄弟也不要跟他做了。 比起他有一天忍不住把四弟拖往万丈深渊,这其中的哪一种,安锦阳都觉得要强上许多,要应该许多,可这其中的哪一种,光是想想,都能让他酸痛涩然得难以呼吸,一触就碎,一碰就痛。 安锦阳看着里面亮着的光,秉着呼吸轻声问,“四……锦清当真不在么?” 旺财一愣,目光在安锦阳脸上转了两圈,不过又不是他家少爷,纵然有异样,那也不关他的事。 旺财回道,“少爷说要出去,刚出去一会儿,老奴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大少爷明天再来罢!” 是了,锦清他明明只是和他闹着玩儿,又如何会为了这点事和他置气,找理由搪塞他,不见他,安锦阳苦笑,警告自己莫要患得患失,遂强撑着心神,朝里屋看了眼,微微愣住问,“这是要翻修院子么?” 安锦阳不问还好,一问旺财心里来气,当场就翻了翻眼睛,他怎么就忘了面前这人也是安府的人,旺财忍了忍没忍住道,“翻修什么院子,我家少爷本来就够委屈的了,大少爷可别没心没肺嘲笑我家少爷了!” 旺财越说越气愤,想着过几日就得从安府里出去,还有什么好顾忌的,索性倒豆子似的都说了,“要老奴说老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家夫人虽然出生不高,但抬进来那时也是黄花闺女,少爷出生的日子老奴也记得清清楚楚,老奴看老爷是不是枕头风吹了多,老眼昏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认得,我家夫人就是见了见小时候的旧友,怎么就给安上了个通奸的罪名,我家少爷怎么就是外面的野种了!在老奴看来,那二少爷大少爷还是野种呢!” 旺财越说越激动,直接推了安锦阳一把,恨恨地奔出去了,铜盆给扔在了地上,砰砰当当响了一地,旺财跑出去,待听得声音,又跑回来,捡起地上的铜盆衣物往外走,朝安锦阳道,“你快走,我家少爷估计不想见你,才出去躲你的,你在这儿,我家少爷怎么回来睡觉!” 安锦阳本就心神不安,被旺财推得往后踉跄了两步,脸上怔怔的没什么表情,似乎是有些麻木,听到这般消息,心里也惊不起波澜,安锦阳弯腰捡起地上上黑漆漆不起眼的钱袋,是方才推攘间从铜盆里掉出来的,是四弟的东西,里面空的没什么重量,安锦阳拿着钱袋来回翻了翻,注意到锁扣上有行小字,仔细看了看呆了一下,一时间笑出了声。 “金子两百旦,白银五百旦。” 安锦阳一眼就能看出锁扣上绣字的线是上等的金线,以为这是特意让人绣上去的,他一想象他的四弟看着这上面的字样两眼发光满面憧憬的模样,心里就是爱意宠溺齐齐涌上心来,冲得他爱不释手的摸着钱袋上的小字,就笑出了声。 大哥,你要不要金子。 想来这金子是四弟最为喜欢珍贵的东西,安锦阳想着方才邙山上四弟目光灼灼的问话,心里暖融的,暖得他冰凉的指尖都有了热意,那股热意从心间冲向双眼,安锦阳痴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里水光四起。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 安锦阳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便连那点暖意也看不见了。 安锦阳往前走了两步,想把手里的钱袋放回去,握着钱袋的手紧了紧又顿住,听得外面旺财折回来的脚步声,把钱袋收进袖子里,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旺财瞧着安锦阳的背影,半响摇摇头,那样耳朵根软不分是非的安老爷,怎么就能养出这么一个挑不出错的儿子来了。 卫双行去了后山那块地,盘腿凝神静气修炼了两三个时辰,和今日学到的武功内外贯通,效果竟然比往日好了很多,进度也非常快。 卫双行把白日学的东西熟练几遍,心里摸通了门道,又把余下的两识抽了出来,耳朵听着林子里的虫鸣鸟叫,开始练习射箭,他这魂弓魄箭,只要不是像今天这样完全爆裂开来,就不算消耗,随意念而动,便成重复使用。 卫双行摒弃杂念,这一夜练到天明,精准度和力道都精进不少。 卫双行笑了笑,练武果然有沉心凝气的功效,他现在平静得很,心里的不舒畅尽数散去,开阔疏朗无比,卫双行觉得自己足以能平心静气地面对任何人了。 卫双行高兴得太早,他一回去,安锦阳就等在了路边,与平日无二地朝他笑道,“四弟,趁现在天早,今日便跟大哥去看安府的生意罢!” 卫双行心里一跳,暗自磨牙让自己淡定些,也朝安锦阳笑道,“多谢大哥提携,小弟这便随你去罢。” 安锦阳被那提携两字刺了一下,勉强笑道,“那我们便走罢。” 两人一路走,安锦阳问一句,卫双行便答一句,卫双行本就是这样的人,不必要的时候,不是发自内心完全放松的时候,多一个字的废话,他都不会说的,他一来就见安锦阳眉目间有倦意,似乎一夜没睡好,眼里都是红丝。 他此时若开口,便要说一些不知分寸的话,徒徒惹安锦阳不快,他不想,至少现在不想。 两人就近去了离安府最近的铺子,安锦阳似乎收敛了心神,一心放在生意上,卫双行也如此这般,再不肯探查安锦阳的任何心思表情,跟在安锦阳身后,只管认真观察这古代商业运营的模式,行业的规矩,间或问一问国家的律法条文。 跟着安锦阳几个行业转下来,卫双行便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官府在生意经里占的比重,‘官商勾结’这才是古代做生意最重要的一条。 安府的存货库房在洛阳的郊区一些,两人是坐马车去的,这马车说小不小,装两个人绰绰有余,说大不大,两人都觉得挤了不自在。 安锦阳上车后没多久就开始闭目养神,卫双行昨晚一夜没睡,现在被这马车颠得有些神魂颠倒,这时候见安锦阳闭上了眼睛,嘴角勾了勾,手肘搁在车窗上,杵着有些晕疼的脑袋,也乐得放肆地盯着安锦阳的侧脸看。 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棱角分明的弧线,安锦阳居然有一排密长黝黑的睫毛,卫双行心想,真像一排小扇子。 他应该坐过去一些,离安锦阳近一些,近得他一转头就能亲到安锦阳的侧脸,睫毛,眼睛,额头什么的,卫双行心里嘿嘿笑了两声,一点都不觉自己这番思维有多龌蹉,兀自想得开心出神。 卫双行就这么大刺刺地看着,出神得厉害,没发现盘腿而坐的人微微绷直了身体,眼睑微微颤动,显然是情绪波动得及其厉害,卫双行待看到安锦阳潮红的脸,愣了一下,再一看夏日射进车来的阳光,伸手把帘子拉下来,开口问,“大哥你很热么?” 安锦阳初初的时候当真是在练功,但被人这么大刺刺地看着,他要没感觉,那岂不是木头,他本就有些坐立不安差点装不下去,听卫双行这么一说,以为卫双行是在拿他说笑,心里一面又拿这四弟毫无办法,一面又觉得两人气氛好了不少,只得偏头瞪了卫双行一眼,待一看卫双行晕叨叨的模样,又软了声音道,“饿很不舒服么?马上就到了,你不是想看看黄河么?库房便建在离江边不远的地方,一会儿大哥便带你去看看。” 第34章 各自欢喜 洛阳是后世有名的古都,横跨黄河南北两域,卫双行想看黄河,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卫双行看来,安府在洛阳建了这个大库房,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增加了一大笔运输储藏费用不说,这商品粮食都堆在一处,万一有个天灾什么的,这只要来一下,安府的损失能有多重,那是不用想就知道的。 等卫双行细细追问,才知道那是因为安府买卖的粮食货物,有一大部分是从外地购进来的,有时若遇上雨雪天气,来回一次便要花上几个月的时间,安府修建了这么个库房,便是把这洛阳城所有的储备都运来这里,方便各个地方随时调度,免得出现有的地方囤积商品,有的地方又供货不足。 安锦阳见卫双行看着脚下滔滔江水若有所思,也就没再出声打扰他,气氛宁静下来,却不是以往那般让人心生烦躁的沉闷,安锦阳静静看着卫双行,只觉得岁月静好,安然若素,他什么都不用想,只安安静静的和四弟待在一处,任凭时间一时一刻的流走。 卫双行皱皱眉问,“既然是因为这黄河水才要花费这么长时间,那为何不走水路试试?” 安锦阳一愣,随后摇摇头笑道,“四弟,黄河水向来湍急汹涌,河底下乱石嶙峋,河床宽窄不一,上下游又落差太大,若当真走水路,那船舶十条有九条是要被掀翻了的。” 卫双行瞧着山脚下湍急奔流的江水,大概丈量了一下宽度,这要是放在前世,修路架桥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在这里,他若真想建一座横跨两岸的桥梁,是得好好谋划谋划。 据卫双行所知,早在北宋时期,就有人修建长达一千米的大桥了,这黄河窄的地方不过三百来米,他又有的是办法弄出比石材更为柔韧的材料,想来果真在江上建一座桥,只要能说服方同,就算不得一件难事。 若是这座桥挂在卫氏的名下,那他就是守着一条财源滚滚的金路。 倘若他能接着在洛阳东西向挖出一条能供货船行走的运河,他日开山采矿,运输也就不是问题了。 卫双行有了个可行的目标,心情甚好,连昨晚自己还和安锦阳生闷气的事都忘了个一干二净,朝安锦阳咧嘴道,“走!大哥,咱们回去,小弟早晚让大哥看看,金山长什么样子!” “大哥等着四弟。”卫双行这蠢兮兮的话听得安锦阳发笑,他又想起那钱袋上的字样,眼里笑意更甚,从袖间摸出那个不起眼的袋子,递给卫双行,温声笑道,“不过这袋子你可别又弄丢了,两百旦金子,五百旦银子,总共二百四十万两银子,大哥就祝四弟能早日完成心愿了。” 卫双行看着安锦阳递过来的钱袋,愣了一愣,他以为是方才在马车上颠掉了,被安锦阳捡到,也就没多想,倒是听着安锦阳类似顺着他哄着他玩的语气,耳朵和心都酥麻了一下,把昨天的烦闷难受忘了个干净。 卫双行才想把钱袋收进袖子里,瞟见上面的小字又顿住,略略一想就知道上面多出来的零头是怎么回事,意念一动,手里就多了几个金果子和两锭银子,卫双行把银子递给安锦阳,咧嘴一笑,“大哥,你的钱收好。” 安锦阳有些错愣地看着卫双行手里的银子,往袖子里一摸,就知道那银子是他今日带来的,不过他再怎么想,也绝对想不到卫双行这个钱袋,里面不但真的有240万银两,还能自动吸取附近的金子和白银。 安锦阳只当卫双行和他闹着玩,想着四弟心里的气大概都散了,心里就开心得很,哪里还在意卫双行是怎么摸去的,倒是解了挂在腰间的一枚拇指大的玉佩,递给卫双行,开口道,“父亲这几年悠闲惯了,不愿意管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后宅处理,难免有偏颇,若父亲执意要把四弟赶出去,也没什么打紧的,内宅向来阴私多,四弟你不参与也罢,搬出来住恐怕还舒心些,只介时你入京春闱无人打点,大哥便送你去可好。” 卫双行怔怔看着安锦阳,点点头,安锦阳心下一喜,把玉佩递给卫双行,笑道,“四弟你想得通就行,大哥在各个钱庄里存了些银子,跟安府无关,大哥看你想自己做生意,你要用得到,便去取出来用,虽然没有二百四十万那么多,但要做起本,是足够了。” 卫双行听得心里温暖,若不是他这大哥不喜,他早就把他扑倒了,卫双行颇为遗憾地收起眼里快要溢出来的狼光,朝安锦阳咧嘴笑笑,心里想着他要真搬出来住,非得把安锦阳也弄出来不可。 晴空万里烈日炎炎,正直中午时分,洛阳城内行人走贩夫来往不绝,叫卖声和吆喝声不断,竟是热闹非凡,两人站在街道上说说笑笑,早被来来往往的人用眼神慰问好几次了。 不过两人一个浑不在意,一个又情不自禁,两人眼里都只容得下对方,哪里还顾得上路人。 卫双行想起自己的事,正要朝安锦阳告辞,却瞟见一个身影熟悉的女人埋头匆匆进了一家医馆,卫双行愣了一下,这红缨来医馆做什么?那徐氏最近随时伺候在安父的旁边,气焰嚣张,要真病了,说不得要大张旗鼓地请府里养着的大夫看,断不会费劲又费钱的出府来请大夫。 卫双行凝神静气的听了一会儿,知道那红缨是来问打胎的事,不过这红缨的死活跟安锦清没关系,他只消对这女人不闻不问即可,想清楚这一茬,卫双行和安锦阳告了别转身就走了,他打算先回院子查一查靖国的资料。 卫双行明显知道那红缨要干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安锦阳想开口叫住他,又顿住,最后皱了皱眉进了医馆的内堂,差人把那个给红缨看脉的大夫叫进来,问,“方才那姑娘是给自己看病的?” 这洛阳城大大小小的医馆,安锦阳多半都认识,这中年大夫得了领头大夫的嘱咐,也就实话实说了,“方才那姑娘确实是给自己看病,怀胎四月,若再拖延一段时间,她想要把胎儿拿掉,恐怕会一尸两命了。” 她好大的胆子!敢拿掉四弟的孩子!四个月,安锦阳推了推时间,便知道红缨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四弟的,安锦阳心里仅存的那一丝侥幸也没了,沉着脸朝那中年大夫道,“这孩子是安府的子孙,你想办法安稳住她,隔一段时间就给开些保胎的药,也别叫她知道,只瞒到她拿不掉把孩子生下来为止。” 大夫虽是奇怪,但也未曾多言,领了命就下去了,安锦阳从内堂出来,遇上了红缨,竟是看也没看一眼,就直接走了。 红缨本就心里有鬼,乍一见安锦阳从里面出来,飞快地把药往身后藏了藏,讪笑着朝安锦阳行礼,等安锦阳出去,才松口气拿着药包出了医馆。 第35章 将错就错 卫双行在院子里呆了两天,徐氏在柴房关了两天的消息,他昨天就听说了,不过这次似乎是因为卫双行没牵扯其中,系统竟然只是扣除了300l营养液草草了事,连带安父让他们三天内滚出府去,零零总总,也只扣除了600l的营养液,倒是因为安锦阳给了钱,系统奖励2000l,说要陪他去中京春闱,又直接奖励了3000l。 这样一对比,被扣除的那点营养液,卫双行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卫双行给徐氏送了一堆银子,只奖励了200l,给旺财,奖励了1000l,卫双行隐约也察觉到一些,这系统对待安府除旺财和安锦阳两人外的其他人,似乎狠心了些。 卫双行写完搁下了笔,旺财抬着饭食走进来,收拾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少爷,夫人给放出来了,咱们要不去看看?” 卫双行眼皮都没抬,懒洋洋道,“不去。” 旺财闻言嘿嘿一笑,“也是,不是老奴说,夫人那是自己作死,你说有那么蠢的么?和自己的老情人见面,也不选一个隐蔽一点的地方,还给府里的五夫人当场撞见,老爷这都还不发作她,就不算个男人。” 卫双行笔下一顿,心里冷笑一声,借那徐氏一百个胆,她也不敢做出通奸这等事来。 不过这件事,卫双行占时不想管。 旺财摆好桌,招呼卫双行过来吃饭,卫双行瞟了眼房间里的两大包东西,额角抽了抽,“有银子拿着银子就是,这些破铜烂铁还要了做什么?” 旺财瞪了卫双行一眼,盛了碗汤递给他道,“少爷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等你出去住,就知道花钱如流水了,少爷,老奴可提醒你,夫人她现在手里是一分钱也没有的,这出去里里外外都要靠少爷,能少花钱的,就少花钱罢!” 卫双行奇道,“被偷了?” “呸!”旺财啐了一口,“夫人你还不知道么?她一心就想着徐家,这些年但凡能得些赏,都一个劲儿往徐家送,那钱送过去第二天,她就亲自送给徐家去了,说是弟弟在衙门里谋了个差事,上下打点用,哎哟……” 卫双行挑挑眉,没再说话,把旺财递过来的汤一股脑喝了,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交代了旺财几句,拿着译文出门了。 卫双行是去找方同商量工程上的事。 郡守府离安府不远,卫双行很快就到了,比起安府的豪华阔气,这洛阳的郡守府,算得上相当简朴了,供使唤的仆人一路上他也就遇见三五个,多半还是些上年纪的老太老头,行动迟缓,但态度和善,乐呵呵地让人看了就心生亲近。 “快进来!”方同几步抢出来,跟着出来的还有王元和他徒弟王行。 卫双行规规矩矩的朝方同和王元行了礼,接着朝正意味不明看着他的王行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方同早已派人备下茶点酒水,就等卫双行来,几人坐定后,方同拍了拍卫双行的肩膀,笑得异常爽朗,“锦清可别怪老夫,你的帖子刚递进府里,老夫就被这师徒二人抓住了,说是非得要同你一块喝酒,老夫也没办法,哈哈哈……” “大人严重了。”卫双行拿出手里的半册古兰经,递给王元道,“学生最近抽空译了一段,学士看看。” 王元见卫双行有东西给他,接过去翻了翻,不住点头,随后小心地把经文收好,朝卫双行深深看了几眼,“还恕老夫直言,锦清你做得一手好学问,可老夫看你那父亲,也不是个目光长远的,你凡事可多要为自己打算,别荒废这一身本领了。” 卫双行笑了笑,今日他要来办事,有王元在到不打紧,只不过王行也在,他不知其人,倒不好开口说了。 卫双行本打算下次再来,不料那正倒酒的王行倒是先开口了,“锦清,我们同窗三年,许久未见,这般聚在方大人府上,倒也是缘分,为兄听方大人说锦清有要事相商,锦清但说无妨,但凡能帮得上的,我王行定然义不容辞。” 假狐狸,卫双行似笑非笑地盯着王行,这人头脑精明处事老道,要真合伙做事,倒也是个不错的帮手,卫双行心里一动,也抬了杯酒,假惺惺地朝王行笑道,“那弟弟就先多谢兄长了。” 二人你来我往显然一副心心相惜的模样,王元看得乐呵呵的,方同也道,“锦清你先说正事,你能找来这里,可见此事也和老夫有关。” 卫双行点点头道,“学生的大哥安锦阳自小就四处游历,学生也跟着学了些人文地理,平日杂书也看得多,前几日又跟着大哥勘察了黄河两岸的地形走势,学生以为,若是在河上架一座能通往两岸的桥梁,再修一段盘山路,那我们洛阳可是和郑州各地真正通行起来了。” 卫双行说着便把他誊抄的两份册子分别递于方同和王元手里,卫双行这话乍一搁在人耳朵里,无疑就是天方夜谭,但他写的那份细则书里内容详尽,大到资金运营工期进度,小到材料人员实施方案,上面都详细列了出来,只要人认真一项一项往下看,便不会觉得卫双行在说笑了。 卫双行并未列举出修建此桥的种种好处,但王元乃当朝学士,平日出入朝廷,还多次被派到各地巡视,岂会看不出这一举动能给一方土地带来什么样的好处,有了这第一座,黄河上就能有第二座,长此以往,洛阳只会发展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好。 王元匆匆扫过,心里极为震惊,末了把这厚厚的一叠纸递给王行,示意他好好看看。 王行放下手里的折扇,接过去细细阅读起来,越往下读,心里的惊异就越深,卫双行此举可是大胆至极,他方才听卫双行说起,只当他是异想天开,并不放在心上,等看完这一整册,王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安家,恐怕要在洛阳独大了。 卫双行要修建这一座桥,并不是无据可靠,蒲津桥作为黄河第一大桥,那是在秦晋时期就建造的,期间多次修缮,直至元清时期,这座连接黄河两岸的重要通道,才退出历史舞台。 正厅里静得只有书业翻动的声音,卫双行一点都不担心技术问题,古代虽然不似现在那般能机械化工业化生产,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办法,靖国也不乏能工巧匠。 卫双行查过靖国的资料,这里就连冶金炼铁的技术都比唐朝时期发达,只要手里有钱,他根本不用担心能不能把桥造出来,他要做的,只是如何让这个桥更牢固耐久些。 方同看得极为仔细,仆人添了几次茶水,他都只看了半数有余,一个多时辰下来,越看越激动,方同又往后翻了几页,小心放下手里的册子,深吸了口气,双目炯炯地盯着安锦清道,“能想人不敢想,老夫本以为你是不知无畏,没想到你确实考虑了个中情况,越看到后面,老夫越觉得此事可行。” 方同见王元也跟着不住点头,说了句后生可畏,便朝卫双行哈哈笑道,“老夫看你年纪轻轻,这字里行间安排事物却极为成熟老道,要让老夫相信背后没有高人指点,老夫都不相信。” 方同不等卫双行回话,思量了一番,又接着道,“贤侄你列出的款项,连老夫都看得出预估过高了,老夫于生意上不精通,待会儿便请府里的账房先生按市价核算一番,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说。” 王元也不住点头,“这是件有利百姓的大事,有了这一桥,恐怕郑州各地都会绕到洛阳,从洛阳过河,如此洛阳便能成为连接黄河两岸的据点,介时洛阳盛况,老夫可等着看了。” 卫双行只说自己已经被安府赶出来了,这件事和安府没有关系,方同和王元听得直摇头,王行只坐在旁边盯着卫双行看,也不知再想什么,卫双行便也回看过去,两人对视良久,王行先回过神,才非常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方同让仆人拿出了梨花白,卫双行陪着喝了不少,在卫双行看来,方同只需点点头,其他什么都不用管就能坐享其成,只要是权责范围之内,他没什么理由好犹豫的。 酒过半熏,方同不住地拍着卫双行的肩膀道,“你修这河道,还能解了雨季涝灾的隐患,是一件大好事,老夫自然没有异议,洛阳也养着一些精兵,老夫一个人没有调度的权利,等改日老夫去问问巡按柳清,他若同意,你便有一波免费的劳力了。” 酒过三巡,方同王元似乎是极为高兴,卫双行陪着喝了不少,卫家人的酒量那是从小练就的,灌酒如灌水,两个酒桌上太过爽直的中年男子很快就喝高了,卫双行招来仆人扶两位大人回去休息。 “安弟弟好酒量。” 卫双行才出了郡守府,王行就追了上来,卫双行瞧着王行眼里藏不住的火热,心里暗笑,面上拱手笑道,“王兄也好酒量。” 王行被噎了一下,索性放弃了假模假式的那一套,合上扇子爽快道,“我知道你不会白白费工夫,这样,我出一百万,并且负责人员调度,帮你请来最擅长土工的师傅,这事算我一份,如何?” 卫双行心里暗笑,面上犹豫了一会儿,方才道,“此事与安府无关。” 卫双行的意思很明白,这事只是他个人的事,和家族连不上关系,王行爽快应道,“自然也同王家没关系。” 今天一下来,卫双行心里就有了谱,大概意思就是他出钱,方同以官府的名义招募能工巧匠,王行在从旁协助,其他只等人员到位,就能动工了。 卫双行出了郡守府,没直接回院子,他这副身体毕竟不是原装,没过多久,酒意就涌了上来,上脸不说,他还有些晕头转向的,卫双行实在闷热得厉害,脚步一转直接绕到了后山,呼呼耍了两套拳,脑袋才清醒了些。 要是安锦阳在就好了,他酒后当真做出什么事,死不承认就行,照他那大哥的性子,事后估计也不会怪罪他,卫双行嘿嘿笑了两声,愕地想起安锦阳上次说每日都会在那地方练剑,眼睛一亮,提气就奔了过去! 安锦阳果然在,卫双行简直要叫三声天助我也,不过好歹理智还在,卫双行奔过去人模狗样地行了行礼,“大哥好。” 安锦阳有些惊讶,定功收身,剑入剑鞘,上前扶住一身酒气的卫双行,问,“四弟怎么来了这里,方才我去找你,旺财说你出去了。” 大哥,你想不想和我双修,卫双行咬咬牙,嘿嘿笑了两声,“大哥找我何事?” 安锦阳脸一红,他总不能说自己三日不见,如隔三秋,实在忍不住才找过去,他满心忐忑喜悦,却没见着人,才提早来这儿练剑的…… 安锦阳抿抿唇,想放开扶住卫双行的手,有些不舍得,见卫双行还盯着他看,似乎一定要知道答案,声音就有些发紧,“大哥见四弟你一心想学武,又没有师傅,便想教你一些基本的心法招式……” “真的?”卫双行目光灼灼地盯着安锦阳,心道,我就有一本非常上乘的武林秘籍,就是不知大哥你愿不愿意…… 卫双行跃跃欲试,反手握住安锦阳温热的手掌,拉到一边道,“大哥,你现在就来教我。” “现在?”安锦阳瞧了眼两人紧紧握着的手,指尖动了动想挣开,手臂却没动,见卫双行连站稳都困难,明显是酒醉了,想来四弟现下估计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心里软成一片,哄着卫双行道,“四弟想练什么?” “大哥什么都陪我练么?”卫双行紧紧拉住安锦阳的手,力道大得出奇。 “嗯。四弟想练什么?”安锦阳微微一顿,脚步又上前了一步,两人离得更近了。 大哥你知道有个电影里,有个人,他说有一种刀,叫情意绵绵刀,有一种掌,叫*掌,练了会让人忍不住的,卫双行又磨了磨牙,难过的是经过卫家常年的训练,他就是醉了,也有三分理智。 卫双行嘿嘿笑了两声,“大哥,看我擒拿手。” 第36章 耽于男色 卫双行嘿嘿笑了两声,顺势拉住安锦阳的手臂,掌心由肩部一路往下滑,最后揪住安锦阳的小拇指,卫双行本就舍不得下力,再加上酒意朦胧,这小擒拿就是有十分威力,这时候也是一分都没有了。 安锦阳颇为无奈地任凭卫双行揪着他小指头晃来晃去,不像是要把他扳倒,倒像是摇着他的手臂正朝他撒娇一般,那模样,瞧在安锦阳眼里,着实生出了两分憨态可掬。 似乎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少年的眼睛格外好看,又黑又亮蒙了层水汽,里面清清粼粼的仿佛有光一般,看得他心里有什么东西满满的要溢出来,安锦阳心里叹了口气,顺着小指上的力道往前进了一步,轻轻拆了一招,又等着下一招。 卫双行身体被酒精冲得颠三倒四的,腿软使不上力来,脑子也黏糊得紧,压根没看出来安锦阳只顺着他的意陪他拆解功夫,手上并未施力,卫双行见安锦阳见招拆招,以为自己的招式给破了,抬掌又去推安锦阳,手却使不上力,曲着指尖搭在上面,模样倒更像是抚摸聆听安锦阳的心跳一般。 安锦阳呼吸一滞,一时间麻了半边身子,哪里还记得自己要出什么招,只呆呆站着,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鼓胀耳膜,昏昏沉沉间竟是想起了那日卫双行发病,两人密密相贴的情景,心里狠狠一悸,身体竟是忍不住前往前倾了一些,想要再如那日一般,紧紧地箍住面前的人,好好抱上一抱。 夏夜的凉风一吹,卫双行冷不防就朝安锦阳喷了口酒气,双手划上安锦阳的肩膀紧紧按住,嘿嘿笑问,“大哥,我的擒拿手学得好不好?” 安锦阳低头,克制隐忍地看着卫双行,心里软成一片,低低应道,“好。” 那我亲亲你好不好?卫双行眼睛一亮,得寸进尺往前踉跄了一下,眼睛放着狼光,“那大哥,我好不好?” 安锦阳失笑,“四……锦清自然好。” 卫双行皱皱眉,又凑上前一些,“叫我卫……不是,双行。” “双行?”安锦阳一愣,卫双行嘿嘿笑了两声,“这是我给自己起的表字,大哥觉得如何?” 男子一般二十岁加冠以后才可取表字,安锦阳本以为他是闹着玩的,可一见卫双行当真拿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看着他,当真开口低声唤道,“双行,双行……” 安锦阳的声音低沉暗哑,像是在心尖上转了千百回,才念出口一般,含着喟叹和隐忍,听得卫双行心头一颤。 他从未听人这般唤过他,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只听这人轻轻唤一唤他的名字,心里便觉得又欢喜又满足,砰然心动,安锦阳……安锦阳…… 卫双行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就没了方才那般迷蒙的醉意,万般浮华颜色都退了下去,只就这么静静看着安锦阳,心里又酸又涩,他活了这三十几年,从未有过现在这般感觉,太高兴,太满足,以至于他似乎生出了一些不知名的倦意,又陡然生出了惧怕,让他动也不敢动,这种惧怕在他心底生了根,发了芽,竟让他有了股想就此了却残生的冲动,像懦夫一样,失去了往后面对一切的勇气,卫双行怔怔想了一会儿,看着安锦阳喃喃说,“大哥,我不想活啦。” 他过往活着的日子,有什么意思,比之此刻,过后的日子,又有什么意思,卫双行失魂落魄地念道,生亦何欢,生亦何欢。 “四弟!”安锦阳的心脏像被人揪住狠狠攥了一把,疼得他难以呼吸,安锦阳伸手扶住精神恍惚的卫双行,轻轻晃了两下,瞧见卫双行眼眶里蔓延的水光,心脏就是一阵紧缩,像被人拿刀狠狠戳了几下,疼得他想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安锦阳直了直身体,慌乱地给卫双行检查身体,又摸了脉搏,见他浑身冰凉发抖,吓得手足无措,急忙问,“四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告诉大哥,大哥什么都愿意做,双行……” 卫双行怔怔失神没有答话,他们本就站得极近,呼吸胶着,再近一些就能密密贴在一起了,只差一步。 安锦阳见他不答,竟是忍不住把人拉来怀里紧紧抱住,卫双行眼里散发出来的倦意和垂暮的哀伤,让他难以再多看上一眼,他只盼自己能知道面前的人在想什么,刀山火海,便也要满足他,便是要让他杀人放火,他也心甘情愿。 “大哥,大哥……”卫双行知道自己吓着安锦阳了,心里也不好受,索性放松身体静静呆在安锦阳怀里,额头搁在安锦阳肩上,鼻尖暗自轻轻嗅了几口。 安锦阳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干净清爽如丛林一般,卫双行闭上眼睛呆了一会儿,等身体渐渐回暖,才又玩笑一般地开口道,“大哥抱一抱,我又觉得很好了。” 卫双行是笑着说的,但语调里含着的难过和哀伤听得安锦阳一阵阵紧缩,安锦阳有些痛苦地紧了紧手臂,下颌搁在卫双行的肩膀上来回摩挲,待察觉到自己竟是情不自禁地亲吻自己弟弟的头发,心里大恸,只觉天意弄人,竟是也生出了一股厌世的情绪,只恨不得现在便搂着四弟一同死去,也好过这般心痛难忍。 安锦阳落在他发间的亲吻克制隐忍得如蜻蜓点水一般,可卫双行如何能感觉不到,一时间欢喜得整个人都有些微微发抖。 在靖国,亲吻只会用在情人爱人之间,他爱恋惦记安锦阳,所以想亲吻他,他渴望安锦阳,所以想要拥抱他,他把安锦阳放在心上,这便是心上人,安锦阳是他的心上人。 安锦阳亲了他,卫双行眼眶一热,心道,我卫双行,也是安锦阳的心上人。 卫双行心里乐开了花,那花开出了艳丽的颜色,冒着香甜的气息,到处都散发着安锦阳的味道,卫双行亦喜亦悲,几番抬手,最终都未敢伸手抱住安锦阳,他不敢触碰安锦阳的底线,倘若今日他当真把话说明白了,表明心迹,安锦阳说不定会痛苦难当,然后抛下他独自离开安府,走得远远的,到时候,他兴许到死,也再难见安锦阳一面。 他不想冒险,像现在这样,他就该知足了。 卫双行闭上眼睛,方才波动得厉害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夜晚的凉风一吹,竟吹得他打了个抖,安锦阳手臂又紧了一些,偏头低低问,“四弟冷了么?” 卫双行小心蹭了蹭安锦阳,低声回他,“大哥,我不冷。” “四弟……”安锦阳低低唤了一声,声音艰涩,喉间有如堵塞,说一个字,心就疼一次,“四弟,等过几天,老太太寿宴完了,大哥便要去南疆边陲了,四弟你往后……” 卫双行浑身一僵,如被人当头打了一棒,痛得他脑袋发白有些晕眩,卫双行强咬着牙,看着林子深处扯出个难看的笑,一口气不待喘地把话说完,“大哥你本就是回来给老太太祝寿的,时间到了自然要走,不过听说南疆蛊毒巫术很多,你弟弟我最喜欢这个,大哥你什么时候弄点回来玩玩。” 到老太太寿宴,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卫双行一双眼睛里都是红血丝,面目阴鸷犹如厉鬼,偏生说话的语调像个正常人似的,该喜则喜,该忧则忧,“大哥你别去太久,你要去得太久,到时候我先死了怎么办?” “四弟你胡说什么?”安锦阳气急,拉开卫双行,瞧见卫双行垂着脑袋脸上辨不清神色,只得叹口气道,“以后切莫这般口无遮拦了,有这么咒自己的么?等大哥安排好自己的事,就回来了。” 安排好的事?卫双行心里冷笑一声,你安排好的事,恐怕就是等你忘了我,能心如止水能对我不闻不问罢! 卫双行心里怒不可遏,脸上却嘿嘿笑了两声道,“大哥,我今晚喝了酒,困了。” 安锦阳见他一脸倦色,连忙说带他回去好好休息。 “嗯,你一人出去,以后切莫喝这么多酒了。”安锦阳不放心,一边走一边叮嘱他。 “嗯。”卫双行点头应下,心道,你要走了,却要来关心我的安危了? “父亲身边小人多,四弟你若在外做了生意,切勿到处声张,父亲若是想让你接手家业,也段不能要。” 安锦阳叹了口气,又接着道,“最近洛阳城不太平,江湖上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流言,安府又是洛阳的富有人家,容易被人盯上,四弟你平日要小心些,切勿像那日般跟人斗狠了。” “啊!!!”卫双行听得心里气闷,大叫了一声,一脚就把一棵大腿粗的杉木拦腰踹断了,那红杉木嘎吱嘎吱了几下轰然倒塌,惊飞了一林子的鸟,走在前面的安锦阳呆了一下,赶忙回身过来问,“四弟你怎么了?哪里痛……” 卫双行哪儿都痛,心里有火又发不出来,只扶着树干喘了一会儿气,转头朝安锦阳笑道,“这树划了你的衣衫,我气不过,就踹了一下,哪里知道这般不经踹。” 他这般孩子气,安锦阳有些失笑,过来拉卫双行,低声笑道,“快别闹了,你脚不疼?” 卫双行老脸一红,他也知道自己幼稚,可他心里实在不痛快,又拿面前人毫无办法,不发出去憋得慌。 卫双行磨了磨牙,三个多月的时间,到时候你若真要走,我就先把那安锦文白氏安父一齐弄死,让你在洛阳披麻戴孝上几年,看你还往哪里走。 卫双行心里得了底,气就顺了许多,挨着安锦阳一齐往外走,两人都能夜视,又都对这片林子极为熟悉,走得很顺畅,只不过兴许是因为心有所感,两人走着走着,手臂便要相互碰一碰,撞一撞,力道不大,但足够让对方触碰到彼此的体温,卫双行咧嘴一笑,“今晚的月亮好圆。” “嗯。”安锦阳暖暖一笑。 “大哥……”卫双行咧嘴一笑,道,“今晚空气也不错。” 安锦阳失笑,伸手扶住走路拐来拐去的卫双行,只当他酒醉了,握拳在嘴边清咳了一下,声音里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四弟,等你明日酒醒,可莫要责怪大哥听见你今日说的蠢话了。” “大哥,小弟有个问题想问你……”他可没醉,卫双行握着安锦阳的手,绕到安锦阳前面,心里含着期待问。 “嗯?”安锦阳也由得他闹,随他停下来,瞧着这样的四弟,安锦阳心里像被芦苇扫了一下,有些发痒,他其实是很想伸手捏一下他的小鼻头,或者揪揪他的耳垂什么的。 “大哥,你有心上人么?”卫双行咧嘴问。 安锦阳一愣,垂眸答道,“嗯。” 卫双行心里一喜,接着问,“是个……姑娘?” 安锦阳瞧着刨根问底的卫双行,心头一跳,目光移到别处,含糊应了一声。 卫双行听得分明,表情一僵,随后又假笑起来,看了眼天上的月亮,装作随意地接着问,“那大哥你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的?” “精灵古怪,内心比较………性格比较……又比较坚韧直爽的……姑娘,大哥也说出他有哪里好……” 他还当真给他数出了一个,卫双行脸色扭曲,他纯属是自己讨了个闷棍,卫双行恨得牙痒痒,道,“小弟知晓了,小弟也来说说小弟喜欢的姑娘。” 安锦阳一愣,叹了口气笑道,“四弟小小年纪,可别耽于女色了。” 呸,他是耽于男色,卫双行哼了一声,“大哥你可要听好了,以后出去游山玩水,可要帮弟弟我寻访着点。” 安锦阳给他闹得没法,顺着他的意笑道,“我们四弟这么聪明,马上就要赚大钱了,哪个天仙姐姐能配得上四弟,哥哥可是为难了。” 卫双行嘿嘿笑了两声不再接话,不就是天仙哥哥能配得起他么? 安锦阳一路把卫双行送回了院子,进院子前给卫双行递了张房契,说是在洛阳城里给他买了个庄子,若是安父执意要赶他出去,便让他领着徐氏一干人等,搬过去住。卫双行点头接下来,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他宁愿带着那些人去客栈住,也不愿把人带去安锦阳的庄子。 两人回去的时候院子里空空如也,灯倒是点着,只不过旺财不在,安锦阳把卫双行扶上床,拉过被子给他盖好,见卫双行额头上都是汗,起身道,“你先躺一会儿,大哥去给你烧点水,先擦一下再睡。” 卫双行心里都要流出蜜来,哪里会拒绝,安锦阳见他跟只灌醉的小白兔似的,乖得不像样,心里竖起的万般理智都得轰然倒塌,任劳任怨地起身打水去了。 卫双行的目光一路跟着安锦阳出了门,等安锦阳进来,视线又黏在安锦阳身上挪不开,安锦阳拿毛巾细细给卫双行擦了脸,卫双行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拉住安锦阳就往床上按,“大哥,礼尚往来,小弟也要给你擦脸。” 卫双行是酒壮怂人胆,这会儿子脑袋迷迷瞪瞪的,安锦阳猝不及防就给按到在了床上。 安锦阳看卫双行发丝凌乱脸色潮红,知道他是酒意上来了正胡闹呢,撑着床想起来,又被卫双行直勾勾看得手软,可这样早晚要出事,安锦阳心跳不稳,手足无措挣扎着要起来,可卫大胆哪里肯依,面色不虞手脚并用压住安锦阳,“大哥,你就听小弟这一回。” 安锦阳哭笑不得,见卫双行横眉倒竖,心里又羞又恼,瞪了卫双行一眼,索性顺了他的意躺下道,“四弟你快消停些。” 卫双行如愿以偿,放开手脚站起来,也不动,就维持着那么个姿势站在床边,痴痴看着安锦阳,正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丽,卫双行心想正是这个理儿。 “大哥……”卫双行坐到床边轻声唤道,“大哥……” 卫双行扯了扯安锦阳的袖子,安锦阳正无可奈何,睁开眼来,瞧着卫双行道,“四弟,你擦好了?” 真当他醉了?他还没开始呢,卫双行挑眉,戳了戳手里的毛巾,“凉了,大哥把它烘热。” “你真是。”安锦阳这次当真是笑出了声,任劳任怨地运了内功把毛巾烘得半干,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卫双行的鼻尖,软声道,“四弟,你累了,该休息了,听话。” 卫双行一脸苟同地点点头,伸手推安锦阳的腰侧,安锦阳见他又要闹,捉住他的手问,“四弟你又想要什么?” 想要你。卫双行磨牙,手上使了巧劲,安锦阳从不知自己腰侧竟是如此敏感,被四弟戳几下就让他酥酥麻麻绷直了身子,猝不及防三两下给卫双行推翻了个身,整个人都像墙边滑了过去,露出半边床来,卫双行哈哈哑笑了两声,踩了鞋跟猴子似得迅速窜上了床,踢了一床被子,飞快地扯过一床大棉被,先把安锦阳裹起来,自己再钻进被子里躺好。 这成何体统,安锦阳心里又羞又恼,脸上潮红四起,挣扎着就要起来,卫双行从被子里伸出个脑袋,眨了眨眼睛看着安锦阳,道,“大哥你不知道,我以前打了施逸那屎壳郎,后来害他在士子会出了丑,这段时间睡觉老睡不安稳,感觉窗外老是有影子窜来窜去,平日倒还好,可今天小弟我喝醉了,怕一睡不醒,被人给一刀砍了,大哥要是个好哥哥,今天就陪小弟一晚罢。” 卫双行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声,他别的不会,不过安锦阳的罩门倒是摸了个一清二楚,见安锦阳还有些犹豫,也不管自己这番通顺有理有据的话像不像酒醉,直接把自己的脑袋伸到安锦阳面前,扒拉着眼睛非常无耻地道,“大哥,不信你自己看,弟弟的黑眼圈,又大又圆……” 安锦阳只看得见一双湿漉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哪里看得见什么眼下青痕,迟疑了下,摸了摸卫双行的脑袋,柔声道,“四弟别怕,大哥便在屋子里看着你睡,我们这样……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夫妻分床睡,那才是不合适,卫双行脑袋埋在枕头里嘿嘿笑了两声,也不介意自己在安锦阳那儿得了个对待汪星人的抚摸,翻腿压住要起身的安锦阳,“大哥,你也睡,你坐着,我躺着,我能睡得着么?” 安锦阳失笑,看着要炸毛的卫双行,无可奈何,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也罢,你我兄弟二人,也可抵足而谈。” 安锦阳还要起身,卫双行手脚并用压了上去,今天他非得要跟安锦阳大被同眠,谁敢拦着。 安锦阳见他小崽子护食一样,动不动浑身的毛就竖起来,一时间乐出了声,“别怕,大哥不走。” “那你要干嘛?” 安锦阳如愿以偿地伸手捏了下卫双行又热又红的耳垂,哈哈笑出了声,“四弟你平日也般开着门睡么?” 卫双行扭头看了眼,又转头压住安锦阳道,“睡罢,旺财会来关的。” 安锦阳无奈,他这四弟喝醉了酒,理智全无,兴许是因为知道往后要离开洛阳,才这般粘人,能同四弟这般亲近,便只是借着兄弟情义,也是他心中所求,他又有什么好推辞的。 安锦阳挥手一摆,吱呀一声,门窗都关严了,阻拦了一地月光,卫双行心满意足,不敢太过分,整个人猫在被子里爬到床头把安锦阳的鞋给拿了,又跟个虫蛹似得蠕到前面来,脑袋摸出被子,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大字躺平道,“大哥我睡了。” 卫双行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内经,让体内的气流在全身运行了几个周天,他并不是想练功,而是这内经运行之后,不但能让自己凝神静气,还能不知不觉的感染身边的人宁心静气,卫双行虽然很喜欢两两相望飘飘然的感觉,但他现在还不能太过分,也不忍心折磨安锦阳。 他本就恨不得整个人黏在安锦阳身上,安锦阳又是隐忍克制,这般大被同眠,本来就极为容易擦枪走火,他倒是很想折磨下自己,可怎么忍心折磨安锦阳。 好半响卫双行才翻了个身,侧卧着身体面对着安锦阳,两人心里波澜尽退,余下一心的平静,气氛静美宁和,竟是一丝暧昧也无。 卫双行心想,若是自己没睡着,安锦阳定然也睡不好,心里一动便放松自己的身体心跳,呼吸平稳绵长,假装自己睡着了。 安锦阳缓缓睁开眼睛,痴痴地瞧了卫双行好长一段时间,心里爱恋隐忍克制一一闪过,最后竟是放弃一般,轻轻往中间挪了挪,轻唤了一声四弟,见卫双行没反应,轻轻伸手将人揽来怀里密密抱住,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才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37章 大被同眠 卫双行眼眶湿润,心道,大哥,我舍不得逼你,你愿做兄弟,我便和你做兄弟,有一日,你愿做我心上人,我便和你做心上人,不管是哪一种,自此往后,我便待你如珠如宝。 卫双行入睡后,内功也自然运营,两人平心静气,当真像亲兄弟一般,安然睡了一夜,早间起来,两人连惯常的晨勃都没有。 两人心思各异,心里却都是松了口气,旺财端着脸盆进来的时候,瞧见床上的安锦阳,先是惊了一下,接着就笑得合不拢嘴,连连道,“老奴就说大少爷是个好人,我家少爷都这般落魄了,大少爷还肯同我家少爷这般亲近。” 安锦阳脸一红,从床上下来穿了鞋子,朝旺财压低声音道,“你家少爷还未醒,别吵醒他,他昨日宿醉,你去弄点醒酒汤过来。” 旺财出去后,安锦阳也没走,随手翻了翻桌子上的册子,好半响都没回过神来,见旺财还未回来,又走回床边给卫双行掖了掖被角,看了一会儿,返回桌边,拿起笔墨,柔柔一笑写道,“四弟你今日便在家里歇息,等得了空,大哥再来教你习武,大哥在外认识了一些懂得土工建筑的名家,这便去请来,需得三五日的时间,这几日切勿注意莫要跟人比武斗狠。——安锦阳” 安锦阳还未醒,卫双行就醒了,他偷看了半响,实在没想好醒来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安锦阳睁眼的时候,竟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安锦阳来回给他掖了两次被角,虽然他觉得安锦阳有点傻,但并不妨碍他心里甜滋滋的。 要是安锦阳日日肯这般对他,别说是炎炎夏日穿着衣服睡又严严实实捂着大被子,就是烤火炉,他也心甘情愿。 卫双行嘴角弯上去又强行按下来,差点没撑住,等安锦阳出了院子走远些,卫双行才从床上跳起来,嘿嘿傻笑了两声,又把头埋进被子在床上噗嗤噗嗤滚了两圈,倒把进来的旺财吓了一跳,“少爷,你这是干什么?” 卫双行轻咳了一下,只觉神清气爽,朝旺财问,“这洛阳城里有卖多大的床?最大的是多少?” 旺财愣了一愣,用手比划了一下,颇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卫双行道,“大也就这么大,够两个人睡,少爷你房里有女人,以后是该换一个大的。” 旺财说着就来收拾床铺,“五夫人燕氏一大早就来催了,说是让咱们中午前就搬出去。” 卫双行耳朵热了一下,或有或无点点头,朝旺财吩咐道,“你不用收拾了,去把徐氏请来这里。” 旺财应声出去了,卫双行进了系统,安锦清对待赶出安府这件事的态度,才能决定卫双行怎么做。 卫双行一进去就愣住了,齐刷刷一排排安锦阳的名字,把卫双行吓了一跳。 “宿体受到大家前辈称赞,奖励营养液5000l。” “宿体得同辈王行真诚交好之意,奖励营养液1000l。” “宿体得安锦阳友爱互助,奖励营养液2000l。” “宿体得安锦阳友爱互助,奖励营养液3000l。” “宿体得安锦阳认可,奖励营养液3000l。” 卫双行看得心里一顿,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他原本因为安锦阳得了这些营养液,是件好事,可他却不如以前那般欣喜了,安锦阳是因为他卫双行才这样,现在却有别的东西正感受着安锦阳这一切的好,卫双行神色阴郁,高兴不起来。 “宿体安锦清情绪稍显低落,系统判定为不良情绪,扣除营养液2000l。” “经双修伴侣同意,双修大全已启动解锁,参与者可查看其中功法、双修的益处,以及修炼口诀。” “参与者一次性获得营养液超过10000l,系统奖励靖国宝物(仅限药用材料)指南手册一本。” 卫双行从架子上翻出那本双修大全,翻开了几页,果然有字,上面先是细细解释了这功法的妙处,说如果运用得当,两人内息相辅相成不断转化,练起功来就能事半功倍功力大增,还能起死回生益寿延年。 卫双行心头一跳,逐条往下看,才又看见修炼功法的第一卷,卫双行三两下翻完了,心里大为失落,这双修大全枉为‘双修’二字,居然只是两人脱了衣服对掌而练,卫双行又翻了翻,在最后一页的右下角找到了行小字,“双修伴侣顺利完成第一步四十九余大周天,内功充沛,方可显示后续高级双修功法。” 卫双行心道也好,如此这般,他等安锦阳来教他武功,倒可大大方方邀请安锦阳和他双修了。 卫双行从系统出来,大老远就听得徐氏咋咋呼呼的声音,有些不耐地皱皱眉,这疯女人如今还一副嚣张的模样,关了几天柴房,完全不知道收敛锋芒,现在还敢胡乱叫嚣。 旺财领着红缨和徐氏进来,红缨面上恭敬,看着徐氏和卫双行的眼睛里都是怨愤,徐氏进了院子见卫双行坐在椅子上面沉如水地看着她,眼神一缩,声音也就低下来了。 旺财眼珠子转了转,识趣地小跑到卫双行身后站好,卫双行慢悠悠喝着茶,直到徐氏有些站不住,才开口道,“母亲前段时间才得了父亲的宠,怎么没过几日,就落得这般下场了?” 徐氏听卫双行提起,眉梢一挑,开口就要骂,被卫双行看得心里发毛,才又期期艾艾地说,“娘亲这次是被别人害了……” 卫双行并未接话,只问,“那娘亲说一说,我们这一屋子的人以后都去哪里讨生活。” 卫双行说完接着道,“我身边离不了旺财,母亲若想随便打发旺财,可要先想好。” 旺财感动得稀里哗啦,恨不得现在就搂着卫双行哭一场,倒是非常不满地瞪了徐氏好几眼,暗骂这毒妇要他离开少爷,他找个时间不弄死她。 徐氏脸上有些挂不住,那日她弟弟找来,说是当差的一个顶头官儿,和他们一个村儿的,一问才知道竟是以前村里的一个穷酸书生,徐氏年轻的时候样貌好,有些心高气傲,村里当时便有些穷酸书生上门求亲,她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又有这样一副扎眼的外貌,怎能甘心跟着个出不了头书呆子接着过苦日子,便是那曾来求过亲的穷书生如今在衙门里当了个小差,她也没什么后悔的。 徐氏听得那书生想见她,又是她弟弟的顶头小官,为了弟弟的前程,她也只好走这一遭了,不料竟然被燕氏那个贱人抓了个当场。 徐氏恨恨想,若不是燕氏那个贱人,她岂会落得今天这个田地,徐氏待要开口骂,愕地想起自己现在在哪儿,连忙住了嘴,解释道,“娘亲不也是为了咱们么?清儿你说,要是咱们娘家好了,这安府还能随随便便把咱们赶出去么?你舅舅如今进了衙门,打点得好,往后咱们也跟着享福呀。” 徐氏说白了,便是眼红安锦文的的娘亲高氏,出生门第高,娘家势力强大,什么都不用谋划,就能让安父服服贴贴的,徐氏心里骂了两声狐媚子,才又接着道,“清儿你放心,娘亲这就带你回姥姥那里,娘亲待他们好,定然会收留我们的。” 卫双行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徐氏,点了点头,把桌上安锦阳留的宣纸和玉佩收进胸口,示意旺财什么都别拿,跟着徐氏出了院子。 红缨如今也跟着受了灾,不想露宿街头,心里便是有怨,那也得忍着。 旺财虽然不明白自家少爷为何会真答应徐氏要去徐家,还是一颠一颠的跟在卫双行身后,出安府的这一路,但凡有些闲言碎语的,老头就狠狠骂回去,连打带撵地把人全给吓跑了,卫双行看得好笑,这老头万一知道有天还要回来,现在就把事情做这么绝,恐怕又要捶胸顿足了。 四人就这么出了安府,卫双行单独给旺财交代了几句,暗地里给旺财塞了点银子,拐了个弯就去了郡守府,打算约那王行一起去黄河边上看看,他前世做的就是地皮生意,对地质地形比较熟悉,建桥地址选不选得好,直接关乎到造价要不要翻倍。 卫双行走后,徐氏跟失了主心骨似的慌了一怔,她虽然怕这个儿子,但那怕里还带了些依靠在里边儿,如今见他一个人走了,急得就要追去,旺财伸手拦了徐氏,呸了一声道,“少爷说让你先去徐家看看,能不能得个落脚之地,安定了他再来。” 徐氏哦哦了两声,旺财想到卫双行的交代,活脱脱做了回奴大欺主,阴阳怪气地讽刺道,“我说夫人,徐家那弟弟吞了咱们少爷那么多银子,这会儿不扫榻相迎,简直就对不起知恩图报这四个字了。” 徐氏害怕卫双行,连带着对这个卫双行跟前的老奴才也忌惮了几分,这时候虽然很想一巴掌甩过去,也给生生忍住了,只趾高气扬地瞪了旺财一眼,恨恨道,“等去了徐家,本夫人就给清儿弄几个漂亮的小丫鬟,看他还管不管你这老不中用的。” 旺财在心里啐了一口,这毒妇好不要脸,竟是想勾得自己的儿子耽于美色,旺财懒得再跟她废话,催着徐氏到了徐家,徐家原本是洛阳一处偏远山区的庄稼户,徐氏嫁进安府做了小妾,这些年又拼命往娘家里边儿填钱,徐家这才买了个房子在洛阳安了家,生活一般般,年前徐氏的弟弟徐长生考学落榜,在县衙里谋了个差事,一家人日子这才好过一些。 徐家有个独立小院儿,想来当年徐氏也花了不少钱,才在洛阳置下了这点房子,徐氏在门外唤了一声,“娘亲,我是梅儿,女儿看你来了。” 好半响里面才有个老太太没好气地叫魂叫魂地应了一声,旺财听着那语气就不像是高兴的,果然,黑漆漆的院子门一开,一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插着腰站在门前,冷着声音道,“你来干什么?” 徐氏脸一僵,上前唤了声母亲,岂料那老太婆力气大得很,一把就把徐氏甩到了一边儿,嘴里骂骂咧咧地,“你做下那等丑事,还敢回来丢人现眼。” 徐氏瞧着陌生冰冷的母亲,犹如雷劈一般,一张浓妆艳抹的脸上都是不可置信,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岂料那老太太进屋抬了盆水,啪地一声全豁在徐氏身上了,徐氏气得发抖,尖声叫道,“娘亲,你怎可这么对我,也不想想徐家能在这洛阳城生根是因为谁!这些年女儿但凡有点好,都往家里送了,现在女儿遭了难,想让娘亲收留一段日子,没想到……没想到……” 徐氏气得脸色发白,那老太太听得徐氏大声嚷嚷,后面还站了两个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耐烦地挥手道,“家里哪有地方收留你,唯独有的两间空屋,你弟弟长生过不久就要成家娶妻了,你占了屋,让你弟弟睡大街去呀?” 那老太婆说道后面理直气壮起来,赔钱货赔钱货地骂了几遍,猛地甩了门,还给栓了起来,旺财分明听得里面有个老头连连说丢人,自己的女儿瘫在外边地上跪了半天,也没出来问上一句。 徐氏趴在地上嚎了半天,愕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弟弟,心里一喜就要爬起来。 旺财还未回过神来,就听一从外边转进来的青年负手皱眉道,“姐姐怎么来了这里,还不赶快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跟我们还有什么干系,姐姐你来这里闹腾,是想让街坊领居对我们家指指点点么?” “长生!你!”徐氏料想不到她十几年一心想着徐家,到头来竟落得这般下场,那徐长生连说了几次让她快走,也甩门进去了。 旺财看得唏嘘不已,看着趴在地上的嚎啕大哭的徐氏心有不忍,上前把徐氏扶起来,骂骂咧咧安慰道,“起来别在这哭了,丢少爷的脸,老奴带你们去客栈。” 徐氏浑浑噩噩地被红缨牵着走,旺财心里暗叹少爷真是料事如神,带着两人上来福客栈开了三间上房,又让店小二送了些吃的,才喘了口气。 徐氏一开始是嚎啕大哭,没过多久眼泪流干了红肿着眼睛,一哭就火辣辣地疼,她又想到自己这个做娘的没用,嫁给安父做了小妾十几年,自己一点私房钱没攒下,全填给了徐家,到头来捞了一场空,反倒要自己的儿子接济自己,徐氏一时间越想越绝望,当真是如遭雷劈,心如死灰。 卫双行到的时候,已经是快晚饭时间了,徐氏哭得一脸的浓妆都化开来,又可笑又可怜,旺财小跑到卫双行面前,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同情心泛滥,大概意思便是徐氏受的打击太大,让卫双行不要责备她了。 在卫双行眼里,这徐氏可是非常强悍的,简直就是个一点就着的战斗机,现下哭得这般凄惨,倒是少见。 徐氏看见卫双行,混沌的眼里就冒出了亮光,一个踉跄就冲到卫双行面前,又哭又嚎,“清儿,你帮帮娘亲,娘亲知错了,可娘亲想回安府,清儿,你帮帮娘亲,离了安府,娘亲也活不成了。” 徐氏一脸戚戚然,说完便要拿头去撞柱子,被旺财一把拉住,卫双行暗叫不好,果然系统叮的一声,发了条语音消息,“宿体的母亲产生轻生念头,扣除营养液5000l,满足徐氏的要求,可获得营养液15000l,并奖励精铁锻造手册一本。” 卫双行早前便想过,照安锦清这性子,怎么会甘愿被灰溜溜的赶出来,没惩罚他,但也不代表会奖励他,卫双行看向一旁微微有些显怀的红缨,问,“你觉得是回去好,还是住客栈好?” 红缨略略迟疑,虽然出府后她更方便熬药打胎,但流落在外,以她现在的情况,不是随便嫁给瘸子瞎子,就是转卖给另外一家,过得还不知是什么日子,红缨略略一思量,朝卫双行曲了曲膝道,“奴婢随母亲。” 卫双行见红缨点头,接着道,“我总共给你两百两银子,你拿着这银子找人朝老太太屋里带个话,就说你怀了安府的重孙,事情成了,这银子你办事留下的,都归你了。” 卫双行当即拿出了银两,徐氏脑子转得快,当即擦擦眼泪道,“清儿说的对,老太太寿宴到了,让安府快出世的重孙流落在外,可是折寿的事,有再大的错,也不会想着把我们几个赶出府了,红缨,你好好办,以后少不得你的好处。” 红缨看着大笔的银子,心里一喜,她在府里这么多年,以前又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带个话不成问题,这一大笔银子简直是意外之喜,红缨当即也高高兴兴应下了。 安父陪着老太太吃饭的时候,旁边布菜的丫鬟陪着老太太说话,说着就说到了喜事儿上,一句老太太有重孙了,就把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听得是四子,虽然有些遗憾,但毕竟是安府的血脉,老太太当下就发话,让人把卫双行几人请回来。 徐氏感天谢地,回去后决口不提徐家了,对卫双行也更加畏惧,经此一事,每日都只小心缩在自己的院子里,心里明镜似的开悟了许多,也安分了许多。 安锦阳不在,卫双行就觉得有些度日如年,他眼巴巴地从第三日数到第五日,还未听见安锦阳回来的消息,心急火燎,一会儿又是担心他这性格正直的大哥会不会在外遭了难,被人坑了害了,一会儿又是担心安锦阳这是背着他自己跑了,写了个条子安他的心,结果一个人早不知道去哪里的天涯海角了。 卫双行心里焦急,嘴里都起了一圈燎泡,烧得不行,等到了第十日,听得旺财来说安锦阳回来了,奔出了院子,一顿就又回了院子,正襟危坐起来,心烦意乱偏生却要拿出本经书来装模作样。 不行,他得要克制一些,别吓着安锦阳,卫双行强自压住想飞奔出去的冲动,心里隐隐升起了些期待,他倒要看看,安锦阳是不是也会想他,有多想他,像不像他这般一样,心急火燎食不得,寝不得。 卫双行咧嘴笑了笑,竟是真按捺住了心里勃发的情感,拿着经书心跳砰砰砰地发呆了,度秒如年。 第38章 一碗迷魂汤,灌给小绵羊 卫双行心里猫抓一样坐了一个时辰,安锦阳没等来,倒是等来了安锦阳院子里的一个小厮,说是安锦阳派来让他去朝阳酒楼的,卫双行愣了一下,便明白安锦阳是当真去给他请了些高人来。 安锦阳段不会胡乱推荐些人给他,卫双行略略一想,带上前段时间系统奖励的那本精铁锻造指南,就跟着小厮去了。 卫双行到的时候,安锦阳正陪着三个白胡子老头聊天,言语间比较亲近熟稔,但也毕恭毕敬丝毫没有怠慢之色。 卫双行进去后也是神情一肃,靖国奉行士农工商,工意思便是手艺人,虽是排在商前面,但在官商相护的年代,工艺人的地位一般都比商人低下,穷苦贫寒的不在少数,不过在卫双行看来,倘若这些人真有行业本事,那都该是国宝级的人物,值得任何人尊重。 卫双行连安锦阳都没顾得上看一眼,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学生对尊长的大礼,“见过三位老师。” 他行了如此大礼倒让三个老人家吓了一跳,连连叫他别多礼,卫双行顺势直起身来,老头子们年纪都大了,有一个似乎已到了花甲之年,但鹤发童颜,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精神奕奕,老头扶卫双行的时候顺势捏了他的手臂两下,哈哈哈笑道,“根骨不错,小子是个有福的,难怪锦阳在门外站了一天一夜,非得要把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请出山,来洛阳帮你,说说,小子,你给他灌了什么*汤。” 安锦阳脸色微红,看了眼旁边正看着他的卫双行,赶忙拉住还要再说什么老头子,无奈道,“聂爷爷,您就别捉弄锦阳了,锦阳有个好友,家里有二十几年的女儿红,锦阳这就给您求来。” 卫双行见状微微挑眉,他往常见安锦阳和安父相处,言语间毕恭毕敬,行为进退有度,他还以为安锦阳一直就是这么个死板的人,没想到和这三个老头倒是很熟稔,态度随意透出一股亲近的意味来,几人想必感情非常深。 安锦阳说着便当真要出去,经过卫双行的时候脚步略微一顿,卫双行微微一笑,错身间握住安锦阳的手,拇指在安锦阳温热干燥的掌心里摩挲了两下,很快便又放开了,安锦阳浑身一震,耳根泛红颇为无奈地瞪了卫双行一眼,脚步更快,出包间去了,卫双行咧嘴一笑,连日来焦躁的心安分不少。 卫双行和安锦阳今日都穿了宽袍宽袖,是以两人虽然交握了手,外人也注意不到,不过卫双行心里高兴,隐约想起前世常听的偷情这二字,只觉得这般偷偷摸摸的,也别有一番趣味。 “小子,站在那儿发什么呆。”老头伸手朝卫双行招了招,示意他坐下说话,“你先来说说,你有什么本事,觉得自己能修这大桥。” 卫双行一笑,道,“只要这洛阳郡守同意,就没什么不能的。” 卫双行说的是实话,集权有集权的好处,前世难的不是技术,难的是前期各方的关关卡卡,想要动土,拖上一年半载算是轻的,真正用于建设的资金不过是花销总额数的百分之四十不到,地皮和税收都占了大头,可在这靖国,你只要得方同一句话,想怎么建就能怎么建,哪有那么多框框条条。 三个老头里有两个姓聂,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还有一个姓张,三人偶然聚在一起,因为志趣相投,又无多余的牵挂,便商量住了一处,整日都研究这些建筑构造炼铁什么的,到现在几十年过去,在这一行当,不敢说是业内翘楚,但想要帮卫双行建这一座桥,多琢磨琢磨,也不是什么难事。 聂老头摸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兄弟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暗自点了点头,又问,“那小子,你为何要费心费力做这事。” 卫双行愣了一下,老头这是想探探他的动机么?卫双行略略思量,直言道,“三位大师莫怪,学生出生商贾之家,本就要知地取胜,择地生财,但学生以为,修桥一事,本是双赢的结果,学生能得利,这座桥,便也不会亏待了洛阳这一方土地。” 他老实道明为利,三个老人反倒频频点头,待他说此事为双赢,脸上都露出了赞同之色,卫双行心思一动,从袖间拿出那本精铁锻造手册,递给聂老道,“这是学生偶然得来的,一家之言,还望三位大师不要嫌弃才好。” “这是什么?”聂老头先是愣了一下,接过去翻了两页,就激动地朝自家弟弟叫了一声,“老二老三,你们快来看,原来早有人把那柔韧的铁料锻造出来了,你我三人白白费了这几年功夫,还没弄出个所以然来!” 卫双行瞧着三个老头的模样,对于搞技术的人来说,一本珍贵的指南可比金银财宝的吸引力大多了,这一招,卫双行屡试不爽,有人愿意研究,他就把那本册子给了,想来到时候炼铁业也可以发展一二。 等安锦阳拿着酒回来,就见三个老人家窝做一堆,脑袋凑在一起,手里拿着本书册,小心翼翼地翻着宝贝得不像样,也不知那册子是什么,让三个老师傅看得激动不已。 卫双行察觉到安锦阳看过来的目光,心里得意一起,就朝安锦阳咧了咧嘴,心道,待那座桥建起来,我便要带你上去看看,非得让你佩服我不可。 安锦阳瞧着自家四弟,不知为何,隐隐约约就觉得四弟那竖起来的耳朵正准备着,想要听一听他说些什么,兴许就是等着他说一些赞美表扬的话来,安锦阳觉得想笑,眼里笑意点点,看着卫双行道,“四弟真行,竟然能说服我这三位好友真心帮你,大哥佩服。” 安锦阳当真这么夸了,卫双行反倒老脸一红,收服那三位的,分明是那本系统奖励的册子,追到源头,还是因为安锦阳,系统才奖励给他的。 卫双行轻咳了一声,朝还在看册子的三位老人家行了行礼道,“学生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备下了一个庄子,里面还有一些方大人招募来的能工巧匠,三位大师可前往那处,与大家一起研究,学生还准备了一些锻造需要的工具房,三位大师尽可去试一试可行与否。” 聂老爱不释手地摸着手里的指南,闻言笑得合不拢嘴,点头应道,“也好也好,小子,快带我们去。” 卫双行说的那个庄子,是他前几日差人买下的,面积比安府还要大一些,加上里面没有内眷内宠,往后兴修水利,也还用得上这些人,现在用来安顿这些能工巧匠,最合适不过了。 安锦阳和卫双行把三个老师傅一齐送到了卫府,实验后定了材料,又陪连同方同请来的人一起吃了晚饭,定了破土的日期,给王行交接了一些事宜,才得了空歇下来,和安锦阳一起,准备回安府了。 安锦阳这一整天都跟着他忙进忙出,陪着三个老头子做实验就用了大半日,两人虽然一整天都呆在一起,却压根就没有和安锦阳独处的机会。 现下事情做完了,周围只剩他们两个人,安锦阳就在旁边,卫双行时不时就能听见两人衣袖的摩擦声,心里就跟小猫抓一样的瞎痒痒,直恨不得掏出来让安锦阳帮他挠一挠再塞进去才好。 夜很深很沉很静,可空气里就是飘着某些让人心跳加速的情绪,暧昧又旖旎。 卫双行若是晚归,便要从安府的后门翻墙进去,两人走到围墙边,卫双行停下脚步,有些不甘心地拉住安锦阳,分开十几天没见,再见的时候是需要拥抱亲吻的,他什么都不能干,可就这么干巴巴的就各自回屋睡觉,他晚上能睡得着么? 卫双行握住安锦阳的手臂,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瞧着安锦阳,轻声道,“大哥,小弟很想你。” 纵然他们不是明明白白的恋人,但想你这两个字,听在心潮浮动的安锦阳耳里,也如情人呓语一般火热动人,让他又是欢喜窘迫又是情难自禁,他走了几日,便想了几日,寝食难安,魂不守舍。 卫双行豺狼一样双眼紧紧盯着安锦阳,紧紧握着安锦阳的手腕,又追问了一句,“你呢,大哥?” 安锦阳脸上潮红四起,但他毕竟不是如卫双行一般,是个初初动情动心什么都毫无顾忌的现代人,安锦阳现下只觉要出口的话实在太过肉麻露骨,安锦阳喉结动了动,见卫双行紧紧盯着他,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抿抿唇烧红着脸,开口呢喃道,“大哥……也……想你。” 安锦阳说完就下意识紧紧闭上了眼睛,耳根都红的要滴血了,若不是卫双行耳朵好,安锦阳说到后面卫双行都要听不见了,卫双行哑笑两声,正瞧着安锦阳可口的模样心猿意马,忽地神色一凝,拉住安锦阳滑到拐角的阴影里,示意安锦阳屏息凝神。 安锦阳回过神来,显然也发现了异样,两人调整呼吸藏在拐角的地方,卫双行听得有人从右边院墙边飞掠进去,和安锦阳对视一眼,知道有异,提气便寻着踪迹追了上去。 据卫双行所知,整个安府除了常年在外拜师学艺的安锦阳和他这个半吊子外,就无人会武功了,可看方才此人,不但轻功了得,而且对安府极为熟悉,三两下就带着他们抄了安府隐蔽又安静的近道,进了安府的内院。 安锦阳和卫双行跟到白氏的院墙外,停住了脚步,卫双行朝安锦阳微微点头,提气进去查探了一番,都是些丫鬟婆子,没见着方才的黑影。 卫双行摇摇头,安锦阳不放心,上前敲了敲院门,待一丫鬟前来开了门,才问道,“母亲可安好?” “是阳儿么?”外面的动静惊动了白氏,白氏见他和卫双行一同前来,脸上带了些微讶异,看了眼天色问,“阳儿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有事么?” 卫双行以前没关注,倒没觉得有什么,这时候听得白氏一口一个阳儿阳儿的,想起安父也是这么叫的,便也跟在心里心里念了几遍,卫双行念着念着就有些想笑,阳儿阳儿,那不是叫小绵羊么? 小绵羊小绵羊,卫双行咧了咧嘴,末了只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不过理智这么想,等他又听白氏在那儿阳儿阳儿的叫,思绪就又出离得厉害……深情望着他的小绵羊,脸红红温顺的小绵羊,一头又卷又茸洁白可爱哒哒哒跑来撒娇的小绵羊,晚上抱着能暖床能贴心能拥抱能亲亲能压压的小绵羊…… 卫双行正咧着嘴傻笑,被安锦阳推得回了神,赶紧甩了甩脑袋整了整表情,暗骂自己病得不轻,这乱七八糟的都在想什么。 卫双行着实没听见他们刚才在说什么,有些不明所以地朝安锦阳看了看,安锦阳无奈地低声提醒道,“四弟你在想什么,母亲问你话呢。” 问什么?卫双行无辜地理了理自己的表情,安锦阳无奈,低声道,“母亲问你这几日在做什么,每日都这般晚才回来。” 卫双行朝安锦阳咧了咧嘴,又收到小绵羊暖暖的一瞪,才对白氏行礼道,“见过母亲,儿子这几日都出门会友,所以回来得晚了些,今晚遇到大哥要来请安,儿子便一道过来了。” “嗯,母亲无事。”白氏面带慈色,温声道,“母亲听人说起,清儿你现在正跟着方大人做事,清儿可要努力,别给安府丢脸了。” 卫双行目光闪了闪,他在外做的事,虽然不是偷偷摸摸,但他亲自出面的机会非常少,面上都是王行在做,也不知这白氏是听谁说的。 卫双行瞧着白氏时不时就无意识抚摸的腹部,点点头未再接话。 白氏似乎察觉到了卫双行的目光,竟是有些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朝两人挥挥手道,“母亲这里没事,这里毕竟是内宅深苑,夜深了,你们两个男儿身,不便多呆,这便先回去罢!” 白氏等卫双行两人的脚步声听不见了,才入了内院,挥退了身边的丫鬟,轻声道,“春娟,你出来罢!” 白氏喝了口茶,颇为责备地看了眼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的丫鬟,瞧了她一身黑衣,心里狐疑顿起,起身围着春娟转了两圈,问,“你这一身行头打哪儿来的?不是让你去买安胎药么?怎么还把锦阳和那个贱种引来这里了?” 黑衣人福了福身体,扯下脸上的黑布,正是那春娟的模样,她把一提药包递给白氏看了看,低声解释道,“夫人不是说不能给别人看见么,奴婢蒙了面,晚上出入方便些,前几日也没事,今日不小心撞见安锦阳和那……才被跟来的。” 白氏想她说的在理,也没注意这贴身丫鬟吞吞吐吐的模样,只是皱眉警告道,“往后小心些,你我皆是普通人,安锦阳又从小在外学艺,今天是运气好,要真撞到他手里,你我二人可都说不清了。” 任凭白氏心有七窍,也断想不道自己真的心腹丫鬟早就生死异处了,面前的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现世魔王,白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嘴角勾起一笑,“也算是上天怜惜我多年无子,观世音娘娘送了我这么个孩子……” 白氏说到此处一顿,又颇为警告地朝春娟看了一眼,道,“这事绝不能让府里的人知道了,这孩子在安定之前,就得这么平平安安养着,你平日行事也小心些。” “是,夫人。”春娟恭敬应下,眼里光芒闪了闪,低声道,“大少爷文采武功样样不落,又是嫡出,往后接管了这安府的产业,夫人也就享福了。” 白氏扶着腹部的手一顿,摩挲着腰间的白玉佩,眼里遗憾的神色一闪,道,“锦阳倒是个争气的,可惜了……” 白氏脸上带了些不忍,不过一想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又觉得牺牲一切都是值得的,她这般年纪,也算是老来得子,这才是她的亲骨肉,谁再好,又能比得过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好? 无论是女儿还是儿子,她都得尽最大的努力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们,白氏想到往后便要为自己的儿女谋划一切,又重新振作起来,朝春娟一笑道,“安府的产业算什么……不过九牛一毛,你好好帮我做事,往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夫人?”春娟听到此处,眼里光芒大盛,哑着声音唤了一声,白氏住了嘴,挥挥手道,“退下罢,明日一早,把药熬好送过来。” 白氏既然说没事,安锦阳自然不会怀疑,卫双行纵然知道方才那黑衣人一定是白氏院子里的人,不过不关他的事,他也就懒得放心思在上面。 他现在挠心挠肝的想的都是安锦阳,哪有功夫搭理那些。 两人一路慢悠悠走着,安锦阳是安府的嫡子,安锦清住的院子自然不能跟他比,两人的院子连坐落的位置都南辕北辙,很快也到分别的岔路口了。 卫双行本想说送安锦阳回去,但觉得自己这般心思实在非常奇怪,不过几步路,又没什么危险,偏偏想要你送我我送你,当真是理智全无黏黏糊糊不像个男人,又不是新婚男女,这般作为着实太奇怪了。 卫双行瞧着安锦阳也非常不自在,最终还是忍住了,只让安锦阳这几天好好休息,有时间再请安锦阳帮他斧正武功。 卫双行本以为很快就能和安锦阳修炼武功,可第二天王行就来通知他,说地形勘测好了,材料也都准备妥当了,只等他看过之后,便可破土施工,练功这事也就耽误了下来。 修炼这座大桥,是卫双行在靖国的第一笔,他走得步步小心,全心全意投进工作里,想一举把它做好,因此卫双行不但大方向上都事事躬亲,还时常要去现场看施工进度和质量,每日都早出晚归,有时候一天一夜都忙着和师傅们勾兑图纸,连续十天半月的难得回安府一趟,他忙起来便是全神贯注,倒没时间想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整个人淡定不少。 “少爷,你这忙什么呢,两个多月不归家,老爷派人来问了几次,你再不回去,老奴我怕是顶不住了。”旺财小跑着跟在卫双行后边,说得气喘吁吁,卫双行正要去黄河边上看进度,听了旺财的话脚步一顿,速度慢了些,“已经两个多月了么,旺财,大哥最近在做什么?” “大少爷?”旺财见他肯听,连忙道,“自然是忙着准备寿宴的事,老爷把老太太的寿宴全权交给大少爷,老太太此次可是六十大寿,马虎不得,这几天府里已经开始接待者各地来的客人了。” 这么快?卫双行心头一震,整个人都开始焦躁起来,这段时间他一得空,睡觉的时候都在想着如何能把安锦阳留下,却毫无头绪。 卫双行神色阴郁,明日就是老太太寿宴了,安锦阳打不得吓不得强迫不得,除了婚嫁丧娶,还真想不出法子把安锦阳留下。 卫双行阴阴地想,系统早前给了他一本药草指南,到时候实在不行,他用药药倒安父,然后提议让安锦阳接手家业,到时候,安锦阳想不留下都难。 旺财见他脸色不好,以为他不想参加寿宴,顿时急得团团转,“哎哟,我的少爷,你就跟老奴回去罢,这老太太寿宴可马虎不得,连穿戴都有讲究,何况少爷,你和夫人的贺礼还未准备呢。前几个月才被赶出去一次,这此要是惹得老太太不高兴,老奴瞧着老爷那模样,估计给你安个不孝不悌的罪名,就把你送官府里关起来了!” 卫双行深吸了口气,给旺财递了两张银票,道,“贺礼的事你看着准备,不用太好,配得上我们的身份即可,你去办罢,我去交代一声,回头府里见。” 旺财这段时间跟着卫双行办了不少事,现下见卫双行突然给了几千的银票,也没惊讶,拿着银票四处看了看,小心收好了,又嘱咐了卫双行一定得尽早回去,就小跑着去办事了。 卫双行去的时候,王行正在黄河边监工,这也是他离了王家的第一番作为,自然在上面放了十二分心思,事事都做得周全详尽,帮了卫双行不少忙,两人也熟稔不少,这时候见了卫双行,从桥上下来笑道,“你怎么来了,老太太寿宴你可别偷懒,给人拿住把柄,虽然翻不起大浪,不过折腾来折腾去的也心烦,你赶快回去罢!“ 王家也是一家子的夫人小妾,勾心斗角的事他见多了,见卫双行有些心不在焉,正了正神色道,“锦清,我得提醒你一句,这等宴会虽然看着和乐,但私底下向来都是勾心斗角,弯弯道道猫腻多,我看你那些个哥哥弟弟都不是什么省心的,这段时间明里暗里来我这里探风头的人也多,洛阳有这么大动静,想藏也藏不住,要知道和你有关,有人难免眼红,锦清你明日可要小心些。” 王行这人虽然行事圆滑,但还算行得正,没什么坏心思,和卫双行相处越久,两人都卸下了假模假式,关系倒也亲近了不少,卫双行想着安锦阳的事,只看着脚下滔滔江水,脸色晦暗不明,好半响了才朝王行道,“多谢王兄了。” 卫双行回去后先去看了旺财准备的贺礼,给徐氏用的是两柄玉如意,给他的是一盆红珊瑚,质地一般不值什么钱,但都是好寓意,用来做寿礼再好不过。 卫双行让旺财给徐氏送去,一个人躺在床上瞎琢磨,翻来覆去竟是一夜未眠,早上还未等旺财来叫,就自己起了个大早。 第39章 强留(一更) 靖国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民百姓,都把尊敬老人当成一种美德,给老人祝寿,就是其中最主要的表现之一。 靖国多出孝子,祝寿也就成了当朝的一种风尚美德,家里有百岁老人能颐养天年,那便表示这家人生活富足,当家人治家有道。六十岁又是老人家要过的第一个坎儿,因此在靖国,老人的六十大寿就会办得非常隆重,安府又是洛阳大户,安父一家子都喜欢门面功夫,这寿宴自然是做得奢华无比。 来安府贺寿的客人络绎不绝,安父和安锦阳十天半月前就已经开府接待了,到了今日寿辰,更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夜间安府还需拿出个庄子来供客人们住宿使用。 照靖国传统,贺寿的客人越多,那表示老寿星的福禄便也越多,老太太年纪大了,手里也不缺这点钱,儿子儿媳孝顺,给操办这么一场热闹喜庆的寿宴,老太太心里高兴,一大早便起来折腾到现在,也还是乐呵呵的,高兴得都合不拢嘴了。 卫双行坐在下首次席的末端,不知是不是安排席位人有意为之,本来和安府没什么交情的王家的庶子王行,给安排在了卫双行的旁边,时间日子都恰恰好,要卫双行相信这是个巧合都难。 而负责安排座次的,就是安府内宅的掌权人白氏了。 天、朝文化博大精深,这寿宴也处处都是讲究,精细到了一分一毫一碟一碗,连卫双行手里的这茶杯,上面都专门描了精巧的鎏金流云白福,茶叶也是上等的黄山毛峰,酒据说是府里的三夫人燕氏特地备下的,闻着年份,怕也是十几年的时间了,老太太齐氏端坐在寿星席上,一身的五福捧寿刺绣襦裙,借以了福禄同音,加上金线绣着的寿桃,再配着背后高堂上挂着的千寿图,无一不寓意着长寿延年的意思。 卫双行没心思看这场奢华精致的化石盛宴,他右手边有个空位,是留给安锦阳的,可惜安锦阳一大早便陪着安父忙进忙出接待客人,到现在也没歇口气,两人这一整天连个照面都没有。 卫双行觉得自己就是个马上要上绞刑架的死刑犯,周围吵闹得很,让他心里烦躁不安,完全静不下心来想事情。卫双行恨不得这个拖沓的宴会立马结束,他好立马去找安锦阳,然后直接把人掳走,痛痛快快问个明白。 老太太齐氏左右两边分别坐了白氏和高氏,安锦文又陪着高氏坐在一边儿,想来白氏这儿媳妇平时贤淑明德,又瞧得透人的心思,很是得老太太欢心,现下光是挑拣着些喜庆的事一一说来,也逗得老太太合不拢嘴。 卫双行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只觉这白氏当真一颗七巧玲珑心,老太太喜欢听什么,她嘴巴就能说吐出什么来。 那安锦文神神秘秘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老太太直道锦文就是个小精明鬼儿,乐呵呵地说乖孙子是老天爷专门派来哄她老婆子开心的。 白氏看了眼下面心不在焉的卫双行,目光一转,抬袖掩着嘴角,凑到老太太耳边软言笑道,“瞧把母亲开心的,媳妇儿也来给母亲说件喜庆的事儿……” 王行轻推了一下卫双行,低声道,“怕是要叫你了。” 卫双行察觉到白氏投过来意味不明的目光,微微皱了皱眉,他今日心情不好,可没功夫陪她们玩儿争宠技能。 王行话音未落,老太太便朝他招手道,“锦清,过来给祖母看看。” 卫双行压下心里的不耐,起身朝老太太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老太太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又招手让他上前,“锦清过来祖母这里坐,你母亲说你和方大人交好,还跟着方大人在外搞了点生意,可是真的?” 旁边安锦文听了老太太的话,看向卫双行的目光又嫉又恨,卫双行目光闪了闪,白氏敢这么明明确确地说是生意的事,而且还三番两次提起,恐怕早派人把他查个底朝天了,想来这白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卫双行虽然心里这么想,脸上却丝毫不露,还颇为含蓄地朝老太太笑了笑道,“孙儿小打小闹的,说出来也不值一提。” 白氏噗嗤笑了一声,微微挑了挑眉,似乎还有话要说,看样子非得要把他在外做得生意逼得现了形不可。 卫双行可不是傻子,这古代讲究的都是宗族理念,这事若是被拿到台面上来说,有难要担,他便要一个人单着,有利可图,这有点什么东西,指不定也就都成安府的了。 白氏倒是打的好算盘,卫双行瞧着还想再开口搅和的白氏,忽地朝老太太展颜一笑,露出了一口牙,“锦清也有一件喜事,想让祖母高兴高兴。” 白氏脸一僵,待察觉到卫双行竟是瞟了眼她的腹部,心里就有些惊疑不定,脸色一变就想开口打断卫双行。 卫双行却只管装没看见,朝白氏勾了勾唇,转头一脸惊喜地朝老寿星道,“恭喜祖母了,母亲怀了小宝宝,锦清马上就有个可爱的小弟弟了!” 卫双行说完着实把自己恶寒了一下,不过戏开了口,他还是得接着唱下去。 装傻谁不会。 卫双行只管乐滋滋地看着老太太,不顾这一屋子的人四处射过来各色各式的目光,一脸的兴高采烈,似乎真的在为自己就要有个弟弟开心。 卫双行的话犹如平地惊雷,亏得安府家大业大,这寿堂也被帘子隔了两个区,卫双行他们待的地方靠里边儿,安府的家眷就占了一大半,其余的也是亲朋好友老熟人,不然指不定得炸开锅,饶是这样,也够白氏好受的了。 一众人先是错愣了一会儿,接着都似有似无地盯着白氏的肚子恨不得烧出个洞来。 不想白氏有这孩子的,心里自然是嫉恨万分各种思量。其他隔岸观火的,那就是当个笑话看了。 白氏快四十余岁,那都是能当祖母的人了,一大把年纪却怀了身子,面上虽说是个喜事,关在房间里也好说,悄悄生下来就是,可落在瞧不顺眼的人眼里,那就是为老不尊,唾沫芯子淹死人,这堂子里半数人都是这么想的,那燕氏肖氏的俏脸上,讽刺鄙视笑话的意味,可是藏都没藏,上赶着就咋咋呼呼地来恭喜了两声。 白氏给燥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待察觉到小腹有点牵痛感,心里一慌又暗自吸了几口气平静下来,好半响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心里的汗,阴沉沉地看了卫双行一会儿,竟是先忍了下来,转头朝老太太解释。 卫双行瞧了眼脸色发僵的白氏,心里冷笑一声,我今天心里不痛快,你非得找上门来,陪你玩玩也算是解压了。 老太太虽是脸上挂着笑,嘴里嘱咐着白氏多注意身体,不过兴致明显不高了。 老人家从卫双行嘴里听了这事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一来这儿媳妇天天晨昏定省的来请安,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是连这么大的事也比这下面的小辈晚知道,想来这儿媳妇是特意瞒着她老婆子了,二来她前几月才知道四孙子都有儿子了,白氏这个做长辈的,反倒搞出个月份更小的种来,体统上就有些不好看。 老太太心里气着白氏,又看卫双行当像是真心喜欢有个弟弟,方才的事也就没迁怒到他身上,反倒想着若不是这个孙子把消息告诉她,还不知得被儿媳妇儿瞒上多久呢。 老太太这么一想,看向卫双行的眼睛就多了几分慈爱,“我的好孙子今年出息了,这样,清儿你呀,今日就跟在祖母身边,一会儿替祖母接礼,要看到什么喜欢的,不管是什么,祖母赏你就是。” “祖母?”安锦文惊呼了一声,被高氏责备地看了一眼,又坐了回去,半响又起身,勉强朝看过来的老太太笑笑道,“祖母先和母亲说说话,锦文去拿给祖母精心准备的寿礼,去去就回。” “好好。”老太太听得孙儿给自己准备了惊喜,方才心里因为白氏产生的不利索都散了许多,连连说了两声好道,“孙儿快去快回,祖母等着。” 安锦文临走前狠狠剐了卫双行一眼,卫双行心里颇为不耐,照安父那点惩罚力度,他这个二哥能涨教训就怪了。 卫双行本想推了老太太交代的这活儿,不过见那白氏没过多久也跟着出去了,心思一动,就笑着接了下来。 安锦文从寿厅里出来,在院墙边转了两圈,瞧见不远处的粉衣丫鬟,记起来是上次交代办事的那丫头春娟,眼珠一转,就开口把人叫了过来。 那粉衣丫头分明是春娟的模样,可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看不见光,待听见安锦文竟是要招她到隐蔽的地方说事,黑沉沉的眼睛里寒芒一闪,垂了脸规规矩矩地跟去了。 安锦文把人带到暗处,压低声音吩咐说,“有件事要交代你做。” 安锦文看这丫鬟没有立马应下,以为她不愿意,当即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是母亲身边的红人,不过,要是让母亲知道,你也是个不听话的,看母亲会怎么处置你。” 安锦文说着顿了一顿,见这丫鬟往后缩了缩身体,以为她害怕,才又颇为得意地继续威胁道,“上次的事,你不想让母亲知道罢?” 春娟摇摇头,低声道,“二少爷有什么事吩咐就是。” 安锦文满意一笑,眼珠子一转,沉吟了一会儿道,“你去找些绣花针来,要细要短,颜色越隐秘的越好。” 安锦文本以为这事要花不少时间,没想到这丫鬟朝他诡异一笑,随即掌心摊到他面前,里面躺着一小把细如牛毛的银针,那银针做得精巧无比,他若不是凑进看,根本就看不出来,春娟红唇微微启,缓缓吐了几个字,“二少爷,如何?” 安锦文大喜,也没怀疑这丫鬟怎么随身带着银针的,只拿着银针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半响才又皱眉道,“细是够细了,只是到时候不太好收场。” 寿宴可是个讨好老太太心意的好机会,安锦文这次也下足了血本,早几个月父亲便给了他一大笔银子,准备了一对无量寿佛,给他讨老太太欢心用,这一对无量寿佛,一金一银,都是实打实不掺一点假的真金白银,而且为了表示诚意,这对金银佛打造出来,他还让人送去了白塔寺,接了几个月的香火,昨天才给请回来的。 安锦文花足了心思,安置这两座佛身的罩子也做得精巧无比,是用软精铁打成的镂空薄片,那上面都是些针孔大的眼儿,正巧能插得稳这些比绣花针还细的牛毛针。 安锦文细细琢磨,只要他把这针插上,等安锦清接礼的时候,必定会给这针戳得跳起来。 安锦文想着眼里就流出得意之色来,这么多牛毛针,不戳得那个贱种立马甩手才怪! 老祖宗吃斋念佛了十几年,对佛祖信得很,容不得一点亵渎,到时候若是安锦清在寿宴上把这两尊佛砸坏了,那可不是安父能饶恕的大罪。几遍没砸坏,那也是个亵渎佛祖之罪,到时候只要老太太有一丁点不高兴,光是父亲,他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让父亲要了那贱种的命。 安锦文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便又拿着银针对着光仔细看了看,他原本打算等安锦清甩了这对小金佛,便让丫环赶忙上去收拾,趁人不注意,悄悄把针收起来,不过这么多,难免不让人发现,安锦文皱眉瞧了一会儿,随意问,“你平时用来做什么的?” 春娟喉咙动了动,道,“绣花。” 安锦文还想再说什么,春娟又接着道,“二少爷放心,奴婢拿去泡一泡药汁,到时候这银针沾血即化,就什么痕迹也没有。” “当真?”安锦文听了喜上眉梢,也不疑有他,只颇为惊奇地道,“本少爷还是第一听说有这样的法子,还真不错。你赶紧去办,一会儿跟进来伺候!” 安锦文转身走了几步,才又停住道,“今日的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否则,本少爷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春娟眼里寒光闪了闪,恭顺地应下后,就接令去办事了,不过眨眼的时间,又绕了回来,说是办妥了。 安锦文一切安排妥当,不放心别人来做,只交代下人把那对小金佛抬到厅堂的后边儿放好,一会儿打算自己抬进去。 客人们的贺礼一般在进门的时候便交给专门的人登记收藏了,数量太多,需要老太太回头一个一个看过,才能收到安府的库房里去。 寿堂里间的安府众人却不一样,寿星老太太要穿着新衣,坐在寿堂之上接受安府众晚辈的祝词和叩拜,鸣炮奏乐,长子安父点了长寿灯,待寿星给天地敬了酒,寿星才坐定接受晚辈们的献礼。 安锦文进来的时候,恰好赶上点长寿灯,安锦文瞧着站在祖母旁边的卫双行,又朝角落里的春娟儿点头示了意,这才耐着性子完成整个儿祝寿仪式。 卫双行把安锦文挤眉弄眼的样子看在眼里,微微皱眉,安锦文今天要真敢搞出什么幺蛾子,他可不会客气的。 众人一一上来献礼,其中安父和白氏最有心思,安父拿出的是十二册亲手誊抄的百孝书,字字行行表达的都是对母亲的赞美之词和感恩之心,写得情真意切,饱含感情,听得老太太高兴得红了眼眶。 白氏的是一席亲手绣制的松鹤延年鹤鹿同春图,这图绣在六尺长的锦布上,绣工了得,精巧绝伦,一打开来便惊艳四座,连着安父,都忍不住看了白氏好几眼,目光中竟是少有的温柔和赞叹,想来也是对这贺礼满意之极。 收到如此悉心准备的礼物,老太太也欢喜得很,当下就把收到的两匹珍贵的云锦赏给了白氏。 白氏一招棋得胜,明里暗里看红了多少眼睛。 燕氏送的东西中规中矩,她本家也在洛阳经商,做的是酿酒买卖,此次送的自然也是自家精心准备的千年浓酿。 接着是安锦阳,中规中矩一副字画,画的是松鹤延年,画技精湛栩栩如生,题字刚劲有力颇有竹柏风骨,不过因为前面有白氏的锦绣松鹤延年图陪衬着,安锦阳这副画就失色不少,这堂子上,真心能把这幅画看进眼里的,也就是卫双行一人了。 卫双行拿着安锦阳的画瞧了又瞧,再一看老太太似乎挑花了眼,不拿这画当回事,就想待会儿找机会把这幅画从老太太那儿要来,省得这幅墨宝改天就被扔在不知哪个角落里落灰了。 安锦文见大家都献完礼了,压住心里的紧张和期待,看着卫双行恨恨地想,上次没能整到你这个贱种,这次可不一样了,老祖宗的寿宴上,可不是能搅和的地方。 安锦文准备的这一对金银佛,每一个都有一个小婴儿那般大小,他一人抬着两个,走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不过为了自己的计划,安锦文还是一路坚持要递给卫双行。 安锦文万万想不到卫双行体质特殊,眼力惊人,纵然那罩子的扣耳是同银一样的银白质地,卫双行也一眼就看见了那里面插着的细小针头。 卫双行看得分明,心道安锦文这次倒是长进不少,只要他手握上那些银针,光是人的本能也会条件反射下意识松手,他这二哥安锦文到时候再给他安一个因心生嫉妒故意破坏寿礼的罪名,那安父估计今晚就能扒了他的皮,赶出安府还算轻的。 卫双行瞥了眼隐隐有些得意之色的安锦文,多日不见,他真要对这个二哥刮目相看了,看来在院子里关了几个月,也不是全然无用,至起码比起嘴巴上嘲笑偷做诗词,这次手段高明不少。 卫双行似笑非笑地看了安锦文一眼,伸手握住那软精铁制的扣耳,掌心灌了些内力,轻轻往里一震,卫双行听到了些细微的撞击声后,才伸手握住扣耳,不急不缓道,“二哥,四弟拿稳了,二哥放手就是。” 安锦文眼里得意的光芒一闪,当真松了手,卫双行抬着安锦文的贺礼,接着愣了一下,脑子里心思电转,半响面色古怪地朝安锦文问,“二哥,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第40章 强要(二更) “哼,我从白塔寺请回来的一对金银佛——”安锦文话说到一半,突地察觉到卫双行还好好的站着,有些不可置信地往前了一步,想拉开卫双行的手看看,又怕自己做得明显别人多疑。 安锦文心里焦急,万般念头一一闪过,瞧着卫双行镇定自若的模样,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只惊疑不定地站着,又仔细看了看为双行的指间,也没有血溢出来,顿时又急又恼,心道一定是那贱婢没办好交代她的事,银针出了问题。 安锦文朝角落站着的丫鬟狠狠瞪了两眼,还未等他发话,坐在右边席位的安父便哈哈大笑了两声,颇为宠溺地道,“文儿还站着干什么,你即是有礼物要献给祖母,还不快快打开给祖母看看。” 安锦文心有不甘,不过箭在弦上,也容不得他多想,安锦文一边上前,一边在心里暗骂那丫鬟是蠢货,这点事都做不好,错过寿宴这么好的机会,又不知要等何时,才能掰倒安锦清这个贱种了。 卫双行暗自颠了颠盘子里的重量,若说刚接过的时候,还有个七八十斤,现在嘛,卫双行朝安锦文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心道,不是我要整你,是你我同为庶子,你却非要让我不顺心,我今天也让你尝尝被别人添堵的滋味。 老太太听了安父的话,再加上她平日又宠爱安锦文这个孙儿,心里也就好奇起来,当下就让卫双行把佛像呈上来,还连连嘱咐他要小心些,别伤了佛像圣物。 卫双行不动声色地把那东西先抬到安父面前,安父不疑有它,伸手便取了那盖子,整个人顿时懵了一下。 只见里面锦缎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两个拳头大的青铜块,倒是勉强能看出是无量寿佛的模样,不过上面锈迹斑斑,细微的地方还有些裂痕,横倒在精铁盘子里,一众人看去,第一反应便是,连这个镂空雕花的软铁罩子,看起来都比里面的这两座佛像来的值钱漂亮得多。 安父甩了甩脑袋,有些不敢置信地又看了几眼,待一看别人脸上也都是震惊之色,拿过盘子里的佛像捏在手里翻了翻,顿时怒火中烧,气得胸膛起伏两眼发晕,恨不得直接把这东西砸到安锦文身上,安父想当场发难,又忽地想起外间还有人,不能闹笑话了,就强自忍了下来。 安父见自己宠爱的儿子还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破铜烂铁,压着怒气问,“锦文,你这是怎么回事!” 安锦文几步抢上前来,拿起盘子里的金佛看了又看,脸色涨得通红,又慌又乱急红了眼睛,“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放的是一对金佛,父亲,你知道的!” 安锦文胡乱扯着盘子里的锦布,想要把佛像找出来,待被盘子上的牛毛针戳得大叫了一声,才又猛然想到什么,扔了手里的佛像,跑过去揪着卫双行的衣领,一边吼一边就要动手动脚,“父亲,是他,一定是他!是这个贱种干的!” 卫双行心里冷哼一声,掌上灌了内力,一言不发推了安锦文一把,安锦文踉跄几步,直接退到安父面前了。 那一对金银佛像,本就是安父花钱给这个二儿子备下的,以便讨了老太太的欢心,方便以后好行事。 安父万万没想到这个忤逆子居然敢偷梁换柱,把原本的一对价值十几万的金银佛给掉包了,现在还拿了对破铜烂铁的滥竽充数,还是作为献给老太太的寿礼用。 安父一想到此处,便气得两眼发晕恨不得一掌把这个蠢货儿子打死,安父见周围的人看笑话的看笑话,看热闹的看热闹,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是一忍再忍,才压制住了上去踢打儿子的冲动。 安父再气,也还记得要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得罪了老太太,那就是自毁前程的事,安父着急上火,生怕老太太从此就恨上了自己宠爱的儿子,一时间脑子转得飞快,他舍不得二儿子,但总要一个人出来背黑锅,给今天这事一个说法。 安父朝安锦文低喝了一声,“住嘴,还嫌不够丢人么!” 安锦文被安父吓得闭了嘴,只不过看着卫双行两眼通红,一副恨不得把卫双行给活剐了的模样,安父颇为隐晦地朝安锦文问,“你送来的那对佛,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你最后一次检查是什么时候?” 安锦文见父亲肯替他出头,连忙喘着气道,“父亲,你得替儿子做主!儿子抬着这对金银佛进来的时候,还检查过的,递给——四弟的时候,也确定是好好的!” 完了完了,安父一阵晕眩,喉头腥甜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 他本意是想引导安锦文把这事先栽赃给四子,应付了眼前这关再说,没想到这个蠢货儿子还想伺再狡辩,安父气得头晕眼花,又急又怒,气得瘫坐在椅子上不住喘气,他这当爹的便是千般谋划,当儿子的不成器,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旁边坐着的燕氏见状眼里嘲讽一闪而过,掩唇笑了一下,不顾安父警告的目光,开口问,“二少爷,你那对金银佛有多大?” 燕氏嘴里金银二字咬得极其重,安锦文不明所以,待一看上面老太太已是非常不悦,连忙委屈地跪下解释道,“祖母明鉴,孙儿原本献给祖母的,是一对有婴儿大小的无量寿佛像,孙儿还拿去白塔寺请明光大师开过光的……” 安父连连叹气,心里失望透顶,最后脑子里也只余了朽木不可雕四个字。 安父听得那逆子还要做无用的狡辩,再一看上边老母铁青的脸,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狠狠踢了安锦文一脚,直把安锦文踢得飞出去了几步,躺在地上哀嚎不止,又哭又嚎,形状极其惨烈。 高氏从方才便是惊慌不已,她和老太太连着白氏两人在上面看得分明,自己的儿子明明是自己偷了佛像,拿次品来滥竽充数,却非要诬赖到弟弟身上,她心里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又是心疼又是失望,却断不能给他求情,只从上面下来,伸手扶住趴在地上哀嚎的安锦文,急忙道,“文儿,快些求得祖母的原谅!快跪下!” 安锦文只觉得这一切都莫名其妙,他想不明白,他明明没有做错! 安锦文心里这般想着,又哪里肯认错,只呜呜咽咽地哭嚎起来,觉得冤枉至极。 外边的客人只隐隐能听得见里间有状况,却没人敢舔着脸凑上前来看热闹,不过安府这屋子里一堆字人再加上些亲朋好友,就有够安父和老太太受的了。 好好的寿宴给安锦文搅合成这样,当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老太太脸上挂不住,被安锦文嚎得头疼,瞧了眼那盘子里的破铜器,再一看那雕花的精细外罩,心里就越发不喜,只觉得这晚辈心眼多不实诚,是觉得她老太婆老眼昏花不中用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也敢拿来糊弄人…… 老太太心里这么想,对安锦文也就更厌恶了,直接朝白氏挥挥手道,“罢了罢了,我老太婆不中用了,那金山银山的也消受不起,让他下去罢,那对佛虽然只是铜质,但也是我佛门中的圣物,好好收起来,切勿怠慢了。” 老太太这么说着,就招呼了旁边的贴身丫鬟,把那一对拳头大的佛像好好包好收起来了。 老太太嘴上这么说,安父却是知道老母亲心里不高兴了,安父素来是个大孝子,见这儿子惹得母亲不高兴,恼怒儿子不成器,下决心要好好管教管教他,这次也不废话,直接挥手招上来两个仆人,吩咐道,“塞住他的嘴,拖远点,打个三十大板,扔进祠堂里,春闱前,他就别想出来了,你们谁也别想去看他!” 安父说完,见老母眼里有了些满意的神色,才松口气,也不敢看高氏泪眼朦胧的模样,涨红着脸朝众人厉声呵斥道,“此事休要再提,都上来敬酒祝寿罢!” 卫双行站在旁边看了一出大戏,朝老太太行了礼才退下来坐到安锦阳旁边,这期间安锦阳一直跟木头似的坐着不帮忙,卫双行心里不高兴,趁众人不注意,用手肘轻轻拐了安锦阳一下,安锦阳跟入定似的坐着当老木桩不搭理他,卫双行心里不愉快,想着这人还想一个人远走高飞,闹得也就更没谱儿了。 卫双行趁着众人喝酒的空档,凑过去和安锦阳咬耳朵,“大哥,方才弟弟给二哥欺负了,大哥怎么也不帮帮弟弟。” 安锦阳耳根都给卫双行吹得染了一层粉,被闹得无法,无奈伸手在卫双行的掌心里轻捏了两下,“你还闹,你也就骗骗父亲祖母了,下次可不许这般胡闹了。” “大哥?”卫双行看懂安锦阳的口型,倒是愣了一下,他自问今天这事真赖不在自己身上,任谁也不会猜到他身上能有个会自动抽取金银还能不被人发现的宝贝吧? “大哥你竟然怀疑我?”卫双行有些郁闷地嘟囔了一句,别人不是说爱情能蒙蔽双眼么?安锦阳不说像安父偏袒高氏母子一般偏袒他,也得无条件信任他吧? 这才是比较正常的理论。 安锦阳瞧着卫双行一口把酒灌了,心里又好笑又好气,见周围人忙着祝寿敬酒,没人注意他们,也微微倾斜了些身体,凑到卫双行耳边,低声道,“二弟抬着那佛像进来的时候,分明很吃力,脚步沉重不似作假,到你手里倒像是装模作样了。” 卫双行被安锦阳的鼻息吹的有点痒,被安锦阳识破了也不否认,扭头看进安锦阳的眼睛里,爽快承认道,“对,是我,大哥,你要揭发我?” 安锦阳失笑,“你动了内力,自然瞒不过我,二弟先想用银针害你,落得现在这般下场,不过咎由自取。” 卫双行虽然早知道安锦阳不会揭发他,不过听到他这么说,还是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卫双行给安锦阳倒了杯酒,调笑道,“大哥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也不教导下小弟以德报怨,好叫小弟往后都不敢使这等阴损的招数,大哥你教育上十句,小弟怎么也要听上九句的。” 安锦阳抿了口卫双行给他倒的酒,晃了晃酒杯,微微一笑,神态间自有股怡然神态,“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卫双行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一时莞尔,忽地朝安锦阳凑近了些,饶有兴致地问,“大哥,大哥这话,当真没有两分对弟弟的偏爱之心?” 安锦阳拿着酒杯的手一晃,烈酒就晃出杯子来,顿时浓香四溢,醉人微醺,搅了一屋子的清静自然。 安锦阳耳根泛红,他何止偏心两分,那祠堂是什么地方,从今日到春闱算起,还有大半年的时间,等二弟出来,怕也没什么人样了。 卫双行正盯着安锦阳等回话呢,被人捅了一下,下意识坐正了些身体,朝旁边的王行皱眉问,“你干甚?” 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罢!王行有些泄气,这劳什子寿宴上他可是以卫双行好友来的,现在却被晾在一边,卫双行连个眼神都不肯丢给他,只顾着和自己大哥不知道再叽里咕噜什么。 王行叹了口气,手里的扇子也煽不起来了,朝斜前方努嘴道,“你们在干嘛,大家都看着你们呢。” 老太太这时候看着卫双行,倒是越看越喜爱了,又见他们二人兄弟和睦,心里高兴,就乐呵呵笑道,“难得你们兄弟肯这般亲近,祖母看着高兴,两个孙儿赶紧过来,敬祖母一杯。” 老太太说完便让身边的丫鬟把那瓶千年陈酿拿过来,白氏一愣,藏在袖子里的指尖紧了又紧,脸色骤然变得寡白,忍不住上前唤了一声,“母亲?” 老太太以为她是舍不得这酒给小辈喝,摇了摇头朝白氏笑道,“别舍不得,难得这两个小辈是个纯善的。” 白氏眼里神色变了又变,颇为勉强地朝老太太笑了笑,瞧了眼安锦阳,手放在腹部摩挲了下肚子里的孩子,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这些年这个儿子做得很好,是个出色的、而且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嫡子?白氏想到此浑身一震,她今日若一时心软,任凭安锦阳接替了安父的位置,往后必定会成为宝宝的拦路石,越到后面越难以除掉。 再者,白氏瞧了眼不疑有它的卫双行,心道这四子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今天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简直就是上天专门要来帮她的一样。 她本是只想让老太太陷入昏迷,安父震怒之余除掉燕氏,至于燕氏的儿子,没了母亲的谋划,又能成什么气候,可她没想到,老太太会把这精贵的千年酿药酒赐给两个儿子,而且是两个绊脚石一般的儿子。 白氏坐在椅子上,面上神色不显,心里却翻江倒海,万般计量在心里一一闪过,那酒里的药是她让春娟从外边儿买来,说是如果没武功的普通人用了,顶多就会吐血昏迷,三五日也就醒过来没事了,可但凡沾过内功的,服下此药,初初只是气血凝滞功力尽失,十多日以后,便要经脉爆裂而死了,而且对习武之人来说,解药只有一种,是那能以毒攻毒的万骨蛇毒。可这种蛇极为稀有珍贵,生存条件又苛刻又古怪,只有那南疆皇陵有,莫说找不找得到,单说从这里去南疆,便是你功力了得,这十天半个月也早死透了,所以若当真中了此毒,便是必死无疑了。 安锦阳不用说,安锦清,她派去探查的人也来报说是个不安分偷学武功的。 白氏想前想后,竟是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她前前后后想了一遭,整个人都有些激动起来,脸上都呈现出了病态的潮红,白氏觉得她若是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往后估计会后悔一辈子。 白氏毕竟还有些自控力,虽然心里激动,但也很快平静下来,她一心只想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对安锦阳便也只剩下遗憾和可惜了。 养着这么多年,虽然聚少离多,但毕竟是当儿子养了。 白氏抬了杯茶,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心道,怪只怪你命不好了。 白氏连抬头看一眼都无,任由两个小辈一齐把毒酒给灌了下去。 先干为敬,先干为敬的意思便是敬酒的人先喝,卫双行和安锦阳两人相视一笑,均是一口干了。 卫双行只觉烈酒如火,醇香四溢,一路从喉咙里烧下去让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安锦阳却是一愣,接着整个人都微微摇晃了一下,卫双行本一颗心都挂在安锦阳身上,立时便发觉了异样,见安锦阳很快就有些撑不住身体,心里一沉一慌,手捏着安锦阳的脉门往里探了探。 卫双行掌间真气越往里走越是心惊,安锦阳经脉里的内力先只是胡乱冲撞,接着没多久便像被吸干一样,丹田里空空如也,卫双行心里一慌,知道那酒有问题,顿时脸色难看地朝大厅里吼了一声,“是谁,立马把解药交出!” 卫双行瞧着安锦阳力竭的模样,再一探安锦阳的内经血脉,竟是逐渐呈现了衰竭之色,卫双行又惊又怒,体内的内息源源不断朝安锦阳体内涌去,却是石沉大海,一点用也没有。 安锦阳浑身发抖似乎是疼得厉害,卫双行急得两眼发红,再一看安府呆愣着的众人,心里又恨又怒,脸色扭曲如索命的黑煞神,掌间用力当场就在寿厅里砸了个大坑! “拿出来!”卫双行赤红着眼睛,脸色扭曲阴沉如索命的厉鬼。 众人被他威慑住,都是惊慌不已地往后退了几步,两人都喝了酒,却只有一人中了毒,连同白氏在内的人一时间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卫双行压着心里的暴躁,想来是不会有人乖乖拿出解药了,卫双行来不及发难,打横抱起安锦阳,就急步往外走,安锦阳却勉力伸手按住他,强撑着朝老太太喘息道,“祖母别喝,酒里有毒。” 安锦阳话没说完,一口黑血就喷了出来,一堂子的人顿时乱作一团,尖叫的尖叫,忙上前的忙上前,老太太手里的酒杯掉在了地上,连忙从寿席上抢步下来,就要上前查探。 卫双行急得两眼发红,只觉若不是这安府阴私多,安锦阳又怎么会中毒,可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卫双行双目通红地在大厅里滑了一圈,紧紧握了握拳头,直接抱着安锦阳便急步往外奔,被安父抢上前拦住,卫双行懒得和他周旋,沉着脸呵斥道,“让开!” “还不快把你大哥放下,你要带你大哥去哪儿!”安父见自己还未摸清楚状况,这个孽子居然就擅自行动了,气得直发抖。 卫双行心里着急,懒得跟他废话,只单手搂着安锦阳,腾出左手灌了内力朝安父拍了一掌,直接下了重手,只把安父一掌打得当场就喷了口血,晕死了过去。 安府众人又是慌做一团,大叫孽子的有,大叫留下的有,叫大夫的也有。 卫双行看也未曾看一眼,只抱着安锦阳提气飞了出去,去那日安锦阳帮他请大夫的医馆,若是安锦阳有事,他便要安府这一干人等陪葬! 第41章 一诺千金(捉虫) “怎么样?”卫双行瞧着面色凝重的成伯,心跳有一下没一下的,心神紧绷,待成伯摇摇头,他一颗心就沉了下去,“连你也看不出来?” 卫双行曾听安锦阳说起过,洛阳城里治内伤医毒的,这成伯是个中翘楚,成伯说看不了,那便是看不了了。 卫双行心里一阵紧缩,一把抱起安锦阳,转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老大夫摇摇头,叹口气说,“你别不信,老夫用紫云鼎炼化了锦阳的血,也没看出中的什么毒,这等阴毒的药物,寻常人听都未曾听说过,你找几百家大夫,也是一样的结果。” 成伯见卫双行脚步只是顿了一顿,并不信他,摇摇头道了声痴儿,接着说,“锦阳这模样,多则十日,少则七八日,老夫劝你别耽搁了,赶紧回去查一查是谁下的毒,从下毒人那里入手,估计还来得快些……” 十日,七八日……卫双行身形晃了晃,咬了咬牙,抱着安锦阳疾步出了医馆,跑遍了整个洛阳城。每见一个大夫,看大夫摇一次头,他的心就如万蚁啃食一般要痛上一阵,直痛得他想伸手进去掏出来才好些。 卫双行赤红着眼睛,把安锦阳送到前段时间安锦阳给他的庄子里,又把旺财拎来照顾人,才又强自镇定了心神,飞掠回了安府,那老大夫说的对,这毒如此霸道古怪,想必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找下毒的人拿解药,恐怕还要来得快些。 安府外面捉拿卫双行的家丁仆人一大堆,内堂也乱作一团。 安父受了重伤,被卫双行一掌打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请了老大夫,灌了些药,晚间的时候便醒过来了。 安父昏昏沉沉想起自己竟是被亲生儿子打得重伤在床,气得差点两眼一翻又晕过去,他一面对安锦清这个四儿子又惊又疑,一面想着这等胆敢弑父的孽子,绝对不能留。 安锦阳才喝了那千年陈酿就出了问题,安父想着若不是这个儿子先喝了,被毒死的人就是自己的老母亲了。 安父对后院争宠的事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燕氏这个贱人胆敢把手伸到老太太这里,由不得他不怒,他醒过来便听得燕氏在外边儿哭嚎叫嚣说是冤枉,想到自己痛失嫡子,又看自己的嫡妻哭得快昏死过去,安父心里又怒又恨,也不管这燕氏的娘家还和安府有大笔的生意往来,当场就叫人把燕氏给乱棍打死了。 老太太坐在堂上冷眼看着一语不发,她活了几十年,在内宅也斗了几十年,岂会看不出这中间有猫腻,不过她一个快入土的老婆子,如今这寿堂上却要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个从小就优秀乖巧的亲亲嫡孙,现在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给鸠毒药死了…… 老太太想起来心里就刀刮一样难受,再加上她心里怪那燕氏送来有毒的酒,迁怒府里有人要借她的手害死孙儿。 若是外人不知道的看着,她让孙儿喝的酒,还以为是她老太婆毒死的孙儿,老太太想到此,恼怒顿生,一时间心硬如铁,纵然知道这中间有些弯弯道道,心灰意冷之下,也就这么冷眼看着安父震怒之中把燕氏给打死了。 卫双行去的时候只在后山乱石堆上找到了燕氏血淋淋的尸体,旁边还躺了具一样新鲜的,看装扮应该是伺候燕氏的贴身丫鬟。 燕氏死得这么干净利索,卫双行倒是清醒了一些,他站在这鬼气森森的乱坟场上想了一会儿,大概也知道这燕氏十之八、九是给人背黑锅做了替死鬼,这么拙劣的栽赃,也就是安父那个蠢货能相信了。 卫双行扔了手里的尸体,悄悄回了安府,避开一众人提气奔回了寿堂,他一心只想着把那瓶千年陈酿和两人装酒的酒杯拿回去给成伯研究,却没想到有人早在寿堂里布好局等着他了。 “原来是你!”一声暴喝乍然响起,黑漆漆的寿堂被突如其来的亮光照得透亮,卫双行心里一凌,他先前便注意到寿堂后边有呼吸声和脚步声,以为是过来打扫查巡的仆人,一时间没想到别处,没想到却是安府的一干人等都聚在这儿等着他,安父,老祖母,白氏,高氏,还有几个卫双行不认识的女眷。 “锦清,怎么会是你?”老太太一脸的不可置信,看了眼卫双行手里的酒杯,随后脸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坐在位子上,似乎是等着卫双行解释。 白氏双眼通红,整个人摇摇欲坠,抖着手指着卫双行哽咽道,“清儿,你大哥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害他啊……” 跟在白氏旁边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上前把白氏扶到椅子上,才一脸愤恨地转脸朝卫双行道,“亏得母亲料到凶手必定会来销毁沾了毒酒的酒杯和酒壶,想了这么个请君入瓮的法子,让大家早早的候在这里等着凶手自投罗网……” “却没想到竟然是你!”安锦慧冷笑一声,脸因为义愤填膺胀得通红,“四弟,你今晚要是不出现,连着父亲祖母都要给你这阴毒小人给骗了,四弟,你一箭三雕,报了仇得了利,可真是使的好手段!” “哦?”卫双行怒极反笑,目光在老太太、安父以及白氏脸上滑了一圈,看出来他们果真和这女人说的一个想法,一时间倒真是大开眼界,这安府里的人,指鹿为马黑白不分的功夫,想来已经是登峰造极了! 卫双行强忍着杀意,一字一句问,“你且说来听听,我报了什么仇,得了什么利。” 卫双行却不知道,这说话的安锦慧其实和他这具壳子还有些关系,安锦清的外貌偏于清秀,虽然谈不上阴柔女气,但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他和安锦慧于样貌上有三分相似,都有些徐氏的影子。 徐氏早些年倒是得宠过一段时间,她头一胎生的不是安锦清,生了个女儿,白氏当时‘有了’个嫡子后,便多年没了动静,见徐氏生了个女儿,心思一动,便想要来身边养着。 徐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安锦清尚且不过如此,又岂会舍不得一个在她认为只会赔钱的姑娘,加上她要讨好安父的正妻白氏,当下便痛痛快快把这个女儿当东西一样送给白氏了。 白氏把安锦慧养在身边,便是后来又收了个义女安锦瑟,也没亏待了安锦慧,除了嫡女的名分,安锦慧寻常的吃穿用度,都是按嫡女的配份来送的。 白氏对徐氏的身份也没藏着掖着,安锦慧从小便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小时候不懂事偶尔还会和徐氏亲近亲近,等年纪越来越大,对徐氏便是又怨又恨,避之不及,不但自己不承认她是徐氏的女儿,也不许安府里的人提及此事,以至于卫双行到现在,都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有个‘亲生姐姐’。 安锦慧被卫双行看得心一慌,差点没挺住,可她一想到和面前的人有着一辈子也甩不掉、如同噩梦一样的血缘关系,心里的恨就一点点漫上来,那股她常年压在心底,对徐氏,对安锦清,对自己出身的埋怨和怨恨如藤蔓一样,每当徐氏母子闯祸一回,就在心里长上三分,丢脸一回,她就恨上三分。 她恨不得徐氏现在就去死,安锦清现在就去死,死得远远的,那就一辈子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这股恨意压在心底十多年,逼得她整个人都尖锐起来。 安锦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跑去寿席左侧的案桌上拿过酒杯和酒壶,举到卫双行面前,厉声呵斥,“安锦清,别再做无畏的狡辩了,你回来难道不是来清理这个的?你亲自给大哥倒了酒下了鸠毒,还想赖在燕夫人送的千年沉酿上,你也不想想,你和大哥一起喝的酒,若那酒真有毒,却为什么大哥中毒了,你却没中毒,大哥死了,你还活着!” 安锦慧语气尖锐,眼里皆是怨愤和狠毒,嘴角噙着讽刺的笑,“你以为二哥进了祠堂,你再害死大哥,父亲就能把安府交给你了?你没想到吧,我们都在寿堂里等着你自投罗网,不出母亲所料,你果然来了!” 安锦慧情绪愤恨,说得振振有词,安父浑身一震,安锦慧说的话正是他心中所想,这个孽子向来阴郁,对待他这个父亲尚且能下如此狠手,更何况是前段时间揭发了徐氏通奸,害他母子二人被赶出安府的燕氏,徐氏和这个孽子要是能忍下这口气,反倒奇怪了。 安父想着如果不是这个孽子误导嫁祸,他震怒之下也不会下令把燕氏乱棍打死,没抓到凶手不说,反倒白白害了燕氏的性命。 安父想到此就恨不得立马把面前这个孽子五马分尸,竟是顾不上发疼的伤口,扶着椅子颤巍巍地站起来,抖着手指着卫双行怒声喝骂,“孽子,当真是孽子!就是你大哥死了,安府的东西你也别想沾上一分一毫!畜生,连长辈都敢谋害!你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白氏听安父提起安锦阳,眼睛里泪扑扑簌簌流下来,身体一歪便跌坐在椅子上,安锦慧赶忙上前安慰,白氏摆手推开她,往前踉跄了几步,哽哽咽咽问“锦清,你哪怕还记得母亲的一分养育之恩,也不该酿下如此大错,你把你大哥藏哪儿了……你大哥现在……怎么样了?大夫如何说?” 卫双行瞧着面前哭得两眼红肿发髻凌乱的白氏,再一看白氏时刻都小心护着自己的肚子,脑子里有什么飞快地一闪而过,脱口道,“既然都说了那是鸠毒,入口毙命,这一整天都过去了,母亲怎么还这么问?” 白氏一愣,心里暗骂自己沉不住气。 落子无悔,她不后悔害了安锦阳,只是那毒药不会让安锦阳立刻气绝身亡,虽然现在是无解了,可难保夜长梦多。这十几日安锦阳不在她眼皮子底下,要真出了什么意外,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莫不是吩咐那个能干的丫鬟,一会儿便去暗中找到安锦阳,尽快了结了他的性命。 白氏这么想着,又强自提了提心神,错开了卫双行的视线,摇摇头勉强道,“我如今中年丧子,还能做什么,不过是想让你大哥早日入土为安罢……” 不对劲。 卫双行瞧着神色凄惶、缓缓走回座位边的白氏,心里狐疑四起。 他前世见多了家破人亡的场面,见到害死自己亲人的仇人,无一不是情绪激动地厉声咒骂,恨不得上来直接撕了仇人的肉,可这白氏见了他,不但时刻记得和他保持距离免得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如今还有理有序地考虑起安锦阳的后事来了,言语之间竟是丝毫没有要捉他见官的意思。 安锦阳可是她的亲生儿子。 卫双行不动声色地瞧着坐会椅子上的白氏,盯着白氏缓缓道,“母亲说的什么话,大哥死得不明不白,怎么能这么草率就安葬了,我把大哥送去了衙门,请了方同大人亲自彻查此事,这其中到底是些什么宵小在作祟,想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卫双行目光在寿堂里转了一圈,大概也想了个明白。 有人想害死老太太嫁祸给燕氏,但那酒误打误撞给他和安锦阳两人先喝了,纵然安锦阳当场就说那酒有毒,众人见他‘安锦清’还活得好好的,有人再稍微提点一下,就以为那酒没问题。 下毒的人一招不成,索性将计就计,一边怂恿安父把燕氏打死,一边偷梁换柱,调走有毒的千年酒酿,把安锦阳的酒杯抹上鸠毒,如此不但能把自己藏得更深,还能再一举把他这个侥幸活下来的人干掉。 倒是一副玲珑心思,不过也太着急了些,能看见他给安锦阳倒酒的,左右也不过这堂子里的几个人。 卫双行的目光从寿堂里每一个人脸上划过,暗自告诫自己不要太过纠结构陷动机,这深宅大院里,堆积了几十年的阴私秘密,他又能勘破几分。 卫双行一字一句道,“方大人说了,会即刻派人来探查此事,当时在场的,在此之前,一个也别想走!” 白氏听到卫双行的话,心里陡然一惊,扶在椅子的指尖也缴得越来越紧,她万没想到这贱种居然不是费心找解药,而是去找了官府。 她匆忙之间安排下这一局,并不是天衣无缝,倘若官府真要插手此事,细查之下,难免要漏出马脚。 白氏心下焦急,她是安锦阳的母亲,现在倒不好开口说家丑不可外扬,府里的事不想和官府扯上关系了。白氏思前想后,一时间也毫无办法,只能强自提着精神,眼睛瞟了眼安父,小心应付道,“事到如今,锦清你还不愿意承认么?” 安父听到此果然怒不可支,似乎是用全力压着自己才没有冲上去把卫双行一掌打死! 安父心里怒气噌噌,牵动了伤口,一掌拍得桌子上的碟碗乒乓作响,溅得酒水到处都是,一边咳一边吼骂,“孽子,畜生!你还嫌不够丢人!闹到官府那儿,你以为你和郡守关系好,我就能饶了你么!” 安父这话的意思便是不想要官府插手了。 白氏心里松了口气,连微微紧绷的身体都松懈了下来,她这般神色,落在一直盯着她的卫双行眼里,就十分可疑,可卫双行心里忌讳她是安锦阳的母亲,安锦阳又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因为这点,卫双行对白氏纵是有十分猜疑,也只剩了分分。 不过这白氏作为一个刚死了儿子的母亲,伤心是有,但这时候还记得谋划在意些有的没的,这伤心里难免残掺了水分,卫双行告诫自己别只看表象,有些东西,他靠猜,是猜不到的。 卫双行放过白氏,转而盯着方才说话的安锦慧,寒声问,“谁告诉你我给大哥倒过酒的?你亲眼看见了?” 白氏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瞧着非要究根到底的卫双行,心里隐隐觉得不好,现下她却毫无办法,只微微后悔自己言行间着急了些,惹得这贱种刨根问底。 白氏定了定神,她是安锦阳的母亲,谁又能怀疑到她身上来。 安锦慧以为卫双行还在做垂死挣扎,又是气恨又是鄙视,“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不成,母亲看见你给大哥倒了酒,父亲和祖母接着也都说看见了,我看你还是早点跪地求饶罢,父亲兴许还能留你个全尸,饶了你的母亲徐氏和你那女人红缨!” 卫双行心头疑虑更深,安锦阳在坐下之前陪着安父接待客人,不知喝了多少酒,白氏却忽略不提,只诱导大家把火往他身上烧,点名说他卫双行给安锦阳倒了酒! 卫双行心头大震,这白氏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死了,还有心思安排这个毒计来害他,若当真如此,白氏对待安锦阳又能有多少真感情。 卫双行心里一震,猛地朝白氏看去,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安锦阳中的毒,即便不是白氏干的,也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白氏也朝卫双行看来,正巧对上卫双行眼里的惊疑和暴虐,两人皆是心知肚明,白氏脸色控制不住地寡白起来。 她怀了身子,精神和体力本就大不如从前,今日发生了诸多事情,她一直都是强绷着心神,没想到被卫双行三言两语倒出了缺漏,给卫双行识破了她的计谋,现在乍然对上卫双行暴虐弑杀的目光,逼得她后背冷汗涔涔,有些不该如何反应。 白氏心里又慌又怕,心神绷得太紧,动了胎气小腹竟是隐隐作痛起来,白氏捧着肚子,晃了晃脑袋,竟是整个人都瘫坐在椅子上,目光慌乱游离,脑子里不住地想着,这孽子要开口指认她,她要如何应付。 白氏指尖扣进椅子的扶手上,被上面雕花的目棱戳破了指尖都没察觉,只垂着脸心里咬牙切齿,暗恨自己当年怎么不把这个拦路的贱种祸害早早弄死,养到现在反倒养出诸多事端来。 “天!”安锦慧惊呼一声,伸手去拉白氏的手,“母亲,你的手流血了!” 白氏正想着事情,被安锦慧惊了一跳,飞快地缩了手护住肚子,神色阴郁地盯着安锦慧像要吃人一样,半响见安锦慧瞧着她发愣,才又整了整表情,缓了缓神色勉强道,“我没事。” 白氏瞥了眼卫双行,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好在这贱种只猜到了结果,手里却没有证据,口说无凭,便是他指着她的鼻子说是她下的毒,谁又会相信他。 想到此白氏又重新镇定了些,既然被卫双行识破,她也装够了。 白氏索性放松下来,垂头间嘴角勾了勾,拿了块帕子仔细擦着指尖上的血,似乎就等着卫双行发难了。 只要这个贱种敢开口,她稍稍在言语上推一推,安父必定会把他当做精神错乱的疯子乱棍打死,倒是又快又方便。 不过白氏想错了,不是所有人都有心思谋划一切的。 她只觉眼前掠过一道黑影,还来不及尖叫,整个人就被掐着脖子提了起来,旁边安锦慧被吓得连连倒退几步,嘴里连连叫道,“父亲,安锦清发疯了!他疯了!” 若说之前卫双行只是怀疑白氏要害他,那现在瞧着白氏这般做派,再一想起赐酒之时白氏神态分明就有异样,再加上近来白氏又对他有诸多打探,心里害怕他坐大,想趁此机会弄死他并不是没有可能。 白氏分明对安锦阳没什么真感情,她想做这安府的女皇帝,顺便弄死安锦阳,也就顺理成章了。 否则,她何必害怕见官,又何必非得要问清知道大夫如何说。 只有下毒的人知道那是什么药,只有下毒的人才有解药!卫双行右手紧紧掐着白氏的脖子,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滚,真气逆流,一颗心被狂喜卷得虚虚吊着,落不到实处,让他紧绷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不想知道白氏想搞什么名堂,也不想白氏俯首认罪,他只想要解药,能救安锦阳的解药,卫双收紧掌间的力道,暴喝一声,“解药拿出来!” 这是一根救命稻草,一根他和安锦阳两个人的救命稻草,卫双行心里翻江倒海,他今日非得要把解药逼出来不可,不是白氏,也是这堂里的其中一个! 白氏被掐得脸色胀红,她万没想到卫双行胆敢当着众人的面,不顾礼教也不问是非因果,就直接就冲了上来!白氏胸口不断起伏,张着嘴巴上下喘气,见卫双行掐着她的力道不断收紧,不肯放过她,心思一转,怒意顿生,看着卫双行的眼睛里终是露出阴毒和恶意来,她倒要看看,这孽子在被当成疯子打死之前,敢不敢真的当众弑母! 白氏大口大口的喘气,掰着卫双行的手放松了些力道,目光恶毒地看着卫双行,嘴唇动了动无声冷笑道,“毒都是我下的,你待如何?” 卫双行看懂了她的口型,怒极反笑,手上灌了内力,寒声道,“我再说一遍,交出来!” 白氏闭口不言,如濒死一般,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吸气声,掰着卫双行的手也放了下来,转而朝安父和老太太抓去,费力地呜咽道,“……老爷……救……我!” “反了天了!”安父和老太太齐氏都给眼前的一幕惊得差点没厥过去,安父怒极攻心,喉咙间咳出血来,想上去又有心无力,心里焦急惊怒,只得朝一旁呆站着的家丁暴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孽子拿下!” 白氏不肯说话,卫双行一时间赤红了眼睛,左手灌满内力,一掌挥翻了冲上来的人,右手却收紧了力道,掐得白氏脖子上的软骨咔咔作响。 白氏出气多进气少,昏昏沉沉间这才明白这个孽子竟是真的想杀了她,心里这才开始害怕起来,这孽子就是个禽兽不如的疯子人渣,她如何能用常理判断估量! 白氏知道自己估摸错了,一时间后悔不该刺激这个孽子,待察觉到自己眼前一片花白,手脚无力,意识渐渐模糊,顿时心如死灰,她今日难道就要连着自己的骨肉一起死在这个孽子手里不成? 不,她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骨肉,怎么能让他还没出生便死了…… 想到肚子里的孩子,白氏心里大恸,混沌昏沉间竟是激起了一股求生的本能。 白氏清醒了不少,开始拼命摇头,复伸手去掰卫双行的掌心,只怕她现在说没有解药,这孽子会当场把她掐死,白氏拼命挣扎了一会儿,无果后心思电转,嘴唇动了动,声音低若蝇蚊,“春娟……你……若救我一命,我……便把你最想知道的事……告诉你……” 白氏的声音小到几乎没有,只掐着她脖子的卫双行听得见,卫双行正有些暴躁地想呵斥白氏少废话,却骤然对上白氏背后一粉衣丫鬟异芒大盛的眼睛,那分明是内功深厚之人才会有的内息精光,卫双行心里一惊,乍然反应过来白氏是跟这丫鬟说话。 卫双行只觉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有些眼熟,那粉衣丫鬟却错身两步上前,一言不发使了招大慈大悲千叶手,逼得卫双行放开了白氏,卫双行心头大震,瞧着这黑衣人掌心泛着的黑气,惊疑不定,沉声问,“是你?” 君西玄收了招式,拦在白氏面前,瞧着卫双行奇异一笑,“好眼力,你若肯解了我的疑惑,这十日千机,我倒是可以告知一二。” 君西玄才吐出两个字,这一屋子的人,除了卫双行以外,皆是懵在了原地,犹如雷劈一般呆愣当场! 君西玄的声音虽然略微干涩嘶哑,但明显是一副男人的嗓音。 他顶了副少女丫鬟的模样,脸上挂着笑,却一口男音语调平平犹如死尸一般,一双黑洞狭长的眼睛更是看得人心里发憷,老太太年纪大,这一天一惊一乍的,再来了眼前这一出,再好的心思定力,这时候也撑不住,指着卫双行两人你了两句,身体直直往后倒,竟是真的厥了过去! 安父见自己的老母亲竟然直挺挺往后倒,大惊失色,想也没想便冲过去,哪里还顾得上白氏身边女人变男人的诡异一幕,赶紧叫人把老太太抬到了里间,也不顾上白氏的死活,吼了人去请大夫,神色慌乱地跟着进去了。 白氏听得这人竟是个男人,也是脸色大变。 她自己的贴身丫鬟,那是打小就跟着她的近身心腹,一开始她只是觉得这丫头有些古怪,时间一久,难免就看出了端倪。 白氏初初确定这人绝对不是春娟的时候,着实慌乱了一阵,只当自己是遇到了传说中的易容术,自己真正的丫鬟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定下来后白氏也未伸张,只在心里琢磨了几日,又留心观察,再加上最近洛阳里流传着的谣言,略略思量,便知道了这‘丫鬟’图谋什么,不管她谋什么,也只是谋财不谋命。 白氏看清楚这人的目的后,反倒是完全镇定了下来,心里面上都只佯装不知自己的贴身丫鬟已经换了人,照常使唤她做事。两人相处了几个月,时间越久,白氏越是心惊,她一边觉得这人身怀绝技比春娟不知好用多少,一边心惊此人如此厉害,到时候只怕她卸磨杀驴不成,反倒要被这人谋划她握在心里的东西了。 可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人不但不是春娟,还是个十足十的男人。 白氏心里又惊又气,再一听这假丫鬟的话,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没晕死过去! 白氏指尖掐进肉里,虽然安父和老太太不在,但还有几个远远围着的仆人丫鬟还在,白氏盯着君西玄,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道,“你不守信用!” 白氏又扬了扬声音,厉声问,“你是谁,你把春娟怎么了?” 君西玄顶着春娟的皮囊,黑漆漆的一双眼睛看向白氏,如看死尸一般,“本座只答应过救你一命。” 卫双行懒得看他们废话,目光沉沉地盯着君西玄,“你给白氏的毒?” 君西玄未开口,目的不言而喻,卫双行闭了闭眼,他现在知道害安锦阳的人是谁,心里一边暴躁的想杀人,一边还觉得庆幸松了口气,现在他只求安锦阳无事,旁的过后再说。 卫双行朝君西玄沉声道,“我答应你。” 卫双行倒不怕他使诈,靖国人重诺,不会随便拿诺言开玩笑,尤其是江湖人士,一般不轻易许诺,不过但凡许下了诺言的,必然不会轻易食言。 卫双行瞥了眼瘫坐在地上的白氏,提气转身飞出了安府,君西玄眼里异光乍起,瞧着卫双行飞掠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瞥了眼地上面如死灰的白氏,变化身形,提气也追了出去。 安锦慧这才连滚带爬地从堂后转出来,软着腿颇为心虚地去扶白氏,又被从半空中传来的声音吓得一缩,等了半响,再没了动静,才又喃喃道,“母亲,那人是谁?” 沙哑无绪的声音里并无过多威胁的意思,白氏却隐约知道,只要她敢耍花样,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安府白氏,记住你的诺言,本座改日再来取你许诺之事。” 第42章 “大哥,你听我口诀。” 卫双行君西玄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安府。 卫双行心里记挂着安锦阳,也就没走远,只到人烟少的清水河边,就停了下来,卫双行看着已经是一副少年模样的人,心里惊异之余,还生了一股狂热的艳羡,这人不但会传说中的易容术,还有一手随形换影的缩骨功,再加上一身精湛的内功,年纪轻轻,显然就是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了。 卫双行不是没猜过这人求的是什么,倘若那两座金山银山,真能换取一颗救安锦阳的解药,卫双行也觉得没有什么不能给的。 卫双行对这样的人,向来都能多出几分耐心,他又想尽快拿到解药,索性爽快开口道,“说罢,你想知道什么。” 君西玄黑漆漆的眼睛里陡然生了些亮光,朝卫双行缓缓走近几步,看住他的眼睛问,“你内功低微,却五感清明,明明没有练成金刚不坏之身,却没有痛感,还能百毒不侵……你若解了我这两惑,我便告知你这十日千机究竟是什么毒,解药又是什么,在什么地方……” 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卫双行愣了一下,他上次和这人交手是漏了不少马脚,不过几个月过去了,没想到他还记挂在心上。 卫双行一来觉得事无不可告人,二来事关安锦阳的安危,这人又亦正亦邪性子阴晴不定,他也不敢拿安锦阳的命开玩笑,索性大大方方承认道,“我机缘巧合之下,曾服用了一枚洗髓丹,有改造体质的作用,是以你说的这些,都是洗髓丹的功效。” 这大半年来来洛阳探宝的武林人士走一波来一波,这人身怀绝技却要潜进安府,埋伏上数月,显然也是有所图,卫双行本想用宝藏的秘密换取一颗解药,没想到这人却告诉他,那万古蛇生存条件极为苛刻,出了皇陵便会成为一堆腐肉,死了也就变味了,没了解毒的功效。 “你当真要去南疆取解药?”君西玄见卫双行朝他拱手说了声多谢就要匆匆告辞,死水一样的眼里微微露出了些诧异,“从此去南疆,少则半月,多则三月,你就是取了解药,你那情人也撑不到那时候了。” 卫双行身形一晃,咬咬牙并未回答,提气便飞掠回了庄子。 卫双行进屋子的时候,旺财正拿着毛巾给安锦阳擦汗,安锦阳似乎在昏迷中也极为难受,汗水浸湿了棉被,旺财都已经换过好几床了。 卫双行接过旺财手里的毛巾,吩咐旺财说,“你去帮我准备一匹耐力好一些的马,要尽快,弄好后送来庄子里,我急用。” “哎……”旺财听了卫双行的吩咐,抹了抹眼睛站起身来,朝卫双行爱神叹气道,“这都是什么事哟……少爷你好好看看大少爷,刚才老奴听他四弟四弟的叫,估计还记挂着少爷你安不安好呢…………” 卫双行闻言一顿,挥手让旺财去办事,旺财出去后,房间里就只余满室的寂静了。 卫双行坐在床边,伸手摸了下安锦阳汗湿的额头,心道,那白氏想除我,却牵连害了你,我因为洗髓丹侥幸活了下来,现在却宁愿中毒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卫双行怔怔想了一会儿,见安锦阳在昏迷中也极为不安,想到那解药还在南疆皇陵,心里就一阵绞痛,千难万难,他必定要把药取来! 卫双行伸手握住安锦阳的手腕,催动内息,变细变软一丝丝灌进安锦阳的经脉里,像是在自己体内一样,从丹田开始,走各处筋脉再缓缓回灌一个周天,如此来回了几十个周天,不知是不是错觉,卫双行觉得安锦阳似乎睡得安稳了一些。 卫双行修行的内经好是好,可成效缓慢,他现在也就是功力低微的二流之末,半个时辰下来,卫双行便觉得自己的内息有了亏空之象,卫双行正心里焦急,却乍然对上安锦阳一双正静静凝视他黝黑如夜的眼睛,卫双行一愣,随后心里涌出一阵狂喜,伸手握住安锦阳,惊喜道,“大哥,你醒过来啦。” 安锦阳轻点了下头,有些吃力地想坐起来,卫双行怕他又昏过去,手里内息没停,捏着安锦阳的手腕挪了个方向,转到床头右臂轻轻环过安锦阳,把安锦阳搂进怀里让他靠得舒服些,他一言不发,手臂却克制不住地不断收紧。 安锦阳握住卫双行的手,有些吃力地开口道,“四弟……你没事便好。” 卫双行眼眶一热,有些忘情地偏头在安锦阳额头上落下一吻,哑着嗓子低声说,“等解了毒,我定要把下毒的人千刀万剐。” 安锦阳察觉到额头上的润湿,浑身一震,随后闭了闭眼轻轻靠在卫双行肩上,他不知自己中的何种毒,也不知能活十日还是八日,可现在这般靠在四弟的肩头上,听着四弟的说话声,却异常安心,安锦阳喃喃道,“四弟你无事便好。” 卫双行沉默不语,只专心朝安锦阳输送内息。 安锦阳双眼如灌了铅一样,意识渐渐有些模糊,昏昏欲睡,可他对揽着自己的人想念得很,像昏睡了几年一般,恍如隔世。 安锦阳舍不得现在这般和四弟静静相处的时光,只强撑着精神不肯睡去,找话跟卫双行聊天,“父亲如何了?” “不知道。”卫双行只专心运功,回答得简单粗暴,复又怕安锦阳会担心,开口补了一句,“死不了。” 安锦阳听他语气不好,微微一笑,随后强撑着身体盘腿坐了起来,看着卫双行柔声道,“四弟,我听府里的人都说四弟冷心冷肺自私自利,天煞孤星,能下手打杀父亲母亲……可大哥却知道,是父亲伤透了四弟的心,母亲徐氏也伤透了四弟的心,可四弟休要自责不安,四弟在大哥心里,是这世界上最纯善的人。你对我好,我便也对你好,四弟便是这么简单直接的人,欠一分,还一分,得五分,便双倍还十分,他们如此对你,四弟便是再过分些,也当是他们欠你的。”安锦阳心里酸涩疼痛,他只恨当年年少无知,不曾对这个受尽欺辱的弟弟护上一分一毫,他只恨余生时间太短,不能把这人的一切安排妥当,让他无忧无虑平平安安渡过此生…… 安锦阳紧握住卫双行的手,语调微微颤抖,“经此一事,父亲怕是真容不下你了,恐怕会直接把你的名字从宗族里除去,剥夺你的姓氏,四弟你不必介怀,人生在世当得痛快二字,便是无父无母孑然一生,四弟也当要恣意潇洒地过完这一辈子,休要为些不相干的人,劳心伤神,大哥……大哥只盼你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活着,四弟,你可别让大哥失望才好……” 卫双行初初听着以为安锦阳要责骂他,便只小心护着他沉默地听着,听了一会儿又以为安锦阳是怕他因为安府的事伤心,心里便又暖又涩,听到最后却被安锦阳交代后事一般的语气刺得心如刀割,心性大恸,只恨不得大叫一声叫他别说了! 他听不得安锦阳这般跟他说话,卫双行心里气血翻腾,却狠狠咬着牙一言不发,只低头专注地给安锦阳输送内息,心里一点点盘算,想着便想到了脑子里系统,如果系统能再奖励一枚洗髓丹给他,只要能给,别说是十次灵魂淬炼,就是一百次,他也能受着! 卫双行头一次怨恨莫老头,他让他来这鬼地方,让他尝过甜蜜满足感动欣喜,他感激让他遇见安锦阳,可为何要让他尝这蚀骨之痛,他以为求而不得是痛,现在却懂得当时不及如今三分,他唯愿安锦阳活着,便也是这么难。 或许他把害死安锦清的君西玄找出来猎杀了,或者找到那个安澈好好待他,或者杀了白氏杀了安父,系统能救一救安锦阳。 他纵有千万般念头,却没有一个是能实现的,卫双行心里发狠,目光游离瞧见安锦阳衣袖上得血迹,心跳漏了一拍,随后心里不住地溢出狂喜,他怎么没想起来,他服用了洗髓丹,兴许他的血也有洗髓丹的功效!卫双行想到此心不住狂跳,刀光一闪,手腕间鲜血如注,安锦阳大惊,喘着气急得眼睛发红,“四弟你这是干什么,你是想要大哥的命么?” 卫双行不管不顾,手腕凑到安锦阳嘴边,急切道,“大哥,我以前吃了颗洗髓丹,经脉血液皆和别人不同,大哥快喝,你——” “四弟!”安锦阳怒不可支,那血一滴滴滴在被褥上,映出血红的痕迹,像滴在他心里一样,安锦阳又惊又怒,费力的伸手想去卫双行手臂上点穴止血,却是力不从心,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喘着气朝卫双行急道,“快住手……四弟你疯了。” 卫双行抿唇不语,只定定看着安锦阳,眼里痛苦灼热疼痛无助慌乱狂热来回交替,看得安锦阳心如刀绞,安锦阳瞧着他的目光,心里明白过来,喉间泛起苦涩的味道,往前凑了凑嘴唇覆上卫双行的伤口,瞧着卫双行,神色似喜似悲。 卫双行左手捏着安锦阳的手腕,时间越久,一颗心便又沉到了谷底,起起落落让他整个人都忽冷忽热,安锦阳瞧着卫双行脸色渐渐苍白眼底隐隐有绝望之色,眼眶发热,伸手拉下卫双行的手,拿过毛巾小心的给他擦伤口,强忍着心疼打起精神朝卫双行柔柔一笑,“大哥觉得好多了。” 卫双行抿紧唇,忽地又想起系统里还有本腐骨生肌延年益寿的双修秘籍,一时间又提起了精神,卫双行上了床盘腿而坐,拿出了那本秘籍,摊开来,抿着唇一言不发,上前就剥安锦阳的衣服,安锦阳浑身无力,虽然有些窘迫,却怜惜心疼面前的少年为他伤神伤心难过焦急,纵然知道不会有用,却成心想要让少年安心一些,便微微垂了垂眼脸,睫毛颤了颤,也就如个泥人一般由得他弄去了。 安锦阳垂眼间却瞟见那册子的封皮,瞧得双修大全四个字,呆了一呆,待一看自己被四弟三两下剥了个精光,惊得连身体上得疼痛都忘了,脸上飞起潮红,结结巴巴窘迫道,“四弟,你……” 卫双行沉默不语,翻了两页册子,反手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扯了,直接动手把安锦阳摆成盘腿练功的姿势,薄唇紧抿,认认真真拿着书册比对研究起来。 安锦阳咬了咬唇,目光却忍不住朝卫双行看去,没一会儿便浑身都泛起了一层粉红,待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又觉得自己不知死活。他昏迷间并不是毫无意识,知道四弟为他打伤了安父,也听见了大夫们的话,现在看着两人如夫妻一般赤身*地相对而坐,他一个将死之人,竟然会觉得脸红心跳,羞涩难捱,想来倒正是应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安锦阳浑身的肌肤因为常年不见光,看起来瓷白光洁,却因为长期习武,一点都不显羸弱,腰线精瘦,整个人挺拔如松,纵然是现在浑身无力,印着烛光也能看见身上肌肉紧绷的美好弧线,并不突兀明显,但隐隐含着张力。 他一头如瀑的黑发披散在身上盘腿而坐,如同脱下战袍穿了书生装的将军一般,浑身一股舒雅意态闲适清雅,倒是原本苍白无色的脸上现在沾了些如酒醉微醺的酡红,眸光湿润,别有一股羞涩撩人的风流意态。 可惜卫双行是出了名的木头人,他现在心急如焚,要想法子救安锦阳,哪有时间欣赏心上人的美态,只一门心思琢磨典籍上的事,越看心里倒越觉得可行,这双修秘籍本来讲究的人采纳补充人的元气达到延年益寿的作用,那毒药能吸走人的内功和元气,安锦阳体内的元气纵然存不下来,,但他尽可朝安锦阳源源不断地补充,不断在安锦阳体内循环,虽不是持久之事,但让安锦阳病倒的时间往后延几天,他们便能有活命的机会了。 卫双行这次反倒镇定下来,两人赤身相对,他心里却无一点迤逦的心思,一门心思想着运功的法子,朝安锦阳抿唇道,“大哥,你听我口诀。” 安锦阳看着表情严肃的卫双行,耳根就红了起来,连着全身都泛起了一丝粉红,却不是难为情,而是惭愧的,四弟正拼命想办法救他,他反倒在这里心猿意马想些有的没的,安锦阳咬咬唇,正了正神色,竟也撑着精神聚精会神地听着卫双行念的口诀,抱首合一,随心念而动,渐渐入了状态来。 第43章 奸/情 六根六尘连,五蕴五归一,凡可参悟者,即属于元气,交并合一,分之莫可离,是为双修。 卫双行凝神静气,照着秘籍上的口诀催动内息游走全身,待自身的经脉熟络通畅后,一掌抵在安锦阳胸口灵虚位,一掌压在安锦阳天池穴上,让自己的内息由穴道送进安锦阳的经脉丹田,再由关元穴上行至百汇,冲往安锦阳神封穴,最后灌回自己体内,如此循环来往了九九八十一回,直至两人体内的内息可自行转换。 卫双行定神收功,伸手捏住安锦阳的脉门,探查了一会儿心里便止不住的狂喜,安锦阳的丹田里蓄积了一小团精元,虽然有逐渐衰败之势,但只要他二人及时修炼补充,随时保持这么一点精元力,安锦阳便能从枯绝的境地里脱离出来,撑到二人把解药找出来。 安锦阳先察觉到了体内的不同,他现在虽然还比不得普通人那般行走自如,但也不像方才那般喘气都难了。 安锦阳垂着眼睑,他能感受到卫双行的手因为狂喜而微微颤抖,一时间心里心里酸甜苦辣释然欣喜种种胶着,五味沉杂,让他竟是不知如何开口才好,一句感谢已然太轻,他欠卫双行的,是一条命,只要卫双行想要,他安锦阳这条命,便能心甘情愿义无反顾地给他,陪他刀山火海,黄泉碧落,同生同死。 安锦阳垂着神色没睁开眼睛,眼睑却颤动得厉害,显然是心里情绪翻腾。 卫双行也不开口询问,只一言不发地拿过旁边的长衫小心给安锦阳穿好,才将人松松揽来怀里,心道这人刚刚经历一场生死,心里想必是又累又怕,所以向来泰然自若的人才会露出这般无助的表情。 卫双行紧了紧手臂,下巴搁在安锦阳的发顶不住摩挲,低低道,“大哥若是好一些,我们一会儿便上路罢!” 卫双行就这么搂着安锦阳,简单地说了十日千机的事,顺便把洛阳有盐山的事也说了,好一会儿没听见安锦阳的回话声,才偏头低低唤了一声问,“大哥?很难受么?” 安锦阳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门口的惊呼声打断了。 旺财急匆匆进了房间,入眼便见自家少爷和大少爷衣衫不整的搂在一起,那画面要多惊悚就有多惊悚,老头当场就惊着了,“少爷,你在干什么?” 卫双行皱眉,有些不悦地把安锦阳身上的衣服裹紧些,朝一脸见了鬼的旺财道,“喊什么?” 卫双行这般神色自如,旺财心里狐疑,再一看比之前好多了的安锦阳,心里暗骂自己精神不正常,少爷明明是在帮大少爷运功疗伤,他怎么就想到惊世骇俗的别处去了呢? 不过两人抱在一起的场面当真是……老头红了红脸,讪讪笑道,“嘿,少爷,老奴给你找了匹汗血宝马,知道少爷你要带着大少爷出远门,老奴便自作主张准备了辆舒坦的大马车,少爷和大少爷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旺财瞧着满脸通红的安锦阳,心里暗筹自己果然不正常,他看着两人这般模样,觉得不像是要去找救命药的,倒像是少爷带着自己的小媳妇出门游山玩水过小日子的…… 旺财被自己可怕的想法吓得打了个抖,察觉到自家少爷正不悦地盯着他,赶紧把目光从那个手脚都窘迫得不知如何放的人身上挪开,非常狗腿地上前递了一封信,嘿嘿笑道,“这是王家公子给的,说是要老奴亲手交给你,少爷快看看罢。” 卫双行接过来匆匆看了一遍,安锦阳中毒的那天王行也在,送这信来的意思,便是告诉他安父现在正到处捉拿他,让他先躲一躲,修桥的事他会看着办,让他别担心。 卫双行看完信,朝旺财道,“去准备些换洗的衣服,还得带些吃的,我们今晚就走。” 卫双行说完便拿过衣服穿起来,又帮安锦阳理了理衣服,瞧着安锦阳散乱的头发,拿过桌子上的玉笄,有些笨拙地给安锦阳束起发来。 旺财正在一边收拾东西,见状赶紧放下手里的包袱,小跑上来,主动帮忙道,“少爷,老奴来罢!” 旺财伸手想去卫双行手里夺梳子,冷不防被卫双行一掌推得往后踉跄了两步,老货也没管这是少爷和自己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劈手又想去拿,一边莫名其妙纳闷问,“少爷你会束什么头发,你每天还等着老奴帮你束哩!” 卫双行脸有些语塞,他正有些后悔刚才没意识推了老头一把呢,听得老头这话,老脸红了红,有些不自然地道,“我们要出去十天半月才回来,我现在不好好学一学,难不成头发得编成辫子不成?” 旺财脑容量小,也想不出编成个辫子是个什么发型,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站在一边指点道,“少爷,你先别忙着把头发全梳起来,你先梳顺了再弄呀!” 卫双行暗自磨牙,听着老货呱呱躁躁的指点声,手里握着安锦阳的头发想束上去,怎奈手生得不行,动作又小心翼翼地拿安锦阳当个瓷人看,三五分钟了还没搞好,倒把旺财急红了眼睛,“我说少爷,你使劲揪一揪拢一拢,才能束紧呀!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照这样,十天半月你也弄不齐活呀!” 卫双行脸上的表情裂开来,脸色发僵,转头朝一脸想冲上来代劳的旺财咬牙道,“你东西收拾好了么?在这唠唠叨叨。” 旺财一噎,有些悻悻地又去收拾东西了,不过目光时不时还要看过来,卫双行心里哼了一声,颇为得意的咧了咧嘴,又开始和手里的一把黑发抗争了。 安锦阳心里好笑,可他现在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偷来给背后站着的人,宠着他哄着他,哪里又会拒绝,只由得卫双行摆弄了。 卫双行着实弄了好一会儿,半响手都酸了,也没用那玉笄把安锦阳的头发插好,卫双行听见不远处旺财噗嗤的耻笑声,有些郁闷地甩了手里的玉笄,气闷道,“大哥,我以后要发明一种东西。” 安锦阳转头看着眉头皱得死死的卫双行,忍着笑意问,“什么?” “橡皮筋。”卫双行见安锦阳精神好,心里高兴,又再接再厉的想要弄好,一边弄一边说,“到时候让你见识见识,又方便又快捷,比这鬼东西好使多了。” 安锦阳见他说得一本正经,忍不住撑着额头笑起来,开口道,“四弟不必挂心,随便弄一弄即可,不用太漂亮了……” 旺财听到此处,正死命擦桌子的手一停,忍不住插嘴道,“大少爷说笑了,少爷他是弄不起来,漂亮什么” 卫双行朝老头磨牙道,“不是让你去收拾东西么?擦桌子干什么?莫名其妙!” 你才莫名其妙! 旺财瞧着那边自家少爷正发神经,大少爷还任由他闹来闹去,只觉得两人黏黏糊糊跟对新婚小媳妇儿似的,他这个要帮忙的老仆人倒是多余了,要是他不在,这两人还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 旺财又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赶紧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点,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他最近绝对是三侄子和小六叔看多了,看谁谁奸/情! 旺财想到此颇为心虚,又瞄了卫双行两人几眼,赶紧收了自己有色的眼光,小跑着去吹了吹冷风,收拾马车去了! 旺财出去后,房间里安静不少,正所谓饱暖思淫/欲,卫双行正是如此,他现在看着这般笑意然然的安锦阳,心里就痒得很,很想做点什么。 卫双行想着方才他的手掌还贴在安锦阳的胸膛上,指尖就忍不住动了动,接着想到双修的事,就又好奇起那册子后面的内容起来。 想到此卫双行又是一愣,他这一整天都都紧绷着神经,倒忘了还有系统这东西了。 “四弟,南疆是前朝皇室的帝陵,光是占地就有十几亩,陵寝繁多,大大小小总共上千余处,大哥虽没去过,但也曾听师傅说起过,里面机关重重横尸枯骨,我们便是去,找起解药来也相当费劲,归期难定,四弟你若有其他事,便先交代一声,我们再出发也不迟……” 卫双行闻言收了收心思,摇头道,“大哥不必忧心,我曾经得了本册子,里面仔细写了那蛇的生性喜好,连带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找起来倒是方便。” 卫双行说的那本册子,是几个月前系统奖励的一本靖国宝物指南,专门讲医学草药的,他只要知道解药是什么,拿着这个册子,就能找到拿东西的准确位置,再加上他前世对帝陵这东西无比熟悉,去皇陵找个东西,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44章 心生向往 安锦阳身体折腾不了,骑马颠簸得厉害,有了个马车倒也方便,那马是高价买来的汗血宝马,性子比较乖觉,赶上了路,拉着车就往前走,省了人不少心,卫双行心里有事,扶着安锦阳上了马车,便闭上眼睛,意识一动就进了系统。 “宿体受长辈重视,博得好感度,系统判定为良性情绪,奖励营养液1000l。” “安锦阳受伤,参与者极力抢救,宿体产生一定认同感,系判定为良性,奖励营养液1000l。” “参与者打伤安父,导致被宗族除名,宿体频频产生愤怒难过不甘等诸多情绪,系统判定为不良,情节严重,惩罚灵魂淬炼一次,时长五分钟,营养液清零。” 卫双行看到这条愣了一下,他对安父没感情,打了也就打了,可安锦清不是,安锦清是安父的儿子,就算是有仇,看见父亲重伤昏迷还无动于衷的,那便也和禽兽无疑了,安锦清生气是必然的,卫双行在靖国做出这等举动,说轻了名誉尽失,说重了是要去牢房里蹲上十年八载的。 卫双行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失偏颇,但当时确实急红了眼睛,照游戏规则,系统当真要惩罚他,他认了就是,不过因为一直没发作,他还以为侥幸逃过一次,没想还是来了,卫双行接着往下看了一条,才知道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灵魂淬炼的痛苦也没来。 “宿体二哥安锦文遭至祖母与安父的不喜,被惩罚进祠堂,宿体情绪激动,系统判定为良性情绪,免除参与者灵魂淬炼一次,时长五分钟,魂弓魄箭十一箭可取用四箭,奖励营养液50000l。” “安府白氏阴谋即将暴露,白氏遭遇痛苦,宿体情绪激动,系统判定为良性,奖励参与者营养液100000l,免除灵魂淬炼一次,魂弓魄箭可取用五箭。” 卫双行看着这两条有些懵,他以前拼死拼活连带助人为乐,营养液都不见得来得这么快,没想到不过是让安锦文和白氏倒霉了些,系统就一次性奖励了这么多,而且还免除他受灵魂淬炼之苦,想来安锦文这些年没少欺负安锦清,白氏一个心机深沉的毒妇,安锦清十几年来估计也是有苦说不出,和徐氏两人十几年被关在个破院子里,不能出来,想必白氏也贡献了不少力量,再加上考学的事,安锦清估计是心里憋得狠了,这下两人撕破脸皮,白氏收到了点颜色,虽然还不多,但似乎是安锦清觉得畅快了,系统这才奖励了这么多营养液。 卫双行心想,安锦文去的那个祠堂,估计是个要让人掉层皮的地方,若是效果这般明显,他找个机会,把白氏弄进去走一遭,估计也能丰收不少。 如果对比起白氏和安锦阳这两条,似乎殴打安父,也显得没有这么严重了。 “参与者一次性获得营养液100000l,系统奖励配合内经使用的扶灵丹一枚(配合内经运行三十二周天后,可增加内力两旬)。” “参与者与伴侣运行双修大全第一卷一百八十余周天,系统秘籍解冻,参与者可查看后续两卷修炼秘籍,请务必严格照秘籍条例执行,否则若产生不良后果,参与者自行负责。” 卫双行顿了顿,那秘籍他昨晚修炼的时候拿出去了,在系统里也看不见,安锦阳还在马车里,他也不能在系统里多呆,卫双行意识一动就出了系统,入眼心跳就漏了一拍,心里直道了两声完了完了,不过好在他理智还在,没有直接上前去抢,他要是抢了,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况且这册子早前有字的时候,他也随手放在床上,旺财那老头分明是看不见的,要是安锦阳也看不见,他冲上去抢,岂不是欲盖弥彰行为古怪么? 卫双行却不知,安锦阳既然身为他的双修伴侣,又是当事人之一,那是系统特定准许修炼此功法的人之一,要是看不见,又如何修炼? 安锦阳翻着手里的册子,有些不敢置信,他昨晚见卫双行拿出这册子修习并不避讳他,今晨见这册子放在小桌上,瞧见上面双修大全四个字,竟是鬼使神差拿过来翻来手里翻了两页,看到后面他觉得自己是疯魔了,才会产生这等难以启齿的幻觉。 他先前便来回翻了一遍,这册子只前三页上有文字图形,写的正是昨晚两人修炼的内息功法,等他细细读完,往后翻阅,却突然就瞧见了原本空白的第四页上写了交并合一术五个字。 题目下面图文并茂,画的是两个男子赤身*交叠而卧的情景,安锦阳心头一跳,把这书册连着又翻了三四页,画这册子的人画技非常厉害,栩栩如生,他明明只是粗粗略过,入眼竟会觉得上面的图画活灵活现犹如真的一般。 上首的男子一双手上下游走,行动间极为放肆,两人肢体交缠口唇鼻息扑面,热气腾腾的汗水热气似乎已经从身体的每一寸的毛孔翻滚透希出来,沿着身体滑落在下首那人的身体上,乌黑的长发拖拽摇曳,被后仰着的脖颈拉带出一道飞扬的弧线,热气蓬勃而发,神魂颠倒,看起来魅惑至极。 安锦阳口干舌燥,再一瞟到那男子酣畅淋漓情热攻心的侧脸,顿时呆住了,那人微微抿着的唇线,紧绷的下颌,清秀的眉目,无一不是他钟爱的,竟然是四弟! 四弟……安锦阳顿时脸上烧红,心里一慌便忍不住去看那下首之人的面貌,一时间脑袋里崩地一声炸开了花。 下首那男子双眼紧闭满面潮红轻喘斯磨,鼻息煽动,颜色生动飞扬,多情歀摆,五官眉眼他再熟悉不过,竟然是他自己! 安锦阳一时间六神无主,又慌又乱,那图像却像是活了一样,径直在他眼前一一划过,他居然看见他和四弟两人交颈相引,肩臂,腰肢,耻骨,都紧紧相贴,如渴水的鱼一般合化成一体,脸上都是心神俱醉更欲贪欢,相互紧抱不舍,似乎是情势连绵久久不能停息…… 安锦阳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都被心里腾升的热气蒸得发红发热,身体肿胀难耐,骨髓俱酥,竟是恨不得那图画是真的一般,能在四弟身下前后婉承,齐齐律动,任由四弟纵横驰骋挥洒自如,将他像图画这般揉碎撕碎了去,好让他们当真能攀越那般九重瑶台之上,四弟当真能为他露出那般飞舞神迷的神色,金风玉露,只羡鸳鸯不羡仙。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那是他四弟……他怎么能想这么大逆不道的事,那是他弟弟! 安锦阳脸色一白,身体一颤,原本端坐的身姿竟是完全垮了下来,手脚发软心里都是被激发了的燥热情、欲,待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一时间羞愤欲死,他只当自己是因为肖想四弟入了魔,才会因为双修二字,就对着两页白纸出了这等不可忍不能忍的幻觉! 安锦阳慌忙合上手里的册子,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息下来,可方才看得那些画面却如同印在脑力里一般挥之不去,安锦阳心潮浮动,听到耳边熟悉的唤声,更是一会儿脸红滴血一会儿青白阵阵,眼神游离连看都不敢看卫双行一眼了。 “大哥?”卫双行暗自咬牙,昨晚走得急,他就没把这册子收回系统里,竟是忘了原先系统就说只要照着第一卷功法运行上四十九周天,就能查看秘籍后面两卷得内容,他虽还不知后面写的是什么内容,但若是一直这般对掌练功,倒是真是对不起双修这两字了。 卫双行瞧着安锦阳又羞又气又难堪又无措的模样,心知他是被那秘籍后面解冻的功法吓到了,顿时后悔怎么不早点收起来,安锦阳看到那般不堪的东西,以后估计都会和他保持距离,他想碰一碰他都难了。 可事到如今,他也没办法,卫双行暗自磨牙,只觉得那系统早不解冻晚不解冻,现在解冻来惹得安锦阳嫌弃他,别说是双修了,他往后恐怕就是想和安锦阳亲近亲近都难。 “四弟……”安锦阳语带结巴,那上面原本只是正常的功法口诀,他却瞧着册子幻想出了些不伦的场面,当真不堪,安锦阳脸红冒烟,心里又慌又乱一时间六神无主,竟是对着卫双行说了这辈子头一次的谎言,“四弟,大哥随手翻了翻,把昨晚你教我的功法……看了一遍……后面……其余的什么都没瞧见。” 这时候就能体现出老实人和人渣的区别了,卫双行瞧着安锦阳欲盖弥彰脸红心跳的模样,心里不但松了口气,还生出了股暗笑来,不过他是绝对不能表现在脸上的,卫双行磨牙,接过安锦阳递过来的册子,点头道,“嗯,大哥,天色还早,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嗯……”安锦阳见卫双行不疑有它,心里松了口气,他现在心里发虚,根本不敢看卫双行,哪里管要做什么,只顺着卫双行的话点头道,“嗯,四弟你也休息一会儿。” “嗯。”卫双行瞧着他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暗笑,一本正经点头道,“我听大哥的。” 旺财帮忙置办的这个马车装两个人算是宽敞的了,老头估计也是想到安锦阳时刻需要躺着,便在里面铺了厚厚的毯子,还准备了薄被什么的,如果赶路的时候错过了宿投,便可以直接歇息在马车里,保暖防寒,遮风挡雨,也足够了。 从郑州去南疆有十几日的路程,为避免万一,卫双行便打算五日后便弃了马车带安锦阳骑马去,那毒留在安锦阳体内就如同定时炸弹一般,还是及早解除的好。 有这个念头,卫双行便整日拉着安锦阳对掌练功,他这几日知道安锦阳没了性命之忧,练功之余便有些心猿意马,有时候收功时看着安锦阳的模样,就心痒难耐恨不得直接扑过去亲几口才好,可安锦阳这几日神经紧绷,每日都只一本正经的修炼功法,言辞端正,除了了练功就是看书,除了看书就是乖乖睡觉,那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害怕卫双行会做什么,倒像是隐忍克制着,连和卫双行好好对视都不肯,似乎是怕自己多上前一步,多说一句话,就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一般。 安锦阳这模样看得卫双行想笑,他心知安锦阳是被秘籍上的图样吓着了,他是隔了两天待安锦阳淡定些才有空去看的,一看之下也是惊得差点没把书直接甩出去,卫双行只觉得系统造出这图册来,简直要逆天了,那上面画得栩栩如生生动如许,看得人口舌发燥面红心跳,若不是上面有标注一些小字,随图解说内息游走的功法,当真就是一本禁/书了。 对卫双行来说都算得上惊世骇俗,更何况是安锦阳这个食古不化连春宫图都没看过的好大哥,卫双行想通这一茬,知道安锦阳是真被吓着了,就是有心思,也好好的咬牙关在脑子里,甚至连言行举止都端正不少,戒了色,他倒是就着那扶灵丹修炼,平白增长了二十年的内功,一跃成了武林高手,再和安锦阳对掌双修,连带安锦阳体内的精元都涨了不少。 卫双行这般对安锦阳,是因为心里笃定他等得起,等得到安锦阳心甘情愿的那天,可这招兴许会适用一些人,但绝对不适合安锦阳。 安锦阳克制隐忍,你若是随了他的心愿让他这般克制有礼,你来我往,两人这辈子恐怕都难有进展了,温水煮青蛙便不适用这类人。 换做一般人大抵都懂得这个道理,就是有些个不懂的,两人这般心意相通同处一室,也早就心乱情动滚在一起蜜里调油了,偏生两人一个性格克制,一个又七窍少了一窍,是以两人同床同梦的相处了五六日,也未曾发生些迤逦的事,只不过两人都刻意要消磨心里的琦念,便都发了狠的刻苦练功打发时间,感情没怎么增长,内功倒是涨了不少。 第45章 景秀绝伦 离十日千机发作的时间越来越近,卫双行不敢耽搁,搂着安锦阳弃车骑马,奔波了几日,等路过炎热干燥的冀州,卫双行便知道离南疆不远了。 卫双行微微勒了勒马,低头朝一脸疲态的安锦阳柔声道,“大哥,再坚持一会儿,听说冀州林间的温泉天下第一,最是能为人解除病痛疲乏,等我们拿了解药回来,我便带大哥来泡一泡……” 卫双行说到此处下颌在安锦阳颈侧蹭了蹭,低低一笑,“大哥你从小便恪守礼仪,是个人人称道的好孩子,恐怕还未享受过林间泡澡的乐趣,等着过几天,介时小弟定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安锦阳听得卫双行勒马跟他说笑,知道卫双行是担心他正说话鼓励安抚他,心里顿时一暖,强自提了提精神点头道,“当真如四弟说的这般好,介时大哥定要学四弟来此享受一番。” 安锦阳精神不太好,虽然这几日两人都会抽时间停下来修炼武功,但毕竟比不得在马车里的时候,奔波起来精元也消耗得也快,安锦阳一天下来便有些精神不济,尤其现在是靠在卫双行怀里,被烈日晒上一天,一临近傍晚他便昏昏欲睡的提不起精神。 卫双行紧了紧手臂,复又打马前行了。 南疆地处河海南岸,现在用来泛指河海以南的地段,卫双行他们要去的南疆,其实指的是几百年前的南疆城,也就是前朝的国都,这里几百年前也是有名的富庶之地,后来刘家揭竿而起得了天下,一时间南疆城浮尸遍野。皇城将士,朝廷官员,该杀的杀,该斩的斩,等刘家清理了前朝余孽以后,这里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连着气候也变得恶劣干旱起来,土地渐渐贫瘠龟裂,连南河周围都成了寸草不生的死地,百姓生活不易,纷纷举家迁徙,原来的皇朝富庶名城,没几年就成了地广人稀的荒蛮之地。 几百年过去,这里连断壁残垣都不见了踪影,卫双行和安锦阳到的时候,也只余满目的枯木柴枝,还有一地黄沙了。 南疆这里虽然时刻都刮着风,但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凉爽,反倒是一扑来脸上就有种火焰灼烧的痛感,再加上里面夹杂着风沙,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卫双行把安锦阳转了个方向,拿披风裹着安锦阳,把安锦阳整个人都收来自己怀里,才又循着指南上的提示往流沙深处行,饶是这般,也走了一天一夜,才在那河海悬瀑下面寻到了些踪迹。 这处皇陵掩藏的极其隐蔽,几百年以后荒芜至此,从外观上更是看不出痕迹了,若不是卫双行前世便对陵墓安葬多有研究,便是现在手里拿着这个指南,也不一定能找到这‘头枕山峰,足蹬海河’的旷世皇陵。 卫双行瞧着眼前完全被黄沙掩去的陵冢,搂着安锦阳飞身掠进了水帘,待看见里面别有洞天,才确定这里便是他们要找的地方了。 陵墓里斑驳的白石雕刻虽然看着残旧,但依然能看出这个帝王陵墓曾经高大雄伟的刻痕,南有丘陵绵延数百里,北有河海流江滔滔不绝,这皇陵就如同一条沉睡的巨龙,横卧在这天地之间,虎踞龙盘。 卫双行搂着安锦阳飞掠了几十米,纵过一条百余米长的叱咤狂龙,立于龙头之上稳身站定,才搂着安锦阳停了下来,卫双行拿出手里的册子仔细对照了一番,目光从神道两旁的十二对生石像上掠过,定在高大威猛的石麒麟上,心道果然和这图册上说的一模一样,南疆陵寝的开关便在这石麒麟宝石镶嵌的两只眼睛里,卫双行又看了看过后他们要走的线路,确认无疑了才低头朝安锦阳笑道,“大哥,这里便是皇陵的入口了。” 安锦阳及冠以后便一直随衡道子在外游历山水,走了大江南北,也见过一些瑰丽奇景,但如这般刻满百年岁月却依然能震慑人心的皇陵,他也是头一次见,安锦阳目光落在这些庄严巍峨浑厚端庄的陵寝上,一时间心里震撼,等看见神道上得枯骨残骸,心里又是一寒,紧紧握住卫双行的手,喉结动了动,想让卫双行别去涉险的话还是咽了回去,最终只哑声道,“四弟,这地方机关重重……小心些。” 安锦阳说这话的时候连身体都绷直了,卫双行紧了紧手臂,这一路安锦阳明明想开口叫他回去,却硬生生忍住了,只让他小心自保,便是现在见了这皇陵千难万难,也从未说过半途而废的丧气话,话虽如此,但安锦阳心里必定是天人交战,难以抉择。 卫双行想到此心里的爱意便一阵阵涌上心来,他出门前便打定了主意,如若安锦阳不肯好好听话,他便是把人打昏了,抗也要把人抗进皇陵去,安锦阳能懂他,他只觉欢喜,原来和人心意相通,也是件美妙之极的事。 卫双行瞧了眼这石雕巨龙身下的万丈深渊,朝安锦阳低笑道,“大哥不知道以前小弟是干什么的,一会儿就让大哥见见小弟的厉害本事,好让大哥心生爱……佩服。” 卫双行话语未落,揽着安锦阳飞檐走壁一路奔出好几丈,他脚下步伐纷乱迂回,看似散漫却是避开了那些机关的触发点,绕过神道落在了皇陵的入口处。 卫双行自意识里抽了魂弓魄箭,一箭幻化成两只小箭,箭头变钝飞射而出,力道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白玉麒麟宝蓝色的眼睛,又把魄箭收回了意识里,只听咔咔几声,整个陵寝微微震动起来,发出沉闷的晃动声,陵顶的碎石沙土和墙面上风化的玄武岩扑簌簌剥落了一地,露出里面白玉雕刻的五爪金龙石门来。 这白玉门足足有十来米高宽,待石门开了一条缝,卫双行听得里面赫赫的风声,细密的气流,搂着安锦阳飞身立起两丈余高,这才堪堪避开了从里面飞射出来的红缨枪,这红缨枪密得跟箭矢一般,快如疾风,要人当真还立在神道里,指不定要给来个对穿钉死在墙上,卫双行轻拍了两下安锦阳的背,低声安抚道,“吓坏大哥了,大哥别怕。” 安锦阳给卫双行哄孩子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他只是身体无力失了武功成了累赘,又不是连脑子胆子都变成稚童了,这点阵仗也要年岁比他小的弟弟来安抚,安锦阳不说话,只紧紧抱着卫双行,尽量不要加重这人的负担。 卫双行照着册子很顺利的入了皇陵内堂,照册子上的说法,他们入的这陵寝是整个皇陵的九洞之一,只是主陵的一部分,专门用来安葬皇帝的圣体用的,建的都是些和房屋一样体量的宫廷建筑,里面雕檐画栋暗红朱漆,黄色的琉璃瓦与朱红色的门墙交相辉映,拳头大的夜明珠逐排逐次的镶嵌在月牙形的穹顶上,照着地上象征皇权的浮雕蟠龙流云纹,再加上立于两旁的龙首龟跌石碑,看起来竟是如皇宫议政殿一般深沉肃穆,让人一见之,便能生出一种诚惶诚恐的感觉。 “杨氏果然奢华度日。”安锦阳看着殿前上承白云,下立河川的九根琉璃玉柱,心下震惊,好半响才开口道,“难怪盗宝之人宁愿冒着性命之忧,也要入得此间。” 安锦阳说的杨氏便是指前朝皇室,卫双行听得安锦阳的话,怕他陷入昏睡,成心想勾着他聊天,遂也开口道,“大哥不必介怀,从古至今的皇帝,无论贤明与否,对修建陵寝向来都舍得花钱,想来这靖国的皇陵,只会比这里奢华名贵百倍了。” 这里只不过是皇陵的第一进而已,百年前靖国便有这样一个传说:谁得了皇陵宝藏,便能一举光复前朝。可见里面藏着的宝物何止千千万。 卫双行说着话,脚下也不停,搂着安锦阳不断往深处走,他手里的册子上不但写明了万古蛇的习性癖好,还极为细致的标明了这蛇什么时间会匍匐在什么位置,因此这皇陵里虽然墓穴繁复纷杂,但照着册子上的路标走,倒也不是很费劲。 “四弟!小心!”安锦阳虽然失了武功,但清明的五感还在,见那迎面刺出的长剑剑锋凌厉,咄咄逼人,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卫双行面色微凝,魂弓魄箭收进意识里,反手抽出安锦阳的清水剑,掌间用力震飞了那一柄长剑,沉声道,“是哪位英雄,还请现身一见。” 安锦阳神色肃穆,朝卫双行低低道,“几年前我曾听江湖人说起,帝陵大多有守陵人,我原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安锦阳话音未落,从前路漆黑的过道里飞出了五个白衣人,脸上皆带着漆金面具,只露出眼耳口鼻,看不出是什么人。 当前一人声音苍老沙哑,惊飞了山石上匍匐着的黑蝙蝠,盘旋在这穹顶的上空,扑棱棱怪叫着,那男子的声音像是几百年没开过口一般生涩难听,“尔等宵小,速速原路返回,否则别怪我等心狠手辣!” 卫双行今日势必要拿了解药,断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卫双行也不多话,剑出鞘一言不发攻了上去,那五人多半是见多了这些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知死活的人,当下也不客气,五人一齐攻了上来,招招下的都是狠手,卫双行因那扶灵丹平白得了二十年的功力,再加上这十几日和安锦阳频频双修,安锦阳又悉心指点他武功剑法,功力和剑法都相应提高不少,比得上这世上普通一些的一流高手,一时间这五人剑阵也拿他没奈何。 卫双行却是心下不耐,不愿跟他们缠斗,挑了个剑花提气落在洞壁旁边的石碑上,退出了包围圈,站定后自系统里抽出魂弓魄箭,满月的弓玄上搭了尖锐冰寒的一箭,朝那首身形消瘦的领人朗声斥道,“你若再执迷不悟横加阻拦,我必定要取你性命。” 首领那人虽带着面具,但不知为何,卫双行总觉得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颇为眼熟,可他来这个世界时间尚短,也不曾结交这般年长又武功高强的长辈,一时间也就想不起来这双眼睛在哪里见过。 卫双行想不出,便也丢开不管,只目光暗沉地盯着首领人,希望他知难而退。 那首领人未有动作,跟在背后的其余四人倒是被卫双行的话激得上前一步,提剑就要攻上来。 电光火石之间,卫双行魂弓上搭着的一箭眨眼间就成了五箭,卫双行也不多言,心里默念一声中,那魄箭便如有意识一般,干脆利落势如破竹地划破长空,疾速朝那五人飞去了! 那五分人连忙飞身躲闪,或是用手里的长剑应急抵挡,不过卫双行这是从灵魂里带出来的法宝,射出去便如同有意识一般,削金断铁,遇到那五人手里的长剑,两两相撞发出尖锐的撞击声,一时间银光铁屑四射,那魄箭竟是随着卫双行的意识直接击穿了长剑,直直朝那五人的心脏射去,卫双行神经随之一痛,心里战意被激得大增,浑身内息浮动,衣袍猎猎,见那魄箭已到对方面前,忍不住暴喝一声,“中!” 那首领人被手里断裂的长剑震得虎口发麻,却反映极快,脚下步伐变换,自腰间抽出一款如灵蛇般的软剑,竟是毫不避让当头迎了上来,薄削的软剑时而柔韧软如灵蛇,时而硬如长棍,和卫双行的魄箭两两相撞,竟是把尖锐刚硬的魄箭磕飞了出去,激得那软剑发出嗡嗡的剑鸣声。 那魄箭连翻攻势下来,已经脱离了卫双行的控制,被那首领人的软剑磕飞以后,黝黑的箭矢从白衣人胸前斜刺上去,‘砰’地一声猛然撞在那人的金色面具上,一时间银光乍泄,那人脸上金色的面具炸开来,魄箭直直冲上眉心,却因为连破几番,早已失了气势,只在那人的眉心留下一个浅浅的菱形伤口,便完全爆裂成碎末了。 卫双行瞧着那人精致娟秀,清粼粼淡漠似羊脂玉雕的俊秀面容,脱口道,“怎么是你?” 君西玄伸手摸了下脸,察觉到自己的面具已经碎成了两半,一言不发,只一双漆黑的眼睛里狂风肆掠,直直盯着卫双行,浑身内息鼓动,显然是动了真怒。 第46章 君子重诺 被魄箭伤到的那四名白衣面具人,占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现在身负重伤,若要出手阻拦他和安锦阳,是不成了。 现在就只剩下了这白衣首领人,说起来卫双行和此人还是旧识。 卫双行虽不知这人的名字来历,但几番交手,卫双行心里对他实无恶感,卫双行伸手往怀里一摸,想把自己随身带着的疗伤圣药给他医治属下,可还未等他开口说话,那人却掌心翻转,内息鼓动黑气缭绕,直直朝背后那四人拍了出去。 那四人皆是脸色寡白目带恐惧,嘴张了张似乎是想求饶又不敢开口,身体瑟瑟发抖却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只听砰砰的两声,不过眨眼间,便全都断气了。 卫双行瞧这首领人没有丝毫犹豫地杀了自己的同伴,饶是他冷心冷肺,也心里发寒,不过那是人家的家事,他断没有多管闲事的道理。 卫双行收了魂弓魄箭,知道这人方才缠斗并未用上看家本领,现在被他挑破,想必不会客气了。 可若换安锦阳,倒是能和这人试一试,不过换成卫双行这个空有内功却招数薄弱的半吊子,是决计不是此人对手的。 “尔等试图闯入先皇陵寝,只一个死字。” 一道洪亮如钟的声音由远而近扑面而来,老者的声音里灌了内力,震得现下毫无内功的安锦阳耳鸣发晕,卫双行手掌覆上安锦阳的后背,内力源源不断地往里面注,好歹让安锦阳舒服了些。 安锦阳瞧着从内道飞掠而出精光烁烁的老者,勉力站直了身体,按住卫双行,朝那老者拱手行礼道,“晚辈来这皇陵,实属冒犯,只因晚辈身中剧毒,需得取一些万骨蛇的血做药引解毒,这才贸然闯入其间,晚辈并非一定要入内,若前辈肯赐药于晚辈,晚辈感激在心,立即离开这里,出去后也绝不泄露这里的一分一毫一石一木。” 安锦阳这话姿态放得极低,那老者却冷哼一声,袖袍间内力浮动,地上的四具尸体便直接从这过路桥上掉进万丈深渊了。 这地下城安静得很,卫双行耳力又非同寻常,那四具尸体落下去还没多久,他便听见了野兽撕咬咀嚼的声音,还有些带着回声的低吼声,卫双行瞧着那面貌俊秀波澜不惊的青年,脸色微微一变,心道今日恐怕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了。 那老者果然冷哼一声,“你们杀了我玄门四个门徒,现在却还痴心妄想要老夫送药,世上哪来这么容易的事!” 卫双行眼里寒光大盛,心里一动便要强行从六尘里抽出两箭,君西玄瞧着脸色阴沉发狠的卫双行,突地扭脸朝那老者道,“师傅,这人武功造诣极高,内力颇为古怪,身体构造也异于常人,杀了未免可惜,不如赐给徒儿做药人,徒儿好研究出更厉害的蛊毒。” 卫双行脑袋一懵,脑子里有什么飞快闪过,猛然回过味来! 玄门,药人,蛊虫,卫双行浑身一震,朝那面貌俊秀绝伦的青年暴喝一声,“你就是君西玄!” 卫双行这么问,心里却有了十分确定,原来这人便是最后取了安锦清命的君西玄,安锦清的大仇人! 君西玄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带了些微讶异,不过仍是未置一词,倒是那老者,眼里精光暴涨,长啸一声怪笑道,“小儿,我徒儿说你内力颇为古怪,你杀了我四个门徒,你便接老夫两掌,我徒儿两掌,若你没死,老夫这守陵人,便让你入这皇陵,生死富贵,无论结果如何,老夫概不阻拦,怎么样?” 卫双行心下掂量,比起他贸贸然强行抽出意识里的两箭,变成没有意识的白痴,算下来还是这老头的提议划算些。 只要他撑住了别断气,以他的体质,就是再重的内伤,没几天也能不药而愈,卫双行心念飞转,开口应承道,“前辈开了金口,晚辈就献丑了!” 安锦阳混混沌沌的听得卫双行竟是要犯险,勉力拉住他急急摇头道,“四弟,来日方长,那老者内力浑厚,你不是对手,我们下次再来罢。” 安锦阳这般说,心里却是想着把卫双行骗回去,再也不来此地了,他方才看了卫双行手里的那张地图,知道这里不过只是皇陵的最外层,不说是守陵人,便是匍匐在黑暗里的野兽机关,也不知还有些什么危险。安锦阳发现他并没有那么坚强理智,他宁愿卫双行能陪着他好好渡过余下的几日,也不愿拿卫双行的安危来冒险,若能活,他当活,若不能活,他能这般呆在他的身边,柔情蜜意,直到闭眼的那一天,他也心满意足了。卫双行的安危,他赌不起。 卫双行握着安锦阳的手顺势抱了抱安锦阳,示意他安心,放开后便一言不发地朝那老者挥出了一掌,手上灌了八分内力,那老者有些不以为意,挥袖便和卫双行对了一掌,两人一同往后撤了两步,老者有些微微讶异,眼睛里精光大盛,“我徒儿看上的人,果然有些不同!” 他那边轻松自如,卫双行却被那老者的五分内力激得气血翻涌,喉间涌上腥甜,卫双行好歹忍住了,低喝一声道,“第二掌!再来。” 那老者冷笑一声,掌间莹光闪烁充盈,竟是灌了个十足十,卫双行硬生生接了这一掌,被震得虎口发麻,他不敌对方,被震伤了心脉,猩红的血丝顺着嘴角口鼻流出来,模样看起来甚是吓人。 卫双行一言不发,只朝那君西玄连番攻去,心道这君西玄是安锦清的仇人,过后他若是找个机会把君西玄欠安锦清的债找回来,系统会不会奖励重一些,他好拿到那本武林秘籍,他现在始终是太弱了。 卫双行拼着心脉不要,竟是要以一抵一接下这两掌,君西玄眼中异芒闪动,两人拼的是纯粹的内功了,砰砰连着对了两掌,君西玄一愣,猛然收回自己的手掌,那双死水无波的秀目里竟是头一次出现了类似惊讶这般明显的情绪,君西玄神色变了几变,盯着卫双行道,“你若想找机会杀了本座,本座随时奉陪!” 卫双行一愣,以为自己心中所想表现得太明显,被君西玄看出来了,便没过多纠结于此。 卫双接了这师徒二人四掌,现下连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涌上来的血腥一直含在喉咙里,凭着的是一鼓作气,他若这时候倒下了,他和安锦阳两人恐怕凶多吉少。 卫双行不愿与他过多纠缠,强咽下喉咙间的血味,绷直了身体朝那老者沉声道,“君子重诺,我接了你四掌,老前辈可放行?” “自当放行!”那老者爽快应下,随后瞧着卫双行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两声,连同君西玄两人,飞身跃过脚下临渊,消失在古道里了。 卫双行此番把能用的五箭都用了,现下是除了眼睛能看耳朵能听外,其他三感两尘是完全不起作用了,好处便是他现在虽然体内气血翻滚,除了能感觉到喉咙间的压迫感和恶心感,却完全感觉不到伤到筋脉的疼痛感。 卫双行被压在喉间的血腥味呛得反胃,终是忍不住弯腰吐了一地黑红的血。 “四弟!”安锦阳急得浑身颤抖,却什么忙也帮不上,他这时候恨不得自己早就已经毒发身亡了,四弟便不用受此苦楚了。 安锦阳知道卫双行的苦心,这一路上便是偶有退缩,也只是强忍不发,现在却发现他高估了自己,卫双行受伤难受的这瞬间,他所有的消极情绪膨胀到了极点,心里只觉,若他中的是如鸠毒那等入口毙命的巨毒,四弟也不会为了他这般劳心劳力伤及性命了。 安锦阳情绪波动太大,那十日千机竟是如活物一般蠢蠢欲动,飞速地吸收着他体内仅有的那一点精元。 安锦阳警醒过来,逐渐平复了情绪,瞧着卫双行迟迟不肯转过来的背影眼眶发热,好半响才梗着喉咙道,“四弟,我们进去!” 卫双行运功平息了一会儿,也不开口说话,只揽着安锦阳急速往里面掠,卫双行估摸了下时间,大概知道那万骨蛇此刻正伏在帝陵深处的蛟池边,便顺着指南的标识拐进了一条没光的暗道里,卫双行和安锦阳可夜视,自然能看清脚下软绵绵的东西是什么,一地的烂布条裹着发粘发臭的腐肉尸体,看得人几欲作呕。 卫双行伸手掩住安锦阳的口鼻,抿唇不语,心里却越发警惕,他隐隐约约听得见不远处传来的嘶吼声,还有些毒蛇吐信的嘶嘶声,似乎是被皇陵里突然多出的人气和血腥味刺激到了,那些低吼和嚎叫混合在一起,听起来更像是动物捕捉撕咬猎物之前迫不及待的怒吼声,饶是卫双行前世见得多,瞧见这南疆的皇陵,心下也有些发寒,也不知他脚下的这些腐肉,有多少是人肉。 安锦阳脸色寡白,眼睛却亮得吓人,他紧紧抱住卫双行,声音里满是困苦的悔意,如哽在喉,“四弟,是大哥害了你……” 卫双行脚步一顿,微微垂头看着臂弯间神情恍惚面色寡白悲痛的安锦阳,心里一痛,卫双行知道安锦阳在想什么,却口不能言无法安慰他,只紧了紧手臂,低头在安锦阳的眉间额上轻轻啄吻,干裂带血的唇触碰得轻微,却满满的都是怜惜爱意,卫双行情难自禁,他愿意做这一切,只要安锦阳别拒绝就好。 安锦阳蹭了蹭卫双行,紧紧抱着卫双行,心里逐渐平静下来,双手揽上卫双行的脖颈,不再给他添乱,好半响才涩声低低问,“四弟,若你我今日便要葬身于此,四弟你可后悔……” 卫双行脚步没停,径直往前走,他细细数了上一世的几十年,再数一数这一世短短的几个月,数来数去,竟是觉得他怀里的这人才是他这几十年唯一的乐趣,同生共死,生死同穴,和安锦阳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 卫双行此番五箭射了出去,只有眼睛和耳朵可用,恢复得好的话,喉咙也要一两个时辰以后才能发声,卫双行手指在安锦阳背上慢慢划出四个字:同声同死。 安锦阳浑身一震,紧紧揽着卫双行的脖颈,微微闭了闭眼,心下悲喜交加,随后竟是慢慢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两人走着这长长的甬道,野兽的怒吼声也越来越近,卫双行心下微凝,略略一想,便知道那两人能放他们进来,恐怕也是笃定了他们浑身是伤的进了这皇陵,也是给野兽捕杀的命。 卫双行远远的瞧见前面似乎有些银色的光,心里才略略一松,却忽然看见那银光里寒光点点,正朝这便飞来,卫双行抱着安锦阳蹬地腾起,手里挥动清水剑,在两人周围挥出一道密不透风的剑风,把那如牛毛般细密的银针全扫在了地上。 这般死板的手法,卫双行倒不是怀疑君西玄在前面作祟,只心下觉得那君西玄若从小就在这阴毒的古墓中长大,倒也怪不得那一副阴晴不定的性子了。 却不曾想那些被磕飞的银针竟是触碰了甬道里的机关,这甬道先是地动山摇的晃了一会儿,接着竟是从顶上裂开了一口子,沙石泥土伴着不知是什么的液体一齐流下来,卫双行抱着安锦阳纵身跃起,两人余半空中才看清那液体竟是浓稠黑沉的水银,若当真被这东西灌进口鼻,不死两人也得脱层皮。 卫双行压下心里的震惊,当下也不耽搁,搂着安锦阳朝皇陵深处飞掠而去,通往蛟池最为安全的甬道也被毁了,只能走其他路,卫双行缺失的六尘恢复了些,渐渐能闻到一些这皇陵里难闻的气味了,卫双行瞧着眼前唯一的出路,动了动唇开口道,“大哥,一会儿紧紧抱着我。” 第47章 救命之恩 卫双行说完,便默不作声地搂紧安锦阳纵身一跃,落地的时候长剑挥斩,灼热的鲜血喷了两人一头一脸,卫双行大喝一声,“闭上眼睛!” 卫双行掩着安锦阳退回到墙边,这里是离蛟池最近的路,只要通过这两个暗室,入了蛟池取了解药,再退到安全的陵墓里,找到皇陵后山的出口,两人便可以出去了。 被卫双行砍掉脑袋的,是这皇陵从几百年前就养着的变种怪物,身体庞大笨重,却有一口尖锐的锯齿獠牙,脖子长有几米,能又快又准的把猎物抓来嘴里,生性极为嗜血残忍。 这黑漆漆十几米高的水潭子里总共有三只,卫双行砍断了一只,另外两只被血腥味吸引,竟是对他们二人不管不顾,抢着自己同伴的尸体撕咬吞咽起来,庞大恶心的动物大口撕扯猎物的场面,看得人胆战心惊。卫双行护着安锦阳往机关出口挪,那怪兽三两下把同伴连骨头咽进肚子里,便低吼着朝卫双行冲过来,卫双行虽然受了重伤,但强行运功身手还是比那野兽敏捷许多倍,三两下就又砍了一头,卫双行如法炮制挥出一掌把那野兽的尸体拍远些,剩余的两头便奔过去咆哮着在同伴的口里夺食,卫双行看得心惊,不过想来他们二人这般瘦弱的身体,体量还不及那怪物的五分之一,那怪兽自然是捡着肉多的先吃了。 卫双行也不耽搁,找到机关下面的暗门,转动玄关,搂住安锦阳退了进去,却听安锦阳紧绷的惊呼一声,“小心后面!” 那怪物有一副长脖子,如井蛙的舌头一样迅速敏捷,待卫双行反应时已经晚了,他虽然躲得快,但也被那怪物撕扯了一下,小腿上锯齿状的伤口深可见骨,卫双行自己不觉得疼,也无暇顾及腿上的伤口,只催动内功帮安锦阳理顺他体内翻滚的气血,待看清他们入的这间密室里地上墙上涌动的是什么东西,心下骇然,连忙掩住安锦阳的眼睛沉声道,“大哥,紧紧闭上眼睛嘴巴,不要张开。” 卫双行瞧了眼腿上的伤,心里暗叫不好,这些被人圈养起来的蛊虫,都是用人血人肉养着的,最喜欢往人身体内钻,尤其是他身上现在大大小小的口子正冒着血腥味,更是惹得池子里的蛊虫蠢蠢欲动。 安锦阳虽然闭着眼睛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周围不断膨胀的挤压感,那些蛊虫无孔不入,安锦阳紧紧闭着眼睛帮卫双行掩住耳朵,脸色憋得寡白,便是那些不断在身上蠕动的蛊虫已经快爬到他的鼻子耳朵里,他也只是更紧更密的抱着卫双行,一动不动的趴在卫双行怀里,卫双行手掌附上安锦阳的后背,绵长强劲的内力不断注入安锦阳体内,帮他把五官里的虫子都逼了出来。 卫双行经过这几战,早已经是精疲力尽,这时候却万万不敢松懈,只一边运功护着安锦阳,一边往里走,待入了蛟池,卫双行也不敢停歇,足尖点地,踏着墙壁上的高台掠到了半空中,伸手按了墙壁上得某处,咔嚓两声,便露出里面干燥安静的内室来,卫双行猛地把安锦阳推开,盘腿运功,将身上伤口里蛊虫如数逼了出来。 卫双行受了重伤,强行运功本来便是自找死路,当下便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安锦阳急得双眼发赤,卫双行朝他摆摆手,把逼出来一地的蛊虫挥掌打成粉末,才晃悠悠地扶着墙站起来,朝安锦阳笑了笑道,“大哥别担心,把淤血逼出来就好了,我伤得不重。” 卫双行扶着安锦阳坐下,低声道,“大哥你在这儿先休息一会儿,等等我,我去去就回,等撑过最后这一关,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安锦阳绷着精神点点头,知道自己跟着去只会成为累赘,心里发苦,却什么都没说,只朝卫双行笑了笑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在这儿等他回来。 卫双行脱了衣服团成一小团,枕在安锦阳脑后,低声道,“别太担心,这皇陵里怪物虽多,但毕竟没什么脑子,还怕我对付不了一条蛇,大哥你就安心罢,我检查过了,这里很安全,大哥睡一觉,我便回来了。” 卫双行倒不是说笑安抚安锦阳,要放在其他年代,对上这些战斗力强悍,生性凶残的怪物他只有被撕咬的份,不过靖国这地方武力同等强悍,有些宗师级别的强者,摧枯拉朽开山辟地都不是问题,更何况是一群空有蛮力的野兽。 卫双行好在身体战斗力强悍,恢复力强,痛感和伤口完全不会影响行动,虽然一直没闲下来运功疗伤,但伤了的经脉正自动修补,只是快一些和慢一些的区别罢了,卫双行笃定的神色让安锦阳松了些心神,他不愿他挂心,便也就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乖乖听话打算睡觉了。 卫双行给安锦阳理了理汗湿的头发,瞧着他憔悴惨白的面容,心道,等出了此处,我便是你的救命恩人了,这世上还有谁能像我对你这般好? 卫双行强自提了提神,出了暗室细心关好门,站在崖边瞧着下首的蛟池,心里暗暗道,只要拿了这池子里的解药,他们便能从这鬼地方出去了。 这里名为郊池,其实就是万蛇窟,若他们走的是寻常入皇陵的道路,势必要穿过这蛇窟,一个不小心,便要落得万蛇啃食的下场,里面匍匐的小蛇无数,比较好抓,却都不是能做解药的。 卫双行盯着下面正假寐的一公一母两条魔蟒,以他现在随时都有可能倒地不支的身体,要对付这两条强悍的千年老蛇,恐怕一个来回都不用,就要葬身蛇腹了。 卫双行咬咬牙,死死盯着池子里两条魔蟒,十日千机是前朝皇室研制出来专门对付武林人士的阴毒药物,毒药和解药都在这一公一母的蟒蛇上,却因为这蛇极为稀有难养,那药早就绝迹了,没想到君西玄那厮居然能顺利取了蛇毒配了这等阴毒的药物。 卫双行咬咬牙,把沾满血的秋水剑往池子里一掷,上面浓重的血腥味惊动了一池子的蛇群,那蛇也如方才的野兽一般,见到同伴的死尸便要不断撕咬啃噬,直到完全吞进腹中。 卫双行目光紧紧盯着池子中心盘成一团的两条蛇王,如愿地看见了那两条魔蟒猛地睁开了眼睛,甚至还刷的一声猛然支起了半截身子,漆黑泛金的竖瞳里闪着毒光直直朝卫双行刺过来。 这池壁光洁如玉,足足有三五十米深,卫双行倒不怕那些小蛇爬上来,只这两条蟒蛇也有二十几米长,乍然这么支起身体来盯着他吐猩红的信子,卫双行心里发憷,却咬牙自脑子里强自抽出了两识,不待那蟒蛇发难,魄箭便直直朝那两条蟒蛇的七寸射了过去,蛇类尖哑的嘶吼声不大,那蛇却疼得摆首摆尾疯狂扭动,在池子里不住翻滚扑腾挣扎,浓郁的腥臭味却惹得其他小蛇躁动兴奋起来,不住地朝那两条蟒蛇的伤口上钻,只听砰砰前后两声,那蟒蛇轰然倒地,震得整个皇陵都跟着晃了晃,接着便是那些小蛇狂躁兴奋的的嘶嘶声。 卫双行知道自己得逞了,他强行抽了不能用的两识,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卫双行眼前一片暴盲,却强撑着意识收回了带血的魄箭,取了两滴血,也不敢在蛟池边停留,皇陵里条件气候也非常诡异,便是蛇吞蛇再造出一两条蟒蛇来,也不是不可能,卫双行不敢多耽搁,回了那间内室,掠了昏过去的安锦阳一路奔到皇帝的陵寝旁边,整个人才松了口气歇了下来。 任谁都不喜欢自己的墓地里浮尸遍野脏乱不堪,因此皇帝的陵寝,虽然外面也设了诸多的门槛,但真正放凌墓的地方却极为干净整洁,只要不是生了贪财之心妄自行动,一般是不会触动这里的机关的。 安锦阳已经昏迷了,卫双行拿出小瓷瓶,凑到安锦阳的唇边,把那血不多不少的滴进安锦阳口里,伸手捏着安锦阳的脉搏,试探了一番,见安锦阳体内的内息正慢慢归到丹田里,卫双行整个人松了神经,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扶着墙壁才没有一头栽倒在地。 卫双行从册子上撕了页纸,沾了点伤口上的血写了出口的机关在哪儿,还交代了一些这皇陵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勉强塞进安锦阳手里,整个人便昏死过去了。 安锦阳睁开眼睛后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夜明珠柔亮的光照得这里如同白昼一般,刺目得很,安锦阳喃喃唤了一声四弟,没听到那句我在,心里一慌猛地想起来他们在哪儿,直接从地上坐起来,等看见靠着墙脸色青紫躺在血泊里的人,心脏一缩连忙爬起来奔了过去,入手僵硬冰凉的温度寒得安锦阳打了个抖。 安锦阳慌忙去按着卫双行的脉搏,他本是想看看卫双行的内伤有多严重,却什么都探不出,待发现他掌下根本没有跳动的脉搏,再微弱的也没有,才一踉跄瘫坐在了地上,嘴里一声叠一声的唤着四弟四弟,手抖得不成样子,安锦阳伸手去扯卫双行的衣服,耳朵贴在卫双行的胸膛上,紧紧的贴着,秉着呼吸想要听到点什么响动,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安锦阳跪在卫双行身前,瞧着卫双行身下已经凝固了的鲜血,握着卫双行僵硬的手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他不断催动内息,却只能触动到那些不断裂隙的五脏六腑,安锦阳脑袋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玄绷的断开来,待看见滚在一边的字条,抖着手打开来,一看心脏更是如万蚁啃噬一般,骨髓俱疼。 安锦阳神色狂乱,赤红着眼睛哽咽低吼,搂着卫双行没了呼吸的身体不住哽咽哀嚎,如泣血泪,神色狂乱,眼睛不断在这空旷干燥的室内寻找什么东西,却连那柄他随身带着的剑也不知去哪里了! 安锦阳遍寻无果,就这么搂着卫双行的身体过了不知多久,两行血红的泪自眼角流下来,落在卫双行狼狈不堪的衣服上,浸进了黑色的布料一瞬间便没了踪影,安锦阳喃喃道,“原来不是我死在前面最痛,而是你死在我眼前最痛,你拼了命救我,却这般舍了我先去,我又怎么能让你如愿,你先过了那奈何桥,我去的越晚,便越是赶不上你,我只盼着上天能怜惜你我痴痴傻傻,让我下一世也能遇见你,无论是男是女,是兄弟,是父子,是山间一对野猴,我便也要和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只盼你能等一等我,等一等我……” 安锦阳眼角流着血红的泪,睫毛微颤,脸上却挂了平和的笑,扯了自己的衣衫小心的给卫双行擦拭身上脸上的干涸的血液,又小心的用手捉了卫双行伤口上的小虫子,他心痛得麻木,暴虐心起,竟是性情大变,直接把那些虫蚁捏成了粉碎,又抖着手把卫双行轻轻翻了个身抱来自己怀里,待看到卫双行背上折断了的箭矢还有衣衫上细密的牛毛针,心里闪过些刻骨的恨意,却心如死灰,只看着卫双行肩膀上的断箭,嘴里喃喃道了两声也好也好,闭了闭眼便把箭拔了出来,左手揽了卫双行靠在墙壁上,右手握紧断箭,脑袋嵌进卫双行颈间,如并生的鸳鸯一般交颈而坐,唇角泛起些迷醉的笑,目眩神迷哽咽着道了两声好,右手用力,握着那段沾着卫双行血的断箭便朝自己的心口刺去,脸上挂了满足的笑,手上用力就要同生赴死。 “大哥……”卫双行闭着的眼睛挣扎了唤了一声,他罔顾性命抽了两只魄箭,陷入昏迷后神智魂魄全无,身体便入了假死状态,自行修复了几个时辰,便又恢复了些意识,待肩膀上的箭被拔了,他就疼得有了点意识,听着耳边安锦阳苦闷哽咽的哀恸声,便知道自己吓坏大哥了,想挣扎着要醒来,却只凭靠身体的本能握住那截断箭,阻止了安锦阳的动作。 他来来回回一想,听着安锦阳如泣如诉的喃喃低语,竟是明白过来安锦阳以为他死了,便要随他一起死,卫双行心里一暖一喜,又是一酸一涩,心疼喜欢爱恋难过心恸种种滋味来回交缠,这短短一日却是叫他一个木头人把情爱间的欢喜悲痛种种全体会了一个遍。 他知道有句诗是这样念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他想告诉全世界,他卫双行,也有了一个生死相许的情人爱人恋人。 第48章 以身相许 卫双行心里被塞得满满的,浑身都暖洋洋的,竟是勉力睁开了眼睛,又唤了一声,“大哥……” 安锦阳浑身冰凉颤抖,听了他的唤声先是浑身一僵,好一会儿才哑着嗓音迟疑地在他耳边轻轻唤了一声,“四弟?” “大哥……”卫双行就着两人的位置翻了个身,整个人便压在了安锦阳身上,伸手夺了安锦阳手里的断箭扔在一边,指尖插/进安锦阳的发间,不住摩挲,目光贪婪的看着这人脆弱无助恐慌的神情,感受着这人的身体像是渐渐回笼过来一般的炙热滚烫颤抖,心里喜悦酥麻心疼一齐掠过,竟是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卫双行紧紧抱着安锦阳,抵着安锦阳的额头,不住厮摩,低低道,“大哥,我在……” 他还活着……还活着,安锦阳被心头涌起的热意冲得活了过来,喉咙滚动鼻尖酸涩眼眶里水色四溢,他从没像现在这般感谢上苍,若能换得现在这一刻,便是要拿走他的所有,他的命他的一切,他都心甘情愿绝不后悔。 安锦阳紧紧抱着怀里失而复得的珍宝,忍不住低头亲吻怀里的人,从发间到耳侧,耳侧到眉间,再缓缓移至卫双行满是污垢血渍的脸上,像对待世上绝无仅有的珍宝一般,又轻又珍重地触碰他,眼里都是满满的爱意感动绻缱情痴…… 这样的安锦阳看得卫双行失了神丢了心,卫双行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嘴唇能这般柔软甜美,安锦阳的唇就这样贴着他的,两人鼻息相触,近在迟尺…… 他生莫做有情痴,比翼连理意双飞…… 卫双行看得痴了去,搂着安锦阳的手掌缓缓上移,压在安锦阳的后脑,微微分开了一些,注视着面前同样一张痴痴望着他泪流满面的脸,心旌神摇,唇缓缓压在安锦阳的额头上,轻轻印上一吻,唤了一声,“大哥……” “四弟……”安锦阳呢喃应了一声,他只盼能一辈子像现在这般,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四弟,一个会说会笑的四弟,一个他叫四弟便会回应他的四弟…… “大哥,我在……”卫双行又覆盖上安锦阳的唇,轻轻含了一下,再分开,然后又凑上去,舌尖试探着轻轻舔了一下安锦阳的唇,分开,再凑上去,乐此不彼。 两人的唇碰在一起发出了暧昧的水声,不大,但让渐渐回了神的两人都红了耳根,卫双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安锦阳,抿了抿唇问,“大哥喜欢么?喜欢我么?” 安锦阳拇指摩挲着卫双行的脸,痴痴一笑,“喜欢,大哥喜欢四弟,安锦阳喜欢安锦清,安锦阳喜欢卫双行。” 卫双行咧嘴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又凑上前去对着安锦阳的嘴唇亲亲咬咬,两人也没做什么,只这么痴痴的对望着,时不时相互看看,喜爱之情顿溢,又要亲一亲,又分开,蹭一蹭过一会儿又亲一下,就这么来来回回一点都不觉得厌烦,乐此不疲。 等这皇陵有了微微摇晃的震感,两人才被惊醒过来。 卫双行脑袋一清,乍然想起两人现在再哪儿,瞟了眼陵寝对面的架子上放的时规,这才发现他们居然在这儿耽搁了两三个时辰,卫双行瞧了眼安锦阳被他又咬又舔得微微红肿的嘴唇,一时间老脸一红。 他简直不敢置信,他和安锦阳就窝在这棺材旁边亲了两个小时,说是亲嘴,也就是唇瓣碰一碰而已,卫双行回过神来,暗骂自己简直是色迷心窍了,再耽搁下去,他们便是出去,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卫双行伸手握住安锦阳,舔了舔唇道,“大哥,我们先出去。” 安锦阳被卫双行握住的指尖动了动,耳根泛红,抿了抿有些刺痛的唇,点点头应道,“走罢!” 安锦阳身体恢复如前,加上两人这一路双修的功效,这一番波折,内力反倒增长了不少,只是两人身上都沾满了血痕污迹,看起来狼狈之极。 卫双行腿上有伤,那伤深可见骨,再加上肩膀上的箭伤,看起来就有些吓人,安锦阳硬是要背卫双行,卫双行不知为何,心里别扭,便强撑着说不用,反倒是提了内力直接用了轻功,安锦阳跟在后边护着他,两人这般你追我赶,竟是比骑马快了许多,只用了一天,便赶到了冀州城。 卫双行体质妖孽,身上的伤结了痂,期间安锦阳又配合他对掌双修了几次,他这个换普通人要躺上几个月的内伤,两天就好得清清爽爽了。 两人解决了身上的麻烦事,心情开阔,各自骑了一匹马,策马狂奔,没多久便到了那日他们路过的冀州温泉城,时间正值傍晚,正是吃饭消食的好时机,卫双行把马匹寄存在客栈里,拉着安锦阳便上了山,不一会儿便在山林间找到了一汪温泉,卫双行闻着鼻尖有些刺鼻的硫磺味,伸手试了下温度,心道了声刚刚好,便拉过一旁站着的安锦阳,瞧了眼天色道,“大哥,这里晚间的时候温度适宜,不冷不热,我们便在这儿泡澡罢!” 卫双行说完便伸手去剥安锦阳的衣服,他们出来这一个多月,卫双行还没学会怎么束头发,剥安锦阳的衣服却熟门熟路比脱自己的还爽快,这段时间两人时时对掌练习,安锦阳对在四弟面前赤身露体这事早习惯了,今天却不知为何心下有些尴尬羞涩,被卫双行的手指碰了一下,便浑身发颤,心里有什么满满的要溢出来。 卫双行先下了池子,这池子足足有一两米深,而且还是活水,脚底下一块青石板被温水冲刷腐蚀得干干净净,坑坑洼洼的磕着脚很是舒服,卫双行帮安锦阳剥了衣服,也没多想,自己就跳了进去,站在水里眯着眼睛朝安锦阳招手道,“大哥,你下来呀!” 安锦阳瞧着这周围虽然是密林深处,但四面开阔,除了里侧还靠着一块青石板,四周便再无遮挡了,虽然夜色渐渐暗黑了,但这般在外边,也太失礼了,安锦阳窘得差点没把卫双行剥了的衣服穿回去,结巴道,“四弟,城里也有温泉,我们去城里方便些。” 卫双行皱眉,看安锦阳裸着上半身还是不肯下水,似笑非笑地盯着安锦阳还未脱的裤头看了一眼,抬手便朝安锦阳掀了一帘水,指着安锦阳湿了的裤子,朗声笑道,“大哥你若是要去城里泡锅炉水,你就去,弟弟我在这儿泡,说不定晚上还能艳遇个美艳的山间女妖春风一度,大哥,你要去便去罢!快走快走!” 卫双行嘴上说得大度,手上却是时刻准备着,要是安锦阳真敢走,他就能直接把安锦阳拉下来,安锦阳跟卫双行处了这么长时间,又经历了这番生死,心道往后什么事他都由着他,便也四下看了一会儿,只着了底裤下了水,趁着卫双行发愣的时间,抿了唇也朝卫双行泼了一头一脸的水,卫双行本是瞧着安锦阳瞧痴了,这下醒过神来,大叫一声好哇,便整个人都扑了上去,他本是想和安锦阳玩闹,没想到他整个人贴上去后,两人不着一缕,肌肤密密相贴,竟是说不出的喟叹舒服,两人都是浑身一颤,卫双行瞧着安锦阳唤了一声,呼吸急促,水下伸腿蹭了蹭安锦阳还穿着的裤子,半响失神道,“肌肤相亲,大哥,你我这是在一起了么?” 安锦阳和卫双行这般贴在一起,本就心生迤逦腿脚发软,听了卫双行的话,不但脸颊上浮起一片潮红,连鼻尖、眼角、甚至耳朵都红得能滴出血来,很不得现在就卷了衣衫跳上岸去。可他即是早就决定了这生生世世都要和四弟长相厮守,两人亲密亲爱,也没什么好忸怩的。 安锦阳微微垂了垂睫毛,强忍着心里的羞耻伸到水下,解了自己的裤头,死死咬着唇,也帮卫双行解了,两人的底裤都落进了水里,溅起些水花,让两人的身体都跟着一颤。 卫双行瞧着一脸绯红任人采摘的安锦阳,炙热滚烫的指尖握上安锦阳精瘦的腰间,入手强忍有力让他爱不释手,卫双行在心里翻了翻那本册子,想着那册子上安锦阳被情/欲笼罩的脸,小腹一紧,心里情潮涌动,手上沿着安锦阳光洁的腰线不断上移,从脊柱滑到脖颈,压着安锦阳的脑袋强吻了上去。 这会儿两人情之所至,卫双行不像昨日那般温柔,只啃咬着安锦阳的唇像是要把人直直吞入腹中一般,唇舌炙热滚烫,舌尖强势地撬开安锦阳的牙关,长驱而入缠上安锦阳同样炙热的唇舌,唇齿相交,压住安锦阳一直把人逼到了青石板边,卫双行吻得浑身发热,舌尖由外而内一一舔过,紧紧缠着安锦阳的舌逼迫他做出回应,没一会儿便像不知足一般,舌尖直直刺道安锦阳咽喉的深处,情切地不断搅裹进出。 卫双行听得身下的人喉间低吟了一声,心里一动,微微放开一些,又不依不饶地缠了上去,动作却轻柔许多,只含着安锦阳的唇舌细细允吸,良久才粗喘着分开,卫双行下面胀得不行,沙哑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情/欲的味道,“大哥,你同我在一起么?” 安锦阳被卫双行炙热的吻吻得浑身发软,紧紧贴着卫双行的身子都微微发颤,若不是卫双行一手揽着他的腰,他当真要软成一滩泥滑到水里了,身体似乎只有一处炙热发烫,胀得发疼。 安锦阳身体内情潮澎湃,酥麻从舌尖一路往上蔓延,层层堆上头皮,却像是不够一般,永远也填不满,安锦阳脸上潮红四起,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青石板,眼睛定定看着卫双行,喃喃道,“同食同寝,生死不离……” 第49章 执念成魔 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听的情话了,卫双行听得动情,把安锦阳狠狠压在青石板上,两人*的碰撞声激得水花四溅,卫双行却不管不顾,双手压着安锦阳,十指紧紧相扣,不容他退缩半分。 卫双行滚烫的唇落在安锦阳的脖颈上,细密允吸,一路啄吻,沿着安锦阳结实紧致的胸线一路下滑,舌尖突地卷起安锦阳胸前的一点嫣红,舌尖只是微微扫过,那敏感的一点就立刻肿大挺立起来,安锦阳绷直了身体,喉间溢出低吟,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上弹了弹,口里又迫切又无措地唤道,“四弟……四弟……” “大哥。”卫双行衔着安锦阳另外一边,唇舌温柔地细细照顾了一番,安锦阳的身体因为常年不见光,在月光下显得越发莹白如玉,上面沾满着不知是热气还是汗珠,再加上他一副死死咬着唇隐忍克制的表情,这般被卫双行压在身下,便有种别样的*感。 卫双行看得下身肿胀不堪,滚烫的掌心不住往下滑,待察觉到安锦阳小腹的紧绷,伸手一把握住了安锦阳微微翘起的炙热,卫双行贪婪地盯着安锦阳俊朗的面孔上那层情、欲的光彩,握住安锦阳滚烫的炙热上下滑动,唇压上去不住的轻吻安锦阳,舌尖撬开了安锦阳死死咬着的唇,又吻得难舍难分。 “唔……哈……四弟……”安锦阳自小修炼正阳掌,平日连给自己自渎都没有,初初尝了这等激烈的情潮,只全身心依附身上的人,任凭他为所欲为。 安锦阳被卫双行吻得口里失了屏障,破碎的低吟声从两人的唇舌间溢出来,安锦阳感受这身上这人唇间的爱意和怜惜,头脑晕白间想到四弟对他的种种,心里一热,酥麻和快感竟是一丝丝从身体内往外扩,层层堆上头皮,安锦阳紧紧抓着身下的青石板,指尖扣进土里,任凭卫双行给他带来的快感俘获他整个人,扯落他的理智,让他溃不成军。 “大哥,我希望你快乐……”卫双行手里动作越来越快,眼睛瞧着面前蚀骨*的一幕,哑着声音道,“舒服么?” “四弟……” 安锦阳已经听不到卫双行说什么了,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战栗上挺,身体绷成了弓形,下身不住往前顶,伴随着脑中烟花一般炸裂开来的快感,被卫双行握住的前端也泄了出来,白浊的液体浇热了卫双行的手心。 安锦阳失神了一会儿,知道自己竟是泻在了四弟的手里,缓缓睁开被*染得氤氲雾气的眼睛,他一心一意要同卫双行在一起,其余的便没什么好顾忌的。 他们便要这般全心交付,水乳相融,亲密不可分。 安锦阳抬手抚摸正满目火热看着他的卫双行,眼眶一热,暖暖一笑,“四弟,这山林间清风明月,只余你我而人,你我在天地的见证下做了这春风一度的事,大哥这辈子便都是你的人了,你往后便是后悔要赶大哥走,大哥也不会走的。” 卫双行看他虽是笑着说的,但眼里含着坚定认真显然不是说笑。 卫双行心道,我日日想着如何同你一起厮守到老,又如何舍得先舍你而去,倒是大哥你今日做了这般决定,让我尝了这等相爱甜蜜幸福的滋味,介时你若反悔要逃离我,我便是折了你的翅膀,打断你的腿,截了你的后路,也要把你锁在我身边…… 卫双行眼里的偏执疯狂一闪而过,他压下心里突然焦躁起来的渴望,定定看着安锦阳,哑声问,“大哥,我们做了这般会被天下人耻笑的苟且*之事,倘若有一日被人知道,你可曾会后悔?” 无论你后不后悔,今日你若是答应了下来,我便绝不放手。 安锦阳抬手紧紧抱着卫双行,想着他在皇陵里搂着卫双行冰凉的身体时的绝望困苦,心里种种念头闪过,这天地间,他在乎的唯有这一人而已,其他的,就算他能在意,但也比不上身上这一人了。 安锦阳唇角勾起一笑,他本就是豁达之人,心里认定了的事,便只做这一件,认定了一人,这一生便也只认这一人,绝不反悔。 安锦阳伸手抚着卫双行的脸,心道,只愿君心似我心…… 两人咫尺间两两相望,卫双行看进安锦阳心里,明白了他的情意,浑身一震,心潮涌动,眼里的炙热一层叠上一层。 卫双行搂抱了安锦阳,浑身燥热四起,埋头在安锦阳唇上印下一吻,声音里满是沙哑的*,“大哥,我要你!” 卫双行俯首亲吻安锦阳,分开安锦阳的身体,掌心不断下滑,手指抚向安锦阳后方那一处褶皱,察觉到那地方因为他手指的触碰微微一缩,眼里炙热的光一闪而过,便是安锦阳今日不愿意,他也要强自把他变成自己的人! 卫双行拉起安锦阳压进怀里,嘴唇不住吻着安锦阳的耳侧脖颈,亲吻,爱抚,然后借着温泉水缓慢而坚定的进入安锦阳的身体。 安锦阳是他唯一的乐趣,卫双行执念越深,魔障就越深。 安锦阳被卫双行滚烫的温度烫得浑身一颤,男子承欢本就有违天命,卫双行不管不顾便这么强冲进来,纵然有温泉水润滑,安锦阳也疼得脸色发白,他却只咬唇强忍着,放松身体,好让身下的灼热能进到自己身体里。 身下再硬,毕竟也只是人肉之躯,安锦阳疼,卫双行便也进得困难。 卫双行喉间的粗气越喘越重,被不得纾解的*逼得满头大汗,好在这温泉水犹如润滑一般,安锦阳方才又泻过身,身体敏感,卫双行停下搂着安锦阳吻得难舍难分,把安锦阳修长有力的大腿挂来腰间,缓缓往里推了一推,被里面润滑紧致的褶皱缴裹得失去了理智,重重往前一顶,终是捣弄到了安锦阳体内的深处,卫双行强忍着出入的冲动,语调见都是克制隐忍的难受,卫双行停下动作朝安锦阳问,“大哥……” 卫双行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情热起来却也粗大的让人心惊,安锦阳只觉后面怕是撕裂开了,可卫双行滚烫的炙热停在里面一动不动,安锦阳想着这人现在这般为*发狂的模样都是因为他,心里一热,抬手紧紧搂着卫双行的腰坐起来,凭着心里的感觉,整个人都挂在了卫双行身上。 安锦阳他这般动作间,下身难免扯动了伤口,疼痛过后竟是酥酥麻麻的快感从两人交接的地方逐渐蔓延开来,安锦阳浑身一软,前端便又颤巍巍立起来,卫双行把安锦阳搂在膝前,脸颊贴着安锦阳的胸口,张口便咬住安锦阳的胸口,一边轻咬厮磨,一边喘息着将安锦阳整个人都立压在温泉边的青石上,闷哼一声,便不住的前后挺动,手臂圈着怀中之人,恨不得将其揉碎捣烂,活生生给吞吃了进去,方才能解了心里的情热。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安锦阳这时候却无力反抗,两人的身躯贴成一跳直线,他双腿紧紧夹着卫双行的腰线,五指忍不住在卫双行身上抓出一道道红痕,乌黑汗湿的长发随着卫双行挺动的动作来回摇曳,修长的脖颈往后拉出完美的弧线,将自己的喉结也送入了卫双行口中。 卫双行陷入无法自拔的陶天欲海中,只想把身下人拆解入腹,身体直直在安锦体内冲进冲出,大开大合只凭着内心最原始的冲动,这林子间太过安静,安锦阳内壁滑润紧凑,抽/插之时伴着温泉鼓动的水声,暧昧又情、色。 安锦阳被这样炙热浓烈的情爱之事烫得心慌,身体却被卫双行紧紧箍住不允许逃避,被强硬的进入,满满的撑开,再留恋的退出,每一次都顶到了他身体的最深处。 他从不知自己的声音能如此嘶哑,也不知自己的身体会如此敏感,体内炙热的硬物因为体位的关系进入得很深,浅浅退出,又凶猛的深入,一下接一下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候,安锦阳粗重的喘息声被顶得变了调,破碎无力的低吟夹杂在*的撞击声中,听得卫双行赤红了眼睛,恨不得拆解他入腹。 酥麻和快感层层堆叠,安锦阳身下因为卫双行的大力顶弄微微颤抖着,直直挺立的前端渗出了一滴滴的液体,安锦阳难耐的唤了一声,却不知体内哪一处被卫双行捣弄到了,安锦阳指尖死死扣住卫双行的背,又被卫双行快速捣弄了几下,喉间呜咽一声,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卫双行的膝头上,前端白浊的液体直直喷在卫双行的胸膛上。 安锦阳整个人失神无力,只如河海间的一叶扁舟,随着卫双行且动且退,浑身都是酥麻和战栗的快感,他初尝这等滋味,初初释放几次后,竟是连脚趾头都酸软得使不上一丝力气,可身体却在卫双行的抚弄下越来越敏感,安锦阳只觉得自己是要被卫双行捣碎了,接连攀升的高峰让他久久回不了神,他以为这一刻他已经醉死在云端了,只得喘息着啜泣低吟,“双行……饶了我……饶了大哥……” 卫双行瞧着安锦阳失神战栗的模样,心里一热,快感层层涌上头皮,逐渐堆叠,便要面临爆发的边缘,卫双行紧紧揽住安锦阳,哑声道,“大哥,你等我,我们一起!” 安锦阳听得卫双行的话,心间一热,身体不由自主地裹紧体内的炙热,他脑子里如今除了卫双行带给他的一波又一波的快乐,再想不起其他了。 安锦阳饱尝了情爱欲,身体经不起挑逗,情热煎熬难耐,没一会儿便有情动起来,卫双行压着他十指相扣,听得安锦阳又高昂起来的喘息声,下身密集的贯穿几次,让安锦阳炙热的内部紧致紧紧的缠绕住他的*,用力的抱紧安锦阳的腰压向自己,喉间溢出饱含*的叫唤,“大哥……” “四弟,饶了……大哥……” 卫双行将发硬的*埋进安锦阳的身体里,察觉到安锦阳不断绷直拉长的身体,终是密集的捣弄了几下,闷哼一声,将两人一同送上了快感的巅峰, 安锦阳浑被卫双行喷出滚烫的液体刺激的浑身一颤,忍而不发的*喷出的白浊淋了卫双行一身,卫双行缓缓从安锦阳体内退了出来,两人又是一阵轻颤,卫双行闭了闭眼,揽着软成一滩泥的安锦阳,慢慢平息体内依然灼烧的炙热,闭眼在安锦阳耳边哑声道,“大哥,你也是我认定要厮守一身的人。” 第50章 良辰美景 这林间远山明月,深木里缭绕着温热的湿气,热意弥漫,温暖湿润的风伴着身畔的草木清香,吹在人身上,款摆催情,一时间两人只觉月明如水,渺然不似人间。 卫双行就这样搂着安锦阳,斜斜靠在背后的青石板上,微微眯着眼睛,也不说话,只松松搂着安锦阳,指尖无意识的抚摸着安锦阳的腰侧,悠闲舒泰又爱不释手。 安锦阳浑身湿软无力的靠在卫双行怀里,双目微阖眸光湿润,脸上都是情爱过后的潮红,他这副毫无束缚防备,全身心依赖的模样,让拥着他的卫双行有些恍然,这云雾缭绕的林间,他竟是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天上的神仙了。 卫双行手臂揽着身体轻颤的安锦阳,喃喃低语,“月宵独立,良辰美景,只羡鸳鸯不羡仙……” “只羡鸳鸯不羡仙……”安锦阳喃喃地跟着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感。 卫双行唇角噙着笑,手臂微微往上揽了揽,左手滑进水里,朝安锦阳的后方探去,安锦阳察觉到他的动作,脸一红,伸臂握住卫双行的手,神色期艾,语调里带了些哀求,“四……弟,饶了我罢,饶了大哥……” 安锦阳倒不是疼,只是两人水乳、交融密不可分的感觉太过美妙,他身子被捣弄得分外敏感,现在尾椎骨和骨髓都还酥酥麻麻得颤微着快感的余波,倘若卫双行再稍稍撩拨,他估计会醉死在卫双行给的极致的快感里,梦里云端不知身在何处。 卫双行低头在安锦阳润湿的眼睑上轻吻了一下,哑声道,“大哥别怕,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伤到大哥,我……方才鲁莽了……” 安锦阳才堪堪退下去的潮红又涌上脸来,他虽然脸红滴血,心里羞窘,可拉住卫双行的掌心却缓缓放开来,整个人重新靠回卫双行身上,睫毛微颤阖上眼睛,放软身体,热红着耳根任由卫双行施为了。 安锦阳一副豁达的性子,但凡认定了,便绝不反悔,如今他因爱生情,心里眼里都是卫双行,卫双行想碰他,他只觉舒畅喜悦,哪里会生起拒绝的心,纵然是男男相合兄弟*,可比起和四弟融为一体生死不离,世俗的眼光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这欢情之事让他二人皆是心神俱醉,两人欲情合一,他情到浓处便不禁要抱颈求欢,往后又何必违背自己的心意,拒绝这一场场酣畅淋漓的情爱呢。 卫双行好歹节制了些,行动间没太放肆,不过安锦阳兴许是因为初次承欢,如此这般那处的嫩肉还是红肿了,卫双行微微蹙眉,偏头吻了吻安锦阳的头发,心里告诫自己往后要克制一些,男男相合本就有违天道,安锦阳又一心想让他快乐,他倘若不克制些,往后倒要让安锦阳吃苦头了。 卫双行小心探进安锦阳体内,想要把自己射在里面的液体引出来,他稍稍一动,安锦阳便疼得颤上一颤,安锦阳一紧张,体内湿滑紧致的嫩肉便无意识蠕动着,紧紧缴裹吞含着卫双行的手指不肯放松,更像是像是挽留一般,卫双行眼神一暗,搂在安锦阳腰间的掌心也骤然滚烫炙热起来,眼里的克制和隐忍一闪而过,手指停在安锦阳的体内不动了。 安锦阳头皮酥麻,死死咬着唇才堪堪压住要溢出喉咙的低吟,他刚刚经历过情爱的身体极其敏感,又是那等私密的地方,被异物插入的不适感他想忽略都不行,卫双行掐在他腰间的力道也越来越紧,掌心的温度滚烫灼热,直接从两人相触的皮肤传到他的血液里,他浑身都被这股热流蒸得软绵绵的,忍不住便要顺从腰间的那力道朝卫双行贴过去。 卫双行腿间方才消停的灼热又精神滚烫起来,直直戳在安锦阳的小腹耻骨上,两人贴得太近,安锦阳甚至能感受到上面不断鼓动跳动的青筋,他听着卫双行逐渐粗重的呼吸声,不知为何心里燥热的渴望又腾升起来,越演越烈,喉间终是控制不住地呜咽了一声,“嗯……哼……” 安锦阳这般似是痛苦又似是渴望的呓语听在卫双行耳里,简直就是这世上最为浓烈的蜜窑春,卫双行身下胀得发疼,若不是先前便暗自告诫自己不能再来了,恐怕早化身为狼扑上去了。 安锦阳死死咬住唇,被身体上越来越浓汹涌澎湃的*冲得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心里对自己这般敏感的身体又羞又窘,却不知他们本就是两个正值血气方刚的青年,又刚刚相互确定了心意,蜜里调油里,怎么看对方都是最好最妙的,原来未曾尝过欢情的滋味也就罢了,现在这般*方歇,一个初尝情爱欲壑难填,一个任由施为有意纵容,这般肌肤相贴,情意深重*蚀骨,不滚在一处酣战上三天三夜已经算是克制的了。 卫双行闭了闭眼,微微平了平气息,才又低头替安锦阳清洗干净,等看着一流白浊从安锦阳体内流出,顺着他紧绷有力的大腿滑进池子里,呼吸又是一重,不过他却终是记得这是两人的头一次,堪堪强忍住了,不过不得纾解的渴望着实难捱,卫双行深吸了口气,就这么搂着安锦阳,把闭眼默念内经,运行了二十几个周天以后,两人好歹平息了下来。 卫双行待体内的野兽蛰伏下去,才松松揽了安锦阳,游到岸边一些,扯出包袱里的毛巾,替安锦阳擦拭身体,苦笑道,“小弟一颗心连着身子全给大哥勾去了,恨不得直接在这山林间常驻下来,搂着大哥你在这儿风流快活一辈子,再不出去了才好。” 卫双行说的时候表情带了些怅然,都说无欲则无怖,他往常一日叠一日的,也这么过了几十年,可现在有了安锦阳,他和安锦阳心心相许的过了这两日,他竟是觉得时间太短过得太快,生出了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的念头,情爱虽是让人心悦神怡,但他不经意地便会想到以后的更多,他们这一路便要回洛阳去了,出了这山林间,他们便还是世俗里的两个人。 他卫双行不过是一缕被系统强行绑定的孤魂野鬼,别说他在这靖国没有亲人,便是有,他卫双行也不见得能惦记三分,可安锦阳不同,安锦阳有父有母,有兄弟姐妹,心里还装着礼义廉耻道德底线,若真去了洛阳,见了安父白氏,安锦阳是否还如现在一般,坚定不移又不离不弃的和他在一起。 相爱容易,相守太难,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卫双行掩了眼里晦暗不明的神色,擦干安锦阳身上的水汽,从包袱里拿了块干燥的毛巾,给安锦阳擦起头发来。 安锦阳就软软靠在卫双行身上,微微合着眼睛,他只觉卫双行动作轻软,两人间虽没说什么话,但气氛温柔宁静,让他说不出的安心舒适,再加上卫双行又有心掩饰,安锦阳便没察觉到卫双行情绪有异,听了卫双行的话,也只以为他是说笑的。 卫双行说的那话,不就是天下有情人最爱听的情话么? 安锦阳下颌在卫双行肩膀上蹭了蹭,气里含着轻软的笑意,“原先也不知谁传的四弟阴郁木讷,原来四弟也会说那甜言蜜语哄人高兴了。” 卫双行给安锦阳穿衣的手一顿,伸手扶住笑得身体颤动的安锦阳,微愣问,“我说的是实话,怎么算得上甜言蜜语。” 安锦阳不过和他玩笑,没想到他倒认真起来了,安锦阳瞧着卫双行微微蹙着的眉头,心里一动,脸色就有些发红,轻咳了一下,便也拿过衣衫给卫双行穿起来。 这里空旷得很,两人站在池子边却是越离越近,卫双行伸开手臂任由安锦阳给他系上腰带,安锦阳手伸到卫双行的腰后给他熨平腰带上细微的褶皱,脸上挂着轻松愉悦的浅笑,眼神温柔做得认真又专注,那模样像是他为卫双行做这点琐事,也乐趣无穷心甘情愿一般。 卫双行瞧着这样的安锦阳,哪里忍得住,先是在安锦阳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待察觉到安锦阳微微一愣,唇忍不住一路下滑,情热又急切地压住了安锦阳温软的唇,先是克制的慢慢舔舐啃咬,一会儿便连手臂也揽了上去,一手紧紧箍着安锦阳的腰,一手滑到安锦阳的脑后紧紧压住不让他逃,炙热的唇舌强势火热的撬开安锦阳的唇,又深又狠地抢夺着安锦阳喉咙里的气息,舌尖滑过安锦阳的牙根,缠着安锦阳的舌不管的允吸刮滑,吻得情难自禁,待察觉到安锦阳浑身发软,才闭了闭眼恋恋不舍地退出来,搂着满脸潮红喘息不已的安锦阳,唇轻啄着安锦阳的耳垂,哑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想和大哥生生世世。” 安锦阳心里一动,缓缓搂住卫双行的腰,有些失神地呢喃低语,“大哥信你。” 卫双行紧了紧手臂,心里莫名的燥热好歹平复了些,才打横抱起安锦阳,一言不发地回了冀州城。 第51章 欲壑难填 两人还在洛阳的时候便同榻而眠过,那时候还是卫双行坑蒙拐骗得来的,现下两人又盖着一床被子躺在一张床上,心境又有些不同。 窗外夜光如水,屋里烛光暖阳,卫双行未阖上眼,侧卧在床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搭在安锦阳的腰间,就这么静静看着,不想睡。 卫双行凝视着正佯装熟睡的安锦阳,想起那日他还得苦苦压抑自己,千万不能在这人面前露出异样来,别说是这般明目张胆的想抱一抱便抱一抱,想碰一碰就碰一碰,就是看,那也是不能看的,生怕他越界的动作,捅破两人兄友弟恭的窗户纸,逼得安锦阳远走他乡…… 可现下不同了,从皇陵回来后,便是住这客栈,他只要一间房,安锦阳也未曾出言反对,现下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安锦阳虽是心跳不稳不自在到了需要装睡的地步,但好歹是毫无芥蒂地躺在他旁边了…… 卫双行瞧着虽然合着眼睑强自要好好睡觉,却耳根泛红呼吸不稳的安锦阳,想起前世电视里所见的那些情侣,无一不是搂抱着睡的,心里微微一动,也微微侧了侧身,一手轻轻抬起安锦阳的脑袋,手臂往安锦阳脖颈下面穿了出去,把安锦阳的脑袋扒拉来自己的臂弯里后,又往中间挪了一点,右手再搂着安锦阳的腰侧把人移来怀里放好,瞧着两人中间连缝隙都没了,心里满意一笑,才闭上眼睛,打算抱着美人好好睡个好觉。 安锦阳自然没睡,这是他们第二次同床了,上一次他还在心里窃喜能和四弟这般亲近是一场偷来的梦,如今这梦俨然成了真,让他心跳不稳迷醉如梦,美得不真实。 安锦阳纵然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身畔人凝视着他的眼光,早已心如鹿撞,连呼吸都不规律起来,等察觉自己被挪进一双有力的臂膀里,心跳不稳越发装不下去。 美人在怀可不是那么轻松的,安锦阳的脑袋就压在卫双行的臂弯里,那里是手臂的关节,神经又细又多,卫双行没坚持一会儿,就觉得一股酸麻从指头上蔓延上来,想来是因为血液不循环,所以没多久连手臂都僵硬起来了,卫双行又坚持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眼当鸵鸟还在装睡的安锦阳,对着安锦阳的头顶,无声地咧嘴一笑,心里暗道,你要装睡,那便由得我摆弄了。 卫双行没忙着动,就着这姿势心里琢磨了一会儿。 侧身紧紧抱着相对而卧,绝对不是睡觉的好姿势,不过这大好的时光,不和安锦阳贴着睡,卫双行心有不甘。 卫双行也不管安锦阳颤动的睫毛,把手臂从安锦阳脖子底下抽出来,躺平了身体,伸手推了推还在装睡的安锦阳,嘿嘿笑了两声,“大哥,来我身上,我抱着你睡。” 安锦阳正装睡呢,听他又要闹,心里又好笑又无奈。 这床榻之上,最是容易擦枪走火,他们在温泉便折腾了大半日,现在月上柳梢头,已经是深夜了,再闹一会儿,明日又是日上三竿,别说是赶路了,便是起床都困难。 安锦阳装睡不搭理他,卫双行性质反倒高涨了起来,翻了个身揽着安锦阳的腰就把人拖自己身上来,不管不顾把安锦阳随意摆弄成自己喜欢的姿势,卫双行拉过安锦阳的手臂抱着自己的腰,把安锦阳的脑袋挪来自己的胸口上,双腿再卡进安锦阳的腿间,两两交错,察觉到安锦阳呼吸更没规律,坏心眼一起,便伸脚拿自己的脚趾头去碰安锦阳。 安锦阳整个人都被拖来卫双行身上,被卫双行碰一碰,差点没破功睁开了眼睛,卫双行用脚趾头蹭了安锦阳一会儿,还嫌不过瘾,便拿自己的两只大脚掌去包安锦阳被夹在他腿间的脚,脚趾头还时不时划过安锦阳的脚底心,卫双行感受着身体上越来越明显的震动,心里得意,暗笑道,看你还敢不敢装睡。 卫双行摸准了规律,力道不重,眼睛只管闭着装睡,脚上却用了巧功夫,脚趾头跟羽毛一样又轻又慢地刷过安锦阳的脚板心,待察觉到安锦阳被子里的脚板连着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弄得越发起劲,安锦阳被碰了脚底这等私密的痒痒肉,又痒又想笑,忍不住缩了缩脚,知道自己装不下去,只好自卫双行的胸口上抬起一张憋笑憋得通红的脸,眼里都是水润的光,瞧着卫双行无奈告饶道,“好了好了,装睡是大哥不对,四弟你大人大量,饶了大哥罢。 ” 卫双行咧了咧嘴,又把安锦阳往上拖了拖,抬了抬胸膛,朝卫双行道,“大哥你躺在我身上睡罢。” 卫双行说着动作也没停,腾出一只脚往床下踢了一床被子,扯过先前安锦阳盖的那一床,裹在两人身上,咧嘴笑道,“睡罢,睡罢,太晚了。” 你个泼猴也知道太晚了…… 安锦阳心里好笑,伸手揪了揪卫双行的鼻子,撑着卫双行的胸膛就要翻身到一边,嘴里无奈道,“四弟别闹了,大哥可不是那娇滴滴的小姑娘,这么压你身上,你明日不麻了半边身子才怪。” “怕什么,我就要抱着大哥睡。”卫双行咧嘴一笑,伸手在安锦阳腰上某一点轻捏了一下,他和安锦阳欢情一次,早把安锦阳身上的软处摸得一清二楚,加上方才安锦阳才*过,被卫双行捏了一下,浑身一颤就软下身子来,卫双行伸手霸道地搂着安锦阳,给两人掖了掖被子,挥手灭了烛光,闭着眼睛,不一会儿呼吸便均匀起来。 安锦阳无法,动了动身体,在卫双行身上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埋头躺了下来,他原本就倦得很,卫双行这下消停了,身体上得倦意便也涌上来了。 美人在怀是要付出代价的,鬼压床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卫双行睡觉向来一觉好眠,便是做了梦,他醒过来的时候也记不得做什么梦了,不过他昨晚居然做了一夜的春梦,梦里面的人正是现在压在自己身上好梦正酣的人。 卫双行身子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下身却精神得很,涨得发疼,直直戳在安锦阳的大腿内侧,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蠢蠢欲动,恨不得直接戳破两人的衣服直接肌肤相贴。 安锦阳兴许是太累了,到现在也还没醒,卫双行眼神暗了暗,难怪都说从此君王不早朝,男人容易冲动,心爱之人安卧榻侧,叫人如何能忍得住。 卫双行眼神暗了暗,搂着安锦阳轻轻转了个方向,安锦阳睡相极好,身体也安分得很,卫双行手往下探了探,安锦阳那处果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想来只他一人做了那等香艳的荒唐梦。 卫双行想着安锦阳没入梦来和他颠倒凤鸾,自己在这儿睡得舒爽,心有不甘,手指索性大大方方探进安锦阳薄薄的衣服里,微微一扯,安锦阳还沾着红痕的身子便露了出来,卫双行眼神一暗,低头在安锦阳的脖颈上允吻了两下,等那一截白玉般的脖子上有了红痕,才缓缓下移,一口含住安锦阳的乳首,放在舌尖上温柔爱抚,这处也是安锦阳的敏感点,安锦阳果然开始伸手推他,卫双行抽空抬了抬头,看着那上面艳丽的水渍,双手握住安锦阳的手腕压到两旁,低低哄道,“大哥,是我。” 安锦阳对卫双行的声音极为熟悉,睫毛颤了颤便醒了过来,他好梦中被人扰醒,初初脑子还有点顿顿的,待看清自己衣衫半解被四弟压在身下的模样,被子里一根炙热滚烫的铁棍正直直戳着他的腿心,脸一红身子一颤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安锦阳只听人说男子若是开了荤,若是*得不到纾解便会萎靡不振,安锦阳看着卫双行眼里细微的红血丝和眼下的青痕,只当他是欲壑难填,身为男人,他自然也知道*强忍不发有多难受。 安锦阳心里怜惜心疼一起,便也闭上眼睛微微侧着脸,整个人都呈现在了卫双行面前,被掩藏在被子的下双腿甚至还往外开了开,甚至还红着耳根,主动往下缩了缩身体,把自己腿心的那处,紧紧贴着卫双行的炙热了。 卫双行那东西被刺激得跳了一下,又高涨了一圈,安锦阳被烫得浑身一颤,脸侧,耳垂,脖颈全都染了一层粉红,安锦阳难为情地别过脸,强忍着要退缩的冲动,手指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红着耳根低声结巴道,“四弟……你,你便随意罢………” 第52章 欲行不轨 禽兽两个字怎么写卫双行不知道,他只看着这样的安锦阳,理智消失殆尽,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身下的人拆解入腹了。 卫双行手臂撑在安锦阳身体的两侧,动了动身体便发现安锦阳那处平静得很,没他这般欲求不满,想来只是想让他高兴,才这般乖顺的。 卫双行瞧着身体绷得越来越紧,脸越来越红的安锦阳,眼里笑意一闪,默念了一会儿心经,让体内翻滚的*平息下来,才又放松了手臂上的力道,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安锦阳身上,打算履行权利‘欲行不轨’了。 卫双行察觉到安锦阳身体一颤,连呼吸都紧张起来,咧嘴哑笑了两声,也不点破,只慢慢把唇贴过去,吻得又轻又柔,从额头到眉间,从眉间到脸侧,细细密密不放过安锦阳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卫双行心里藏了捉弄的意思,这般柔情蜜意倒也没起什么*,只一双眼睛盯着安锦阳脸上的表情,瞧着他这个任人为所欲为的大哥,越吻越爱,吻得安锦阳沾了一脸的口水。 安锦阳本来做好了白日宣淫的准备,这时候却只觉被卫双行吻得又轻又痒,莫名让他有种狗舔盘子的错觉,安锦阳心里的紧张去了一大半,迟迟不见卫双行其他动作,等了一会儿便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瞧着他这个四弟果然是正贴着他的脸咬来咬去,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脸,推了推卫双行的大头,没好气地笑问道,“四弟,你在干嘛?饿了?” 卫双行瞧着这呆子总算是回神了,低低笑了一声,在安锦阳的鼻尖上轻咬了一口,哑声道,“吃了你!” 安锦阳无奈瞪了卫双行一眼,心里一暖,知道卫双行是不忍他一会儿骑马辛苦,所以不肯碰他。 安锦阳瞧着眼睛亮晶晶的卫双行,心里只道四弟这恐怕是第一次出洛阳城,这一路又有诸多奇景,冀州瑶池甘露,玉液琼浆,巍山林海松涛,千姿怪石,还有渝州啸流,夜浪飞舟,诸多种种,他可带着四弟一齐玩遍看遍,慢慢回洛阳城也不迟。 倘若他们想游山玩水慢悠悠回洛阳,骑马便不太方便。 “四弟……”安锦阳伸手揽住卫双行,也不管被卫双行吻得润湿的脸,微微笑道,“我们雇个马车可好?” 卫双行一愣,目光古怪地在安锦阳脸上滑了过去,随后乐得裂开了嘴,伸手抚着安锦阳给他啃得水润的唇,促狭道,“也好也好,这马车上做,也别有一番风味!哈哈哈!大哥你没意见就行!” “嗯?”安锦阳呆了一下,身体被卫双行压着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卫双行说的做是什么意思,脸骤然爆红,又羞又窘,忽地又瞟见卫双行眼里的笑,明白自己是被捉弄了,又好气又无奈,捏了一下卫双行的鼻子,笑骂道,“你道捉弄起大哥了,这等黄腔也敢开,大哥以往还道你是个正人君子,原来是个泼皮无赖!” 卫双行跟个吃饱喝足躺在太阳底下的大白猫一般,趴在安锦阳身上伸了伸手,蹬了蹬腿,等个人懒洋洋地趴在安锦阳身上,眯着眼睛笑得无赖,“我对着外人就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对着大哥就是个要疯能疯的泼皮无赖,大哥你喜不喜欢……” 安锦阳伸手推了推软得没骨头的卫双行,瞧了眼外面日上三竿,推了推卫双行道,“四弟,快起来了。” “起来做甚。”卫双行想着两人要回洛阳,心里就有些提不起兴致,便也学那鸵鸟一般,能和安锦阳在外边混一日,便多一日,这几日,是连系统也懒得进了。 卫双行困得很,安锦阳瞧着赖死不动的卫双行,抿了抿唇,伸手到卫双行腰上腋下扰他,卫双行一个不防,给挠得直接从床上光着脚跳起来,头差点没撞床梁上。 卫双行瞧着正笑得胸膛震动要爬起来的安锦阳,大叫一声好哇,就扑了上去,三两下就把安锦阳抓得气喘吁吁连连告饶,“好了好了,四弟,我们俩个大男人,如此这般,跟两个姑娘般在床上闹了一早上,被人瞧见,岂不是要笑掉大牙,快起来罢,这一整天都腻在床上不出门,岂不荒唐。” 卫双行老脸一红,瞧了眼皱成一团的被子和床单,歇了玩闹的心思,轻咳了一下,从床头上扯过两人的衣服,几下穿好,只觉得今天外面风清天朗,连空气都比往常清新不少,行动间眼里都带着笑的,只差没抓着安锦阳继续腻歪了。 卫双行和安锦阳就着头天准备的水洗漱完,下楼出了客栈,便晃悠悠地去张罗马车的事了。 卫双行不爱驾车,又不愿意带着个大灯泡碍着两人,挑马的时候不看价钱,只专门找那种脾气温顺训练有素的老马,走得慢不怕,只要认得哪条是该走的路,拉着他们一路走官道,就行了。 有了个马车,卫双行倒是着实过了几日甜腻腻的荒淫日子,安锦阳带着他看遍山山水水,两人一路绕行,遇上风景好的地方,便要住上了个两三天,等到郑州边界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以后了。 老马拉着马车一摇一摇的让人昏昏欲睡,卫双行正搂着安锦阳在马车里小憩,他五感比安锦阳还要清明许多,这官道上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多,卫双行随意听了一会儿,不多时便听见沿途的流民说洛阳山石翻滚,天崩地陷,等再过了一两个小时,官道上的说话声行路声也就越来越大,人也多起来,不过都和他们不是一个方向的。 卫双行掀了帘子看了眼沿途形貌凄惨的流民,略略叫人上来问了几句,便知道洛阳地震了,卫双行瞧了眼靠在他腿上睡得正沉的安锦阳,眼里闪过些许复杂,知道两人恐怕不久便要动身赶回洛阳,意识一动便进了系统。 系统的册子亮着光,卫双行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进来过,里面积攒了不少消息,卫双行大概匆匆先掠了一遍,没看见系统的惩罚,才又捡了些重要的细细阅读起来。 “参与者进入南疆皇陵,宿体产生良性情绪,奖励营养液5000l。” “参与者与君西玄打斗,宿体产生自信,激动等诸多情绪,系统判定为良,奖励营养液100000l。” “参与者得安锦阳性命相互,宿体产生感动等诸多情绪,系统判定为良,奖励营养液100000l。” “参与着积累营养液至40w,可获得自主选择和系统沟通一次。” “洛阳地动,参与者若能护得安澈平安,系统奖励营养液500万,并奖励武林秘籍一本。” 卫双行看见最后一条,先是看着那个万字愣了一下,随后便发现自己心里竟没有一点欣喜的味道,他当初答应莫老头绑定了这个系统,那老头除了许诺他拿到包宝典外,还许他重生,可他在这靖国待了大半年,如今心里眼里都是安锦阳,若没有安锦阳,他重生了又有什么意思。 卫双行心里复杂难言,想着若是真重生了,这靖国当真只成了一场不真实的游戏,心里的烦躁骤然腾升起来,等瞥见系统里有关安锦阳那一条,心里的烦躁有增无减,安锦阳性命相互的是他卫双行,关安锦清什么事。 安锦清何必感动,也何必欣喜。 卫双行这纯粹就是迁怒,连带对这系统也心灰意懒起来,只要牵扯到安锦清在意的几件大事,这毛病系统便奖励得非常丰厚,卫双行盯着第四条看了一眼,心里暗筹他现在总共有35.5万,还是早点存够40万,好和莫老头沟通沟通。 究竟要交涉些什么,卫双行也还未有打算,只能留到以后再想了。 卫双行不知道安澈是谁,据卫双行所知,安府从安父到安锦清得兄弟姐妹,都没有名为一个字的安家子弟。 卫双行不能在系统里多呆,扫了眼洛阳地动那一条,便从系统里出来了。 卫双行从系统出来,便见安锦阳从他腿上支起身子,掀了马车的门帘瞧了眼沿途越来越多的难民,好半响才脸色有些苍白地朝卫双行道,“四弟,洛阳怕是出事了。” 卫双行点点头,安抚性的握了握安锦阳冰凉的手,点头道,“我们这就回去。” 那系统既然已经察觉到洛阳地动,安锦清也情绪毫无波动,想来安府众人没什么事,不过卫双行便是知道,也没办法用这理由说给安锦阳听。 卫双行见安锦阳担心得很,只得捡了些易懂的安抚他,“大哥你无需担心,那洛阳便是有地震,也只是小震区……” 卫双行说到这儿便停了不语,他在修桥的时候便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一个搞建筑行业的后世人,自然知道河南许多地方都是非抗震区,洛阳就是其中之一,非抗震区的意思,也就是完全不用考虑地震,这地方便是地震了,也就是小震而已,不过这里生产力低下,房屋建造的质量差,便是小震也能造成无数伤亡,再加上救援不及时,医疗水平低,天灾过后便是疫病等诸多等等,所以才会有这么多难民。 卫双行知道安慰无用,索性抽了安锦阳的剑,砍断马车上的套马缰绳,翻身上马,朝安锦阳道,“大哥,我们立时回去。” 安锦阳点点头,也拉了另外一匹马,两人也不管身后那些难民哄抢马车,一前一后直接朝洛阳奔去。 想来地震也就是前几天的事,两人还未入得洛阳,便都感觉到了地底下轻微的摇晃感,想来是还有些余波,等入得城内,连卫双行的面色也凝重起来,城里的建筑兴许只是考虑了遮风挡雨,现在稍微有点地动,虽然没有到摧枯拉朽的地步,但到处都是裂开坍塌的墙垣,地上流着的都是从河里溢出来的污水,想来应该是下过暴雨,到处都湿黏黏的,百姓们脸上都是还没退下去的恐慌和麻木,壮实点的男子背着包裹拉着车,扶着老弱病小,跟着人流往城门走,城里一边凄凄惶惶,往日的郑州名城,是一点影子都见不着了。 卫双行和安锦阳勒马停在街上,安锦阳瞧着不远处还能看出形状的安府,想起白氏的作为,打算等调查清楚便和安锦阳说,便勒马朝安锦阳道,“大哥你回府看看,我去黄河边上瞧一瞧。” 安锦阳一愣,他心里忧心安府一众人,便也点头道,“四弟你小心些。” 卫双行点头应下,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第53章 人心惶惶 卫双行和安锦阳到洛阳的时候,已经是洛阳地动后的第五日了,过后零碎的小震加起来也有十几场,虽然只是些轻微的摇晃,但百姓们依然人心惶惶,再加上随之而来的疫病,洛阳城里的难民便日复一日的多起来,很多人被迫放弃了扎根的故乡,卷着家里的细软,举家迁徙往更远的地方,三五日下来,这洛阳城的百姓,竟是走了一大半,连府衙里的一些胆小官员,也瞒着方同,悄悄倦了铺盖逃往别处去了。 洛阳城一时间人心惶惶,城里到处都是乘乱哄抢屠杀的景象,连续几日下来,余震还未停歇,人们心里的一丝希望也就破裂了,百姓只当老天震怒,不让他们在此过活。 等到了如今,出城的难民成了一股蜂拥而出的洪荒之流,百姓们呼儿唤女哭爹喊娘,彼此拥挤摩擦,为了粮食不断拉扯争斗,仓惶狼狈场面几度失控。 街道上已无法骑马了,黄河的河床被拉开以后,洛阳不少地方都起了涝灾,卫双行立在黄河边,瞧着下面奔腾翻滚浑浊夹杂泥沙的黄河水,倒不是很担心他建造的那座桥能震塌了。 卫双行抬头看了眼天色,提气朝建桥的地方飞掠而去。 桥边立了一人,正瞧着脚下的黄河水唉声叹气,等瞧清那人是王行,卫双行倒是愣了一下。 王行听见响动,回身见是卫双行,眼里带了些惊喜,抢步上前问,“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可是扛不住了。” 卫双行微微一笑,他此去南疆拖上了两三个月的时间,这修桥的事全权交给王行处理,等他回来,这桥都已经巍巍峨峨立在黄河江上了。 卫双行当了回甩手掌柜,难得自省自己做得有些不厚道,便也笑道,“这段时间难为王兄了,不过别人都忙着逃命,你倒来这里唉声叹气了。” 王行这几日急得嘴巴里起了一圈的燎泡,洛阳坊间都传言是因为修建这逆天的大桥,惹怒了洛阳各处山神,山神要惩罚他们,所以才地动山摇涝灾四起,诸如此类的言论多不甚数,这‘山神’的怒气连续几日都不平息,百姓惶恐之余迁怒的情绪也越发浓重,要不是逃命要紧,百姓众怒之下,当真要想法子毁了这桥了。 王行瞧了眼颇有些波澜不惊的卫双行,手里的扇子扇成了烧火扇,早没了往日老神在在的模样,“锦清,你赶紧想想办法,这桥可是耗了不少银子,可不能打水漂了。” 王行见卫双行只看着黄河水兀自思量,急急道,“锦清,你是不知道,这黄河水淹了大半个洛阳城,半数的粮食都毁了,方大人虽然发着别的州级调来的粮食,不过也是杯水车薪,那些个刁民现在还能听方大人三两句,再过几日,恐怕方大人也平息不了众怒,这桥也就成了众矢之的,到时候咱们不但竹篓打水一场空,你我二人恐怕还有杀生之祸。” 王行怕卫双行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又颇为严肃地补充了一句,“那是要掉脑袋的!” 听王行说得煞有其事,卫双行心里有些好笑,不过也未多说什么。 卫双行仔细检查了这长五百米宽十米有余的大桥,站在桥上,以他的五感,余震的时候便也只是感觉到些微的动静,但完全属于允许范围,桥身也仅仅是非主要构件的地方出了些小裂缝,略微修补保养即可,这桥安全得很,便是再震上三五次,估计也没什么打紧的。 卫双行看完,看向一脸忧心忡忡的王行道,“走,去郡守府看看。” 王行和卫双行相处了一段时间,也知道他的脾性,现在见卫双行神色未变,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时间正值傍晚,方同也刚从外边回来,见着卫双行连日紧皱的眉头倒是放松不少,连拍了几下卫双行的肩膀,语带欣慰,“你可算回来了,洛阳都闹翻天了。” 方同饱读诗书,又是当朝命官,自然是不信那些山神震怒的荒诞之言,不过百姓每每闹事都让他头疼不已,如今非常时刻,那些难民不但不能镇压,他还得想法子好好安抚,以免事态恶化,当真是头疼之极。 卫双行瞧着方同一脸忧心忡忡,安抚道,“方大人不必忧心,那山神真要惩罚,也该当先掀翻咱们修建的洛阳大桥。众口铄金,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卫双行的话点到为止,方同和王行却皆是眼睛一亮,王行一个商人,这时候比方同就少了几分忧国忧民的心思,率先抚掌大笑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我这几日只顾着那桥还留不留,没想到这茬,地动扯裂了河床,不过我们的桥还完好无损,这可不是山神最好的恩赐了,呵呵呵……” 方同也笑了笑,随后又有些疲惫地摆摆手,叹气道,“上报灾情的折子往中京来回一次,快马加鞭一路不停,都需要一个多月,田地里的粮食这几日也都尽数毁了,今年只怕也是颗粒无收……” 王行还未接话,厅堂门外疾步走进个玄衣中年男子来,正是巡按柳清。 这柳清专管各处大小事宜奏报天听,权位颇重,在官场侵淫了十多年,早已经练就了一副处变不惊的性子,这时候却满脸怒容,也不管厅堂里几人正坐着商量事情,几步落座后,猛然拍了下桌子,脸色铁青地吩咐身后两名带刀仆从道,“你们拿着郡守府的名贴去,说是邀请各位洛阳富商来郡守府一聚。” 要守住洛阳这一座城,赈灾就是最为关键的事,其中粮食为重中之重,不饿着肚子,百姓才能静下心来听人调度,方同和柳清请要请这洛阳的富商,为的便是富商手里囤积的救命粮,方同见柳清气得脸色铁青,朝他摆摆手无奈道,“世人都到无奸不商,郡守的名号恐怕也就是太平时日有用,你这会儿去请,那些个有粮的,多半是请不来的。” 柳清做官这几年,哪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不过气不过,无奸不商,当真不欺人也。 卫双行瞧着外面黑沉沉的天,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商人兜里的钱也是钱,仓库里的粮食也是粮食,遇到天灾*,便想要这些百年世家开仓放粮,那不是等于割人的肉么,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照目前这架势,郑州今年恐怕要颗粒无收,别说让那些富商把家里的粮油捐献出来,有些能动脑子的,恐怕已经寻思着低价收购粮食用品,等来年青黄不接,粮食价钱居高不下之时,再把家里的存货倒卖出来,毫无疑问能狠狠赚上一笔。 商人唯利是图,运势而生,虽然发的是国难财,不过又有几个商人没动过这心思。 卫双行不动神色地看了眼面前的方同和柳清,此二人一人清正廉洁刚直爽朗,一人铁面无私手腕强硬,往后倒是不失为两个好助力。 卫双行抿了口茶,略略一想,便朝柳清开口道,“各家商贾都称自己家中无粮,大人不妨把洛阳城里堆积的粮食强买过来。” 卫双行话说完,余下三人皆是一愣,柳清问,“如何强买?” 卫双行也不卖关子,接着道,“我知大人正着人排水防洪,不妨歇上几日,这活先放一放。暗地里派人把各个富商家堆积粮食的粮仓地点都找出来,这洛阳城里饥饿愤怒的亡命之徒多得很,大人暗地里帮百姓一把,这粮仓只要哄抢开了一个,自然能开第二个,到时候大人再发布一个高价收购粮食的文榜,介时那些富商自会上赶着要卖给官府。” 卫双行说完便不再言语了,倒是瞧着面前变了脸的三人心里有些想笑,这靖国上上下下但求一个名正言顺,君子端方,做人做事皆求事后不留人诟病,因此这权术上的阴谋诡计,由‘安锦清’这样一个品学兼优的春闱学子嘴里说出来,便让人有些惊悚了。 他这一计毒得很,这边只是暗中推了把黑手,到时候百姓闹起来,他们这边再跳出来从中斡旋,到时候不但解救了商人之围,发放了粮食还得了百姓的爱戴,正可谓是名利双收,两头得好。 王行同卫双行一样,出生商贾世家,琢磨了一会儿,便瞧出了卫双行这短短几句话里的关键,再一看神色不变等着他们琢磨的卫双行,心里不由赞道,好一条毒计! 方同为粮食的事愁白了头发,几天几夜都未曾睡好了,可卫双行这计策难免有失光明,方同思及此,神色间便有些犹豫,忍不住朝旁边的柳清看去,想问问同行是什么意思。 柳清也是眉头大皱,卫双行暗自皱眉,这两人虽不失为两个好官,但显然是正直过头了。 卫双行出来得久,有些惦记回安府的安锦阳,心下就有些不耐,不过他有自己的打算,这事也就急不得,也只能静下心来同这两个朝廷命官周旋一二,“粮食一事耽误不得,倘若再过些十日,这郑州城里但凡有点粮食,都要归入商贾之手了,介时必定饿殍满地,瘟疫四起,百姓苦于生活,暴】乱恐怕也避免不了。” 卫双行这话不是危言耸听,照靖国以往处理灾情的惯例,倘若是遇上不能医治的霍乱瘟疫,群民愤而起之,到时候上面圣旨一下来,这洛阳恐怕就只会落得个封城屠杀烧城毁城的下场了。 柳清和方同对视一眼,想通这其中的关节,两人皆是脸色一变,方同当下也不再犹豫,唤了亲信来,吩咐了细节,照计划行事了。 解决了目前洛阳城最为紧迫的两件事,几人都松了口气,只要保住了城里的百姓,有又足够的粮食缓冲一段时间,洛阳城灾后重建便只是时间问题了。 卫双行以卫府的名义,朝洛阳乃至郑州捐献了银两总共六百万两,卫双行这翻动作,又让三人傻了眼,卫双行也未曾多解释银票的来源,王行反应过来后,也分外肉痛地以个人的名义捐献了几十万两,不过对比起卫双行,他这点钱,也就是个锦上添花的意思。 不过两个少年人的动作,分明就是与各自的家族脱离关系了,才子‘安锦清’被安家除名的事前段时间在洛阳城闹得沸沸扬扬,方同也未曾怀疑卫双行这钱的来历,只当是他分家得来的,至于安府究竟有没有这么多钱,那也不是方同会关心的事。 方同看着卫双行,心里只觉可惜,那安家老爷真是瞎了眼睛,偏生要把亲生儿子赶出府,失了一个可栽培的后辈。 方同这么想着,语气里便带了些长辈对小辈的教导爱惜之意,“锦清你不必忧心,自古父为父,子为子,可老夫看你那父亲,着实不像样,你也就没什么好挂心的了。再过两月便是春闱了,你这段时间好好温习书册,其他事自有老夫替你安排。” 卫双行在靖国呆了一段时间,加上这一路去南疆来回几个月,安锦阳有时间便也会跟他说说这靖国上下的事,他现在被安府除了名,在靖国便是属于连根都没有的黑户,别说是考试了,便是走在街上,地位也就和贱籍差不多了。 卫双行现在听方同的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给方同行了个晚辈对长辈的大礼道,“多谢大人。” 王行留下来协助方同处理事宜,瞥见卫双行要告辞,连忙拉住他低声道,“你一家老小都给你父亲赶出来了,我在来福客栈对面买了个小院子,占时让她们住在那儿了,你快去看看,不过到时……你可千万别动怒。” 王行说道后边脸色古怪,看着卫双行眼里还颇有些可怜同情的神色,卫双行愣了一下问,“是不是有个老头一起的?” “是有个神经兮兮的老头,你快去罢,改日约你出来喝酒。”王行说着笑了一下,就跟着方同办事去了。 这洛阳山摇地动的,卫双行倒有些担心那老货老骨头老腿别给颠坏了,卫双行想着,脚步就快了些,循着地址找过去,远远一看便明白那王行为甚说话的时候神经兮兮的了。 王行这院子估计是临时买来安置人用的,实木本就耐震一些,再加上估计是这两天还来修理过,看起来倒也不糟,不过这院子周边似乎都住了些不同寻常的人,卫双行远远瞧着徐氏嚎着尖细的嗓子插着腰指着对面一中年女人大声咒骂,那女的估计也不是吃素的,什么话难听说什么,双方想来是把对方摸透了底,什么话戳心窝子打脸说什么。 卫双行瞧着毫不示弱如炸毛的母鸡一般的徐氏,心里只道这女人果然是打不死的小强,被赶出了安府,不但没学会忍让,气焰倒是越发嚣张了。 卫双行看向一边躺在摇椅上观战,时不时桀桀笑着帮腔两句的旺财,心里又好笑又好气,沉着脸低呵了一声,“吵什么?” 旺财微微闭着的皱皮眼猛然睁开来,有些不可置信地朝卫双行的方向看了一眼,待看清真的是自家少爷,脸上又惊又喜,光着脚直接从躺椅上跳了起来,哇哇了两声,就朝卫双行扑了过来。 卫双行错身让了两步,顺手拉住冲过头的老货,老头没熊抱着,也不介意,抹了两把眼睛,“少爷你好狠的心呐!带着大少爷走得倒是爽快,不是说半个月能回来么?这都几个半个月啦?” 卫双行想着这两个多月和安锦阳一路荒淫着回来,有些不自在,再一看老头红了一双眼睛,心里一暖,道,“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卫双行瞥了眼歇了火正踌躇看着这边的徐氏,唤了声母亲了事,吩咐旺财进去收拾东西,打算领着他们先安顿下来。 卫双行唤了声母亲,徐氏这次也不知怎么,连眼泪都流下来了,又不肯让卫双行看见,只别过脸抹了抹眼睛,怯怯跟在卫双行后面,完全失了方才吵架的泼妇气势。 卫双行挑了挑眉,也懒得琢磨徐氏是什么意思,瞧了眼被旺财扶出来挺着肚子脸色郁郁的红缨,皱了皱眉,领着三人回他自己的庄子了。 卫双行把人领进了庄子,看了眼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交代了几句,便提气飞掠回了安府。 第54章 回府 安锦阳回了安府,先去给老太太请了安,老太太瞧见他好好活着,又惊又喜,拉着安锦阳的手语调哽咽,连连说了几个活着就好,依着床边流下泪来。 老人家一边张罗着要给他弄些好吃的补补身子,一边埋怨他不早日送消息回来,好让家里人安心。 安锦阳想着这一路他只顾着和四弟游山玩水,耽搁了许久,再一看祖母精神大不如从前,心下黯然,老太太年岁大了,这半年来府里又时不时就出点事,再加上最近地动山摇的不太平,老人家忧思过度,身体撑不住便病了一场,靠汤药养着,精神力也提不起来,现在同安锦阳说了一会儿话,便脸露疲态了。 安锦阳心里歉疚自责,温声软语伺候老太太歇下了,朝老太太的贴身丫鬟交代几句,才从房里出来。 安锦阳一出门,管家赵超便迎了上去,一边引着安锦阳往正厅走,一边压低声音道,“大少爷这边走,老爷和夫人在正厅等着了……” 安锦阳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卫双行,安锦阳已经知道卫双行连着徐氏被一齐赶出去了,连带也从老太太那里听说了当日卫双行发疯的事,现在见卫双行出现在安府,心里难免担心,“四弟怎么来了。” 卫双行倒没理会这么多,朝安锦阳点点头,便道,“大哥,我陪你去。” 卫双行倒不是来找茬的,只是那白氏既然不把安锦阳当儿子,当日杀招不成,他二人此番又活着回来,难免碍眼,白氏心有不甘,再害安锦阳一次,也不是没有可能。 等卫双行瞧见安安稳稳端坐在安父旁边什么事没有的白氏,倒是有些庆幸自己没先冒冒失失的把真相告知安锦阳了。 白氏对上卫双行的目光,心里一颤,强自镇定地微微直了直背,别开视线朝安锦阳慈声道,“阳儿你没事真是万幸。” 安锦阳知道别人想要他这个嫡长子的命,无非也就是谋划这安府的家财罢了。 想到他此心里不免产生了轻微的厌烦和疲倦。 更可况他也志不在此,这段时间他和卫双行两人轻松恣意地过了一段和往日截然不同的生活,对比之下,便越发觉得这内宅斗怨没完没了惹人生厌了。 安锦阳心道,若是陪着四弟在外做些其他事,哪怕赚不来多少银钱,那也是值当的。 安锦阳心里一动,正巧春闱在即,等过几日洛阳安定下来,他便同四弟一起启程上京去,游山玩水恣意潇洒,再不管这家里的阴私了。 安锦阳心里这般想,也就没了探索下毒凶手的心思,只是心里暗自警惕,连卫双行要喝茶,安锦阳也不动声色地压下了。 安锦阳看向神色颇为激动的安父,心里微暖,温声问,“儿子无事,都好了,父亲无需挂心,倒是最近洛阳地动,府里一切可好?” “还好还好……”安父经历了一遭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感慨颇多,连带看着卫双行这个他下令赶出去的儿子,心里的怒气也下去不少,只不过还是不肯多说一句话,只拿他当个陌生人,看也未曾看一眼。 安父脸露疲态地叹口气,“只是折了你三妹一个人,你母亲伤心了好一阵子。” “三妹?”安锦阳失声道,连忙朝卫双行看去,目光里担心和心疼表露无疑,卫双行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安府的三妹,应该是那日伺候在白氏身边的安锦慧。 安锦清的同胞妹妹。 卫双行没那悲天悯人的心思,自然也不会觉得难过,反倒面色古怪地看了眼又要垂泪的白氏,卫双行知道白氏的作为,乍一听这府里偏巧就折了安锦慧,心里就起来疑惑,当时除了他们三人,其余的仆人都只敢围在外圈,是断听不见白氏刻意压低的说话声的,除了这个安锦慧。 卫双行目光闪了闪,不过也未多说些什么,倒是安锦阳给白氏问安,白氏说着便簌簌流下泪来,又悔又恨,“也不知哪里来的歹人,给阳儿下了这般厉害的毒,害的我们母子差点便要阴阳相隔,母亲……也怪母亲瞎了眼,连自己的贴身丫鬟被人掉了包,都没看出来……母亲险些便要随你去了,幸好阳儿无事……” 卫双行瞧着唱作俱佳的白氏,心里有些发冷,那安锦慧恐怕是真给这白氏灭口了。 卫双行觉得安锦阳扶着白氏的那手臂有些碍眼,便开口唤道,“大哥,你过来。” 安锦阳愣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重新在卫双行身边坐了下来,卫双行心里才舒服些,安锦阳碰那女人一下,卫双行都觉得脏了安锦阳的手,她不配为一个母亲,对安锦阳。 “仆人没事么?”卫双行缓缓问出一句。 白氏射向他的目光里怨毒一闪而过,抬手用娟帕掩着嘴咳了几声,目带倦容地叹气道,“有几个家仆害了瘟疫,医治无效,也亡了……” 卫双行目光陡然一沉,白氏丝毫没有悔过之心,这安府安锦阳是不能多呆了。 卫双行握住茶杯的指尖收紧,微微垂了头,将内力凝成丝,密音传进安锦阳的耳朵里,“大哥你听我一回,我这几日需要大哥帮忙做一些重要的事,不能回安府,大哥你就乘此机会朝父亲表明要离开一段时间罢!” 卫双行心里只想骗也得先把安锦阳骗出去,依安锦阳的性子,就是真相信了白氏会害他,他会伤心会难过,但恐怕还生不起报仇的心思。 有如这般,他还不如把安锦阳带离安府,这白氏慢慢再想办法对付。 安锦阳虽是有些疑惑,但见卫双行说得郑重强硬,也就没问,他活着回来,这安府里真正算得上高兴的,恐怕也就安父祖母和白氏了,就他入了正厅这一会儿,明里暗里投过来的目光里,善意的又有几人,安锦阳心里复杂难言,开口朝安父唤了一声。 安锦阳见白氏和安父都朝他看来,才接着道,”四弟接了方大人的活,一个人忙不过来,儿子对生意不是很在行,倒是工艺上还得了些我师父衡道子的真传,恰巧能帮上忙,往后在府里时间少,父亲母亲可要好生保重。” 安锦阳话一停,整个正厅里一大半的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立在安父身后的安锦文,更是喜上眉梢,他从小便知道要争这安府偌大的家业,两个月前刚办完安家长子的丧事,安父便把安府里里外外的生意交给他打理了,他在安府少主子的位置上待了两个多月,过足了瘾,哪里舍得把手里的权利交出去,现下见安锦阳自己放弃了,心里乐开了花,一边觉得安锦阳识趣,一面又觉得安锦阳无用之极,心里忍不住嘲笑,为了那个贱种放弃安府,安锦阳果然是脑子不清楚了。 安锦阳瞧着连安父都松了口气,母亲白氏也没出声反对,心里一顿,只觉得这府里沉闷得很,兴许是几个月没见,这安府都更加陌生了。 安父早先便有把家业交给安锦文的意思,现在得偿所愿,也不愿意把家业从宠爱的二儿子手里拿回来,方才他见着死而复生的儿子太过高兴,没想到这层,现在见安锦阳自己放弃了,心里便说不出的舒畅,若是安锦阳执意要拿回嫡长子的权利,他便要为难了。 安父这般想着,见安锦阳有家不回家住,不但不责备,还乐呵呵道,“阳儿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罢,随时差人回来报个信就成。” 卫双行瞧着各怀鬼胎的众人,心里冷笑一声,朝安锦阳传音道,“大哥,我饿了。快走罢。” 安锦阳怔忪了一下,知道卫双行这是怕他难过才诓他说肚子饿了,心里一暖,再不纠结犹豫,起身朝安父和白氏问了安,行了礼,便跟着卫双行出了安府了。 安锦阳如一个上门做客的外人一般,告辞出了府,竟是无一人觉得突兀怪异,仿佛当该如此一般,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安锦阳出了安府,脸上的神情彻底淡了下来,心情实在低落,自嘲地笑了笑道,“原来我活着回来,还成家里的忧患了。” 卫双行瞧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安锦阳,心里一疼,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只闷声闷气道,“大哥你想那些作甚,我肚子饿了你关不关心。” 安锦阳正患得患失,听见卫双行这煞风景的话,噗笑了一声,心里郁郁的情绪散了不少,好笑道,“饿着你是大哥不对,咱们这就去吃饭罢。” 安锦阳说完便不再言语了,卫双行瞟见一户人家门上还未剥落的喜字,心里一动,脱口问,“大哥,我们要不要学人家拜堂成亲?” 安锦阳呆了一下,待察觉到周围行人看过来奇怪的眼光,脸一红,无奈道,“你说什么浑话。” 卫双行瞧着安锦阳,心里暗道这倒不失一个好办法,盖上他卫双行的章,他这一辈子都跑不了了,卫双行在心里点点头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若不是你不同意,我还想拿绳子栓着你呢……” 卫双行说着嘿嘿一笑,“那样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省得乱跑。” 安锦阳知道卫双行这是担心他要回安府,怕他又给人害才说这话的,安锦阳握住卫双行的手,柔声道,“四弟你安心,大哥这条命是你给的,大哥珍惜得很,不会胡来的。” 安锦阳从小便游历在外,在安父身边待的时间少,便是安父对二弟更亲一些,安锦阳也能想通,再加上他生性豁达,也不纠结无用的事,得之是幸不得是命,强求不得,他也没什么好思虑的,这么一想,心里那点失落,也就云开雾散了。 卫双行还未接话,便听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老远便传了过来,听得是旺财,便停了脚步。 旺财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一边喘气一边急急道,“少爷你快回去看看,红缨只怕是不行了。” 卫双行安锦阳对视眼,安锦阳也顾不得其他,朝卫双行道,“四弟你快回去看看,我去请大夫。” 卫双行点头,道了声小心,拎着旺财就飞掠回了庄子。 徐氏和产婆都在房内,卫双行听得房内红缨气息微弱,显然只有一口气撑着了,孩子估计是还没生下来。 卫双行进了产房,那产婆想出声阻止,被徐氏瞪了一眼就住了嘴,卫双行看着脸色露出青白之色的红缨,知道再耽误,恐怕一尸两命。 卫双行凝神静气坐在床边,搭上红缨的手腕,内息运转,缓缓输进红缨体内,红缨得了些力气,睁开眼睛瞧见是卫双行,忍不住开始大力挣扎,眼神狂乱,怨气十足,等察觉到卫双行正给她输送内息,眼里的恨意更深,尖着嗓子喘着气咒骂道,“我不要生孩子,谁说这是你的孩子!我凭什么要给你生孩子……你这个贱种,我自己要死了,凭什么要让他活着……都是你害的我!都是你害的!” 旁边产婆急得团团转,羊水已经破了,那孩子却还生不出来,要是在里面闷了气,生下来也就成了个死胎。 红缨肚子疼得她想立马就死去,她知道自己今日走到了头,这一生什么抱负什么念想都成了灰,什么都没有了。 红缨一想到是这个贱种收买大夫把落胎药换成保胎药,害得她耽误了时机,心里的恨就一股股往上涌,红缨看着一言不发给她灌内息的卫双行,那股疯狂蔓延的恨意盖过了求生的本能,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看着卫双行狠笑道,“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死,也不要和你沾上一丁点的关系,肮脏的贱种!” 红缨说完狞笑了起来,双腿拼命一夹,便要把孩子闷死在肚子里。 卫双行原本看她是孕妇,忍让了三分,现在却顾不上其他,红缨拼着性命不要,这孩子便只有死路一条。 卫双行意识一动,神识里抽了一尘,由红缨的血脉探往丹田,尽量变软变柔,密集柔软的白气织成网状,拖住半臂大小的婴儿,轻轻往外推送,那产婆虽看不明白,却见那小婴儿露出个头来,连忙上前熟练地把小婴儿拿出来。 那产婆这辈子接生了无数,知道这场生产凶险,气也不敢松,赶忙翻过身,拍了下小孩儿的屁股,没什么反应,产婆手一抖,又接连拍了几下,还是没反应。 卫双行心一沉,皱眉把产婆怀里的血黏黏的小东西抱过来,掌心贴在小孩儿心脏的地方,能感受到些比较细微的颤动,才放心了些,“还有气。” “四弟!”安锦阳领着个人抢进门来,“大夫来了。” 安锦阳领进来的那大夫衣衫不整,看样子是被安锦阳从睡梦中拎起来的,卫双行把手里的孩子递过去,那大夫看了一会儿,面色有些凝重,飞快地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在婴儿的脖颈出扎了一针,那孩子轻微抽搐了一下,才呜呜咽咽开始哭出来,哭声有,不过跟没断奶的猫咪叫一样,轻得很,像是随时要断气一般。 安锦阳有些担忧地问,“孩子没事吧。” 那大夫见孩子还能哭,也松了口气,把孩子抱起来递还给卫双行,笑道,“能哭出来就没事了,只不过这孩子早产,生产时又吃了些苦头,体质弱,往后可得小心了。” 大夫完事了,打了个哈欠,等安锦阳付了诊金,便要离去,安锦阳叫住他,“麻烦大夫看看里面的夫人。” 卫双行摇摇头,“她已经没气了。” 红缨打算一鼓作气闷死孩子的时候,没一会儿便断气了,卫双行朝一旁立着的徐氏吩咐道,“明日便找个地方把她安葬了罢。” 卫双行抽了块桌布裹了手里黏糊糊的小东西,皱了皱眉,又朝徐氏道,“一会儿旺财回来,让他来我这里。” 卫双行抱着小东西回了房间,抱在手里跟烫手山芋一般,不知道如何是好,倒是安锦阳,瞧着卫双行托着的小东西,想着这是四弟的孩子,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那孩子哪个地方都像四弟,爱屋及乌,心里柔软得很,凑到小东西面前,越看越喜爱,碰了碰小婴儿的脸,微微笑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儿?” “不知道。” “快看看。”安锦阳说着也凑上前来。 卫双行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去扒拉桌布,照着烛光瞧了两眼没瞧出什么名堂,伸手拨弄了小孩儿腿间豆丁大的小jj,又伸手揪了两下,眉头皱得死死的,不悦道,“这么小!” “四弟你快松手!”安锦阳哭笑不得,连忙伸手拨开卫双行不知分寸的手,笑骂道,“你说什么浑话,没得伤了他。” 卫双行把这个小麻烦丢给安锦阳,看着这婴孩儿连眼睛都睁不开,气若游丝,只觉得这是安锦清留下的小麻烦,心情便有些郁卒,心里暗道旺财那老奴怎么不来,怎么也该给他弄干净了吧。 “四弟,你快去弄点水来,给小宝贝擦干净,他才睡得好。” 第55章 教和养 红缨生出来的小东西一开始丑得很,皮肤发红,还起皱,眉头上是些小绒毛,淡得看不出来,脑袋上没几根毛,看起来像个苦兮兮的小老头,卫双行看一次皱眉一次,再加上这巴掌大婴儿跟个易碎品一样,别人一碰就哼哼,卫双行着实有些不耐烦,这跟养一只烦人又会掉毛的猫有什么区别。 安锦阳见卫双行皱着眉,脸上没一点为人父的喜悦,哄着篮子里还未睁眼的小家伙,看他连哭声都跟猫儿一般,使不出力气,心里又软又心疼,转头朝卫双行无奈道,“四弟你快来哄哄他,到底是父子连心,我看他在你怀里就安静乖巧得很。” 安锦阳发了话,卫双行只好把哭哭哼哼的小玩意儿接过来,兴许是因为当日他抽的那一尘还有些残留,是以这个小玩意对他的气味非常熟悉,时时要让他抱着,一递给别人,不一会儿就要哭闹不休,发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安锦阳哄都不行。 幸好哭声不大,闹不出什么动静,否则卫双行早晚得把他丢给徐氏那个疯女人养去。 “四弟,你要用两只手抱着,你这样单手擎着,宝宝会不舒服。”安锦阳见卫双行独臂箍着宝宝,就皱眉,忍不住上前拨弄他,好让小宝宝能躺得舒服些。 卫双行只得认他摆弄,这里医疗条件落后,这小东西生下来便气若游丝,卫双行和安锦阳有心想给他疏通经脉,好让他身体好一些,怎奈小孩儿的经脉还没张开,纵然他们两人内功深厚,这会儿也不敢随意乱动,只每日定时输送一些,十多日下来这小东西就没出过房间,小命随时都吊着。 卫双行一边听安锦阳的指教轻微摇晃手臂,一边在心里暗想,等这玩意身体好些,便可以直接丢给旺财养去了。 旺财端着碗牛奶进来,瞧见自家少爷抱着孩子跟抱着地雷似的严肃样,乐呵呵笑得合不拢嘴,等闻见碗里的腥味,叹口气抱怨道,“要是搁在以前,来历清白的奶娘多的是,可现在到处都是疫症,随便找个人来,又怕奶水不干净。” “给我罢。”安锦阳接过旺财手里的瓷碗,见温度刚刚好,拿过汤勺一点点给宝宝喂牛奶,小东西也不嫌鲜奶腥味重,蠕动着小嘴巴还要去吸勺子,偏生还没长牙,瓷勺又硬,他含不过来,只闭着眼睛无意识够着脖子嘴巴,肉呼呼的小手臂胡乱挥动,似乎是饿狠了。 安锦阳看得一笑,又给小东西喂了一勺,笑道,“牛奶也无事,新鲜干净就行,我以前游历的时候,也见别人用动物的奶水喂养孩子,估计不打紧。倒是四弟若是春闱也要带着宝宝,现在便给喂牛奶,到时候也方便些……” 安锦阳见卫双行不解,笑了笑解释道,“宝宝要是一开始喝了人奶,到时候再给他吃其他的,他恐怕要不愿意了。” 卫双行在养孩子上没什么心得,自然安锦阳说什么便是什么。 卫双行也不多问,只是看着正拿帕子给孩子擦嘴的安锦阳,似笑非笑地道,“我看大哥熟练得很……” 卫双行说到此饶有兴趣地往前凑了凑,哑笑两声道,“大哥懂得真多,要是生为女子,可当得一个好母亲。” 卫双行说着粗笑了一声,接着道,“唔,当得个好妻子。” 安锦阳听他说得不像话,察觉到旁边旺财诡异的目光,脸一红,无奈瞪了卫双行一眼,压低声音道,“四弟你浑说什么,我前几日找人问了些细节,手忙脚乱了几天,你现在到来笑话我了。” 卫双行也不答话,只双手枕在脑后,就这么松松散散懒洋洋地看着安锦阳,眼神又宁静又专注,看得安锦阳脸一红,心里又醉又软。 空气里有什么东西缓缓流动,两人不觉得,旺财在旁边看得眉头倒竖,老头心里怪异之余又有些麻木,从自家少爷回来的这十几日,这两人同连体婴儿一般天天黏在一起不说,还时不时就这样肉麻兮兮的两两相望,一屋子都是粉红泡泡,他老头子倒浑身不自在,倒觉得自己碍事,是罪人了。 他在这儿不就是个多余的么?打搅某些即将发生的好事,瞧瞧两人那黏糊劲儿。 旺财鸡皮起了一地,忍不住煞风景地嘿嘿笑了两声,打断道,“老奴看着少爷你们两大一小,倒像是一家子,嘿嘿,好得很,好得很。” 他老头子又不是眼瞎,早看出猫腻了,不过又瞧着两人和和美美的,现在连儿子都有了,他一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头,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老头脑回路单纯,心里那点芥蒂放下后,整个人都精神不少,时不时就两眼放光的盯着两人,只差没开口嚷嚷亲一个亲一个了。 旺财瞧着面前这一人清秀懒散,一人丰神俊朗,两人这般咫尺间两两相望,竟是比他看的那些图画好看上千百倍,旺财心里激动得很,心里暗暗道,这龙阳断袖之好,首要条件便是要长相好,如自家少爷这般,也要大少爷这样,站在一起才般配嘛。 旺财在脑子里脑补了一下自己和某某某男站在一起深情凝望的场景,给恶心得直接抖了三抖,赶紧把那淫邪的念头赶出脑袋了。 旺财擦了这边,又挪到了另一边,目光控制不住地往床那边飘去,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瞧见自家少爷稍微显得有些单薄的身体,目光里就带了些同情,自家少爷恐怕早就给吃干抹净了,改日倒是要好好弄点补药,给他补补了。 旺财那目光一点遮掩也无,卫双行心里好笑,直接伸手将安锦阳揽来怀里,大大方方低头在安锦阳唇上咬了一下,才又朝目瞪口呆的旺财道,“你擦完了没有?” 旺财跟做贼被抓一样,差点没原地跳起来,老脸涨得通红,连连道,“老奴这就走,这就走。” 旺财话没说完,一把抓起桌上湿哒哒的抹布,连盆也忘了拿,火烧屁股一样冲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就一阵烟冲回来,脑袋伸进来嘿嘿一笑,给两人关上了门。 安锦阳耳根都染上了一层粉,颇有些无奈地推了推卫双行,想着老头子方才被踩着尾巴的模样,心里又有些好笑,只把快要睡着的宝宝小心放到床里侧,又看了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问,“四弟,去春闱毕竟路途遥远,孩子还小,经不起折腾,带去中京……四弟,你打算在中京定居么?” 卫双行摇摇头,他对安锦清的这个儿子,能生出三分耐心,是有原因的,红缨生产的当晚,系统便给他发了语音,他一次性得了五百万的营养液。 当日他出钱给方同,虽然别有居心,但最终结果也算是解救了这一城的百姓,几千万人的性命,系统也只奖励了10w的营养液,可他无意间把这个小玩意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系统便直接奖励了500w的营养液。 卫双行很快便明白过来,红缨怀的这个孩子,便是那册子上说的安澈。 想来安锦清不喜红缨,又以为这孩子是外面哪个男人的野种,所以生前态度极其恶劣,死之前才知道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后悔不已,死后大彻大悟追悔莫及,才会如此重视这个孩童。 安澈从生下来到如今,但凡是对安澈又利,对他身体有好处的,系统奖励都非常丰厚,甚至连安锦阳旺财的喜欢,系统都直接奖励500w的营养液,平时连他和安锦阳给孩子喂吃的,或者安锦阳陪他玩一会儿,换换尿布,抱一抱,哄一哄,那册子上的消息就不断往下刷,奖励的营养液都是以十万为单位计算的。 只是十天的时间,那本架子上足足存了三个亿的营养液,对此卫双行有些啼笑皆非,暗骂自己以往被系统的小恩小惠迷花了眼,因小失大。 那册子上分明说了,安锦清生平有两大憾事。 一是错失春闱,不能入仕完成毕生心愿。 二是未曾善待安澈。 安澈就是现在床上躺着的这个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麻烦玩意。 系统奖励得越爽快,相应的,惩罚起来,力度也就越重,这是卫双行实践总结出来的结论,安澈的事马虎不得,把人放在洛阳让别人养,那他恐怕是自找死路了。 “四弟?”安锦阳见卫双行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忍不住唤了一声。 卫双行回过神,朝安锦阳笑了笑道,“等我做完一些事,大哥去哪儿,我便跟你去哪儿。” 如果交涉成功的话。 卫双行他如今有这么多营养液,系统每日都有额外奖励,东西繁杂得让卫双行眼花缭乱。 很多能用的典籍手册,甚至还有些起死回生的丹药,超前于靖国生产力的改造指南,还有一些只有后世才有的医疗药物,总之,因为安澈得来的奖励数不甚数。 卫双行手里有这些营养液,也没着急着见莫老头,只是收了种子,只等攒够60亿的营养液,再一齐种下灵体菊花,这期间他得好好想想,如何谋划,才能让他和安锦阳一起,不管是重生在后世,还是重生在靖国。 两亿离六十亿还差得远得很,好在似乎这系统对养成安澈乐此不彼,不知厌烦,到卫双行准备启程去中京参加春闱的时候,足足六个月的时间,安澈从一个丑兮兮的瘦猴子,长成了一个白嫩乖巧的小包子,乳牙也开始冒出来了,时不时便要抓着卫双行的指头磨牙,口吐泡泡,卫双行如今对这样的行为已经能坦然对待了,坐在马车里一边坐着给安澈当磨牙棒,一边修习内功,两不耽误。 安锦清似乎是想要安澈长成一个众星拱月不愁世事无忧无虑的小孩儿,身边这些人只要照顾安澈一分,系统便奖励十分,这些事由卫双行来做,效果也差不多,因此卫双行的主要任务便是负责当个人体玩具,安澈哭闹的时候哄一哄,安澈要抱抱的时候抱一抱,再贡献下头发什么的给安澈揪一揪,时不时充当下磨牙棒,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旺财是个老光棍,连儿子都没有,别说是孙子了,因此对待安澈就分外用心,吃是吃好的精致的,穿是穿细软的,没几个月就把安澈养得白嫩起来,婴儿撑开了样貌,润滑如牛奶般的皮肤,懵懂黝黑纯真如白纸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再加上渐渐乌黑起来的头发,配上小莲藕一般白白胖胖的小短腿,整一个糯米丸子,朝着人呜呜咽咽咿咿呀呀的时候,没几个人能挡得住的。 安锦阳喜欢得很,和旺财两人把孩子往精细里养,六个月的时间,期间安澈发烧了两场,卫双行用了两颗丹药,系统林林总总奖励了十亿,系统里的营养液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打,到目前为止,卫双行已经存了15亿的营养液了。 对于册子上无数的零,卫双行已经能做到宠辱不惊了。 第56章 执念成魔 春闱选拔向来都是靖国的大事,在靖国,哪怕是目不识丁的黎民百姓,何时要举行春闱,考几日都清清楚楚,这百年来太平安康,皇帝主张文治,朝野上下对待科举也越来越重视,参加州试考学的学子每年都有增加,但凡是家里有点积蓄的,就是请不起教书先生,也要送自家的孩子上私塾听先生授课,靖国注重平民文化,在刘家这一代小皇帝的治理下,达到了空前的盛况。 卫双行规划的时间很充裕,足够他们一路游山玩水的行到中京了,这一路从洛阳经过禹州,柳州,明州,嘉业州,再走北川到中京,官道入考的学子也越来越多,有的半道认识了,碰到志同道合的,便要成群结队的一路上京赶考,少年意气风发,气象一片大好。 卫双行一看就是少年模样,这一路上也有不学子上来搭讪,卫双行此行只为完成安锦清的遗愿,对仕途不甚热衷,因此就没了结交的意思,每日只在窝在车里,偶尔盯着安锦阳发呆,书也不看,武功也不修炼了。 卫双行看了眼正给哄着安澈入睡的安锦阳,再瞧了眼除了吃就只知道睡的安澈,探手拉过安锦阳,皱皱眉道,“过来休息。” 安澈再好养,那也是不足岁的小婴儿,吃喝拉撒全凭喜怒,不分昼夜,时不时就要哭闹一番,旺财年纪大睡得沉,安澈哭起来跟猫叫一般不亮堂,旺财晚上睡死过去,就听不见孩子哭闹,两三次以后,安锦阳就不愿意了,歇息的时候总要带上安澈,三五天下来,安锦阳没睡过一个好觉,现下眼睛都带了青痕了。 卫双行仔细瞧了瞧,皱眉哼了一声,“孩子丢给旺财带,正好,他哭够了,就消停了。” 安锦阳拿过小毯子仔细给安澈盖好,这孩子白天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睡惯了,时间一长,晚上睡安稳的床倒睡不舒坦,总要哭闹折腾几回,非要人抱起来走走摇摇,才肯呜咽着睡去,安锦阳一整夜要起来五六回,加上整夜都提着神经,就休息不好,可这孩子现在快周岁了,眉眼越长越开,和卫双行相似的五官也越来越明显,安锦阳看在眼里,更想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本就年长安锦清七八岁,这时候看着襁褓裹着的小婴儿,隐隐觉得,四弟小时候他若是也能这般照顾他,也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 安锦阳看着卫双行,反手拉住卫双行的手,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四弟,你是不是……不喜欢宝宝……是因为红缨么?” 安锦阳问的时候心里有些犹豫,卫双行做得很好,没有任何不耐烦,该注意的地方,都注意到了,可除非必要,他是看也不曾多看这孩子一眼,抱也不会多抱上一刻的。 虽然他没说,可这些随意的举动,到底是缺了些对孩子的亲热亲近之情,这大半年来,卫双行对安澈的态度和最初并没什么区别,神情淡淡,饿了给饭,病了给医,照顾周到,可就是说不出的疏离怪异,看起来养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倒像是养了个随意捡来的小宠物一般。 安锦阳想到此心头一动,拉住卫双行的手,压低声音急急道,”四弟你是不是怀疑宝宝不是你的儿子?四弟你误会了,宝宝确实是你的儿子,当时我偶然得见红缨要去打胎,便想法子把孩子保下来了,也暗中派人查过,确实是你的孩子……” 安锦阳见卫双行愣住,以为他不信,心里就有些着急,想着那红缨确实不配为妻,心里叹口气,拇指在卫双行手背上轻轻摩挲,柔声安抚道,“红缨确实不好,宝宝却没什么错,大哥看着这孩子乖巧得很,眉眼也长得像极了你,定然不会错的。” 卫双行愣了好一会儿,卫双行对婴儿小孩之类的实在没什么相处的经验,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而且安澈是安锦清和孩子,和他卫双行没什么关系,他要是能生出父子之情就怪了,是以卫双行虽然一直把这个孩子好吃好喝的养着,但比起正常的父亲,到底有些不同。 他对待安澈亲近喜爱的程度还比不上旺财和安锦阳,卫双行自己没发现,倒被安锦阳看出来了。 卫双行看着正一脸柔色看着安澈的安锦阳,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肩膀,顺手抓了把安锦阳的头发随意把玩,瞧都没朝安澈那边瞧一眼,神色有些漫不经心,好一会儿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朝安锦阳道,“安澈是安锦清的孩子,不是我卫双行的。” 他没有孩子,若是有,除非安锦阳能给他生,否则,不要也罢。 卫双行说的是卫,不是安,这对安锦阳来说简直跟胡言乱语没区别了。 卫双行说完也不看安锦阳是什么神色,眼眸一深,拉过安锦阳顺势就压了上去,两人交叠而卧,发丝凌乱交缠在一起,密切得让人心里发疼,卫双行一言不发地压着吻安锦阳,先只是浅尝辄止,后来便如同发情的野兽一般,开始蛮横粗暴地掠夺安锦阳口腔里的空气,像是要啃食人入骨一般,卫双行紧紧盯着安锦阳,但凡他稍稍挣扎,换回来的,必定是更野蛮的亲吻和啃咬,凶狠强硬得让安锦阳觉得,只要他轻轻一敲,卫双行眼里那层黑不见底的情绪就能碎掉,安锦阳心里狠狠一疼,反手抱住卫双行,也顾不得现在正是泱泱白日,顾不得外面路上行人来往,顾不得马车里还睡着个小婴孩儿,只双手紧紧环抱着卫双行,唇舌温柔地安抚身上这头雄狮,他不明白原因,但身上的人不快乐了,似乎正压抑着什么。 安锦阳顺从又带着蜜意安抚的回应果然让卫双行心里顺了很多,卫双行身体放松下来,静静看着脸色潮红的安锦阳好一会儿,眼里的风暴时隐时现,半响才哑声问,“锦阳,你因为自己没有孩子,寄情在安澈身上,才对他这般好的?” 安澈有些地方长得像卫双行,有的地方,长得像安锦阳,这是旺财说的,孩子越大越明显。 卫双行的十指紧紧和安锦阳的扣在一起,问这话的时候喉结上下滑动,嘴張了又合,他最想问的话其实都压在喉咙里,心尖上,在心里搅合了大半年,跟藏跟拔不掉的针一般,安锦阳对安澈越好,那念头便要冒出来戳几下,安锦阳看着安澈的时候,卫双行就看着安锦阳,安锦阳每一个似是遗憾,似是喜悦,似是疼爱的,似是复杂难明的表情,他都一一看在眼里,心里不住蔓延的念头就会出来翻滚沸腾一番,他须得好好克制,才能控制住自己别做出些后悔莫及的事。 你抱着这般软儒讨喜的小婴孩儿,莫名失神的时候,心里可曾后悔过。 你听着别的少年眉飞色舞地说洞房花烛夜,怔忪难言的时候,可曾后悔过。 你想着父母亲人,看着回路发呆的时候,可曾后悔过。 这些话,卫双行没问出口。 从有安澈到如今,足足十个月了。 安锦阳还未回答,卫双行突然没信心了,他对自己没了信心,他不知道,倘若安锦阳确实是因为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而心有遗憾,他能不能忍得住不让安锦阳去找女人生子。 他在皇陵的时候曾在心里发过誓,就是安锦阳后悔了,他也不会放手,可这月半以来,他确实是想过那等疯狂的念头,给安锦阳找个女人,等那个女人生下安锦阳的孩子,便把她杀了。 这念头太疯狂,不过却只是开始开始而已。 卫双行到禹州的时候,便接到了王行从洛阳快马追来的书信,上面清清楚楚写了在他们出门这六个月的时间,安府出的所有事。 安锦文掌管安府的期间,洛阳地动,郡守方同收购粮食拯救洛阳,安锦文仗着母亲高氏乃中京尚书之女,不但不开仓放粮,反倒是暗地里高价收购粮食,囤积粮食银钱。 三月前洛阳稍定,安锦文便伙同白氏安父,倒买倒卖,正值春季青黄不接的时日,高价抛售粮食,哄抬物价,交易买卖之大,足足垄断了整个郑州的粮钱,赚得锅满盆满。 可树大招风,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安府便彻底垮了,那方同和柳清本就对拿灾难发财的奸商深痛恶绝,手里拿捏到了确凿的证据,安了个奸商害民之罪,把安府众人关进府衙牢房了。 除了安锦阳卫双行外,安府只有一干仆人妇孺幸免于难。 兔死狐悲,安家一倒台,以往明里暗里做过的恶事也被翻了出来,罪名越滚越大,安府里的几人最后竟是和死罪沾了边儿,只不过那王行带了一句话,说是方同有意押后处置,现在只是先看押着,等他春闱完回了洛阳,再做决定,让他安心考试,兴许还有转机。 卫双行看完那封信后,掌心微微用力,薄薄的信纸便化成了灰,安锦阳至如今,依然蒙在鼓里。 安锦阳若是回去,便段不可能对落败的安府置之不理,朝廷给定的罪名,那不是说通融就能通融的,安父和安锦文倘若真的被处决了,安府的子孙也就剩安锦阳一个,倘若安父交代下来,安锦阳未必能扛得住。 安父在监狱里都在叫唤着安锦阳孽子不孝子,安锦文甚至还咒骂了他和安锦阳行那*的苟且之事。 便是王行和方同,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他和安锦阳的事,没几日,便传遍整个洛阳城了。 只要安锦阳决定背负那份长子的责任,他们两人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卫双行几乎能料到了。 娶妻生子重整家门,安锦阳有什么不会答应的。 到现在过去时间过去两个月了。 卫双行未对安锦阳提起一个字,只是暗地里从中斡旋,想试试看这件事能不能在安锦阳不知道的情况下解决了。 事到如今,连‘安锦清’这个被赶出来除了名的儿子都不愿和安府扯上关系,卫双行却不得不救他们。 安锦阳,你对我的感情,究竟能不能敌得过别的东西。 卫双行偶尔会进系统看看,随着就要接近的春闱,还有不断平安长大的安澈,系统里的营养液不断往上涨,卫双行有种强烈的预感,等春闱有了结果,他就会和这个该死的机器解除绑定了。 接下来这三个月,无论如何,安锦阳,你哪儿都去不了。 卫双行狠狠咬着牙关,手上的力道重得不知分寸,眼睛虽然死死盯着安锦阳,却因为精神紧绷,连指骨脆断的声音都没听见。 安锦阳疼得发白,马车咯噔一声,小桌上的瓷杯被晃下桌来,摔在车里撞出清脆的碎裂声,这一室寂静里,让安锦阳听得心头一跳。 安锦阳迟迟没有回答,卫双行心脏漏了一拍,心脏上像是漏了一个窟窿,把他所有的勇气都消磨了,卫双行突然不想知道了,倘若他真的和系统解除了绑定,那他是生是死,还未可知。 如此这般,现在逼问安锦阳,似乎也没了意义。卫双行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里面的灰败之色一闪而过,缓缓放开安锦阳,僵着身子从榻上坐起来,心道,不管他心里如何想,这两个月,他会让安锦阳好好呆在他身边的。 安锦阳是被吓到了,他从未见过这般的卫双行,死气沉沉,隐隐透着绝望不安,那股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灰败的气息让他心慌,卫双行这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安锦阳也顾不得已经开始不安哼哭的安澈,反手拉住想离开的卫双行,脱口道,“不是的,四弟!你听我说,我是喜欢孩子——” “大哥!”卫双行异常粗暴地打断了安锦阳,心里那个窟窿里涌出的狂躁让他整个人都绷成了一把离弦的箭,似乎随时都会出鞘伤人,“大哥,安澈哭了,你哄哄他!” 安锦阳一愣,脸色一点点寡白下去,两人方才还好好的,现在却一眨眼就判若两人,安锦阳动了动僵硬脱臼的手指,换做往常,哪怕是被水烫一下,卫双行都能给吓到,如今他却只面带不耐地看着,似乎漠不关心,安锦阳心里一慌一疼,活了二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觉得有些委屈,可面前的少年明显情绪不对,他得了这般一心一意的感情,心满意足又珍惜至极,心里只怪自己日日和这个少年待在一起,却丝毫没察觉发生了什么事,现下细细想来,却也不是无迹可寻。 四弟这几个月话越来越少了,有时候握着他的掌心,指尖,发丝把玩,一玩能玩上一整天,不知厌烦,有时候又只静静看着他,专注得出神,像是要把他印在脑子里一样,可他只顾着照顾安澈,竟是都忽略了,安锦阳拼命想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安锦阳越想越慌,看着想掀帘子出去的卫双行,脱口问,“四弟,你去哪儿!” 卫双行本是觉得自己无法再和安锦阳呆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他想出去透透气,可目光扫到安锦阳动不了的手指,心脏一缩疼,又坐回去,默不作声地,给他接了骨,拿过药酒给安锦阳擦上,咬牙轻轻柔柔的给安锦阳揉捏,心里又是自责愧疚。 卫双行动作间小心翼翼,生怕一重就弄痛了他,安锦阳瞧着关爱怜惜同往常一样的人,心里暗怪自己患得患失,方才看着卫双行陌生的模样,竟会觉得卫双行要弃了他了。 安锦阳也不再说话,只任由卫双行给他揉药,心里涩疼,竟是隐隐觉得,只要卫双行别像方才那般对他,他就是再折了十根手指,又有什么关系。 卫双行知道这伤是自己弄的,想说句对不起,又开不了口,他怕自己一开口,便是把洛阳的事说出来,然后让安锦阳回家去。 春闱过后,若他当真从靖国消失了,此一别,就是天人相隔。 卫双行想到此,心里狠狠一痛,想陪安锦阳回去的念头一闪而过,脑子里就传来了系统异常冰冷的警告声。 “警告!参与者生出放弃执行任务的念头,记录:第九次。超过十次,由系统判定后果,选择生死淬炼进入轮回,就此抹杀。” 这声音最近卫双行听了九遍,从接到信件开始的第九遍了,还是让他遍体发寒,卫双行死死咬着牙关,喉间腥甜的气息涌上来,卫双行生生咽了下去,拉过安锦阳的指尖放到唇边,轻柔爱恋的吻细细密密落在上面,克制隐忍得让安锦阳心里跟着涩涩的疼,卫双行把安锦阳的手握在掌心里,闭着眼睛哑声道,“对不起……锦阳。” 第57章 情深不寿 生分不过一念之间的事,系统的奖励惩罚和卫双行的情绪无关,一个游戏参与者的意愿,完全不在系统考虑的范围内。 除了在卫双行生出放弃执行任务,或者对安澈视而不见置之不理的时候,系统会出言警告外,系统对于靖国的事没多提示一句。 即便是如此,里面奖励的营养液也在成倍的增加,到现在,营养液涨到了35亿。 虽是如此,系统却不再奖励额外的任何东西,虽然离目标还差了25亿,但系统似乎是明白了只要卫双行安安稳稳参加完春闱,一切就都能结束了,再奖励其他,也没了意义,索性除了营养液,什么都不供给了。 便是卫双行心里不愿意,几人还是按时到了中京,卫双行心里有事,面对着中京一地繁华的景象,却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通身都泛着一股垂暮之年的死寂。 卫双行话越来越少,明日便是春闱,卫双行心里却平静得很,未知的东西很可怕,可事到临头,卫双行却冷静了下来,这几日却只想着解除绑定后千万种,林林总总,思来想去,想的都是倘若自己消失了,安锦阳会如何。 春闱考试持续半月有余,旺财早先便在京城定了个院子,几人落脚后,安锦阳抱着安澈去找吃的,旺财出去购买些用品,屋子里便只剩下卫双行一人,夜刚刚沉了,外面繁华热闹,屋子里却冷清得很,卫双行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拇指大小的雕花玉佩,这还是当初安锦阳给他的。 这一年多他和安锦阳两人时时刻刻都在一起,这玉佩,卫双行也未曾想过要还回去。 玉佩玉质温润,因为是莹白的暖玉,触手生温,卫双行只觉得这玉就如同真是温热的一般,握在手心里,便能让他整个人都安宁平静下来,卫双行喜爱之极,十年如一日随身带着,便是洗澡时,也要放在探手可及的地方,时时拿在手里把玩。 卫双行摩挲着玉佩上熟悉的纹理,看着门外漆黑的夜,脑子里万般念头闪过,却没有一个可行的。 系统是安锦清的系统,一切都已安锦清的喜怒哀乐为基准评定的,安锦清生平经历坎坷,最后无辜惨死,这一切倘若有了新的契机,忽然安锦清能金榜题名,能家财万贯,能过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生活,安锦清没道理会放弃的。 卫双行已经和当初和他签订契约的莫老头见过面了。 最大的可能,便是安锦清想回这个壳子里。 而他,不管是重生回后世,还是转世轮回,都和安锦阳再没关系了。不管是生是死,他们终是成了两个漠不相干的人。 卫双行浑身绷得笔直,握着玉佩的指尖越来越紧,他却是神思恍惚,连那上面的纹理在掌心刺出血珠子来都没发现。 卫双行只一点点想着不久的将来会发生的什么事, 安锦清若真回了这个壳子,他若在意名誉不愿放弃眼前的大好前途,便会和安锦阳断绝关系,留在中京好好做官。 安锦阳伤心伤情。 这只是一半而已,卫双行心里狠狠一痛,倘若安锦清也同他一样,贪恋安锦阳呢。 卫双行连呼吸都凝滞了,系统从未因为安锦阳惩罚过他,便是两人真正交颈相欢,做出世人眼中猪狗不如背德*的事时,系统甚至连基本的惩罚都没有。 卫双行浑身一震,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倘若安锦清当真顺势而为,顶着这副身体和安锦阳相亲相爱,做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若是不选择留下,便要带着无尽的恨意和不甘,任由系统夺走他脑子里藏着安锦阳的记忆,然后空洞洞地轮回到不知名的地方去,去那一个地方,没有安锦阳,看不见安锦阳,感受不到安锦阳。 “你只花一年就完成了系统绑定的任务,也做了些善事,这是我们当初的交易,你可以选择重生会后世,当然,会让你重生到你死前的十年,好让你好好修补你和你家人的关系,也可以解了你二弟三弟要害你的谜题,要是你不愿意,也可以选择直接轮回,下辈子重新开始,你此番在靖国,倒是做了不少好事,这些条件足够你投一个好人家了。” “倘若你都不愿意,还有一种办法……你的魂魄都经历过灵魂淬炼,倘若上面两种你都不愿意,也可以选择留在靖国,这里灵脉众多,百十年后,你也算是看过人间百态,可留在我身边做一介小神了。” 这些,便是莫老头能告诉他的所有了,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若卫双行真的只是一个游戏的参与者,没有深陷其中,这上面哪一条,对他来说,都是无比优渥的选择,可没一样是卫双行想要的,他连仇人的脸,仇恨的事,都快记不得了,何必报仇,他心有不甘,舍不得脑子里那点有关安锦阳的记忆,如何轮回。 成了孤魂野鬼,留在这靖国,那时他便成了一个真正名副其实的旁观着,终日看着安锦和别人成双成对,言不得,语不得,触碰不得。 安锦阳永远也不知道卫双行是谁,陪他渡过日日夜夜的人是谁,曾经安睡身旁的人究竟是谁。 从来就没有卫双行这样一个人。 屋里黑漆漆的一片,北方的初春薄寒的很,到了晚上,冷风剐在脸上,都会刺骨的疼,安锦阳进了院子看见没关的人,愣了愣疾步走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卫双行又一身黑衣,静静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死寂得像是要溶进黑夜里一般,连他进来都没见动静,安锦阳关了门,挡了些寒风,又点了灯,才随口道,“怎么也不点灯,黑漆漆的……” 安锦阳说着伸手去握卫双行的手,被那上面冰凉的温度惊了一下,连忙把卫双行的手包在掌心里,急急道,“怎么这么冰,也不知道暖暖。” 安锦阳催动体内的内力,直到卫双行的手暖和起来,才松了口气,他见卫双行这几日性情大变,虽然心里有些略略的心慌,思来想去又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事,卫双行又不言不语,他便只当他是临考紧张,反应过度,毕竟,四弟生平最大的心愿,便是参加春闱出人头地了。 安锦阳虽然忧心,却也无法,这几日也有意把安澈抱远一些,只悉心照顾卫双行的饮食起居,看起来倒比卫双行紧张不少。 “锦阳……”卫双行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口唤了一声,声音嘶哑,若不是尾音微微晃动,当真跟平常无疑了。 从那天起卫双行就不肯叫他大哥了,安锦阳应了一声,见卫双行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便从床边走到卫双行面前,柔声道,“四弟没什么好紧张的,人生在世,功名利禄,得之是幸,不得,也不必强求,往后天大地大,无论四弟你想做什么,大哥都陪着你。” 卫双行喉结滚动,掌心炙热,手气刀落,刀手干净利落地砍在安锦阳的颈间,卫双行别过脸不看安锦阳眼里错愣的表情,接住安锦阳软下的身体,闭了闭眼点了安锦阳的睡穴,猛然抱起安锦阳的身体,上了床。 卫双行就这么坐着,痴痴看了安锦阳一会儿,好一会儿才抖着手去剥安锦阳的衣服,露出胸口的一小块肌肤来,卫双行指尖放在上面轻抚了一下,从识尘里抽出一尘,幻成一把锋利的小刀,无意识放在烛火上烤了半响,才抖着手往安锦阳的胸口上划去,他想重一点,手上却使不上力来,那刀更像是划在他心里一般,在安锦阳身上落下一点痕迹,便在他心口上戳上几回,卫双行死死咬着牙关,汗搅合着泪一齐滴下来,手腕颤抖指尖上完全失了准头,一个行字刺得歪歪斜斜,卫双行喃喃道,“我原也留不下什么,你便痛上一痛,好让我甘心些,但愿你往后看见这两个小字,能记得一些我们的过往……别被眼前的人淹没了……” 他刻得不深,想着往后阴阳相隔,再留不下什么痕迹,强忍着蚀骨的痛,咬牙在那些小字的伤口上抹了腐蚀粉,瞧着那些越来越深的伤痕,心里疼得无以复加,却又瞧着那伤口痴了,这么深的口子,就是擦了药,这辈子,也再好不了了。 两个拇指大的小字,卫双行足足刻了两个时辰,安锦阳早就醒了,安锦阳根本没昏过去,卫双行情绪起伏不定,手下不但失了准头,也没用上什么力,安锦阳只晕眩了一会儿,便醒过来了,他知道自己被卫双行抱上了床,他不知卫双行要做什么,可便是四弟想做的事,他便遂了他的心愿又如何,没什么不能给的。 安锦阳知道卫双行坐在床边看了他许久,本是很迤逦的事,他却莫名的觉得心涩难当,待被尖锐冰凉的刀剑抵着胸口,他差点便没忍住睁开眼睛了,可却被滴在身上滚烫的液体震住了,空气里无声的哽咽,和胸口上不住发抖的刀剑,都让他心里大恸,发苦发甜,最后竟是不由自主痴痴地放松了身体,心里暗暗道,我让四弟如此不快乐,便是四弟要取了我的性命,挖了我的心,能得他这般困苦的一滴泪,也得偿所愿死而无憾了,他愿意的,只要他要,他什么都愿意给。 安锦阳唇角勾着满足嗔痴的笑,闭着眼睛,想着两人相识相知,相爱相恋,生死相随的这一年,整整一年,心里甜蜜得入赘云端,竟是连身上的疼也感觉不到了,好半响才浑身一震,又感受了一会儿,心里疼得让他喘不过气来,那刀尖下的两字让他又喜又悲,喜的是四弟在他心口上刻了双行二字,不就是说心上人么?悲的是他竟是不知自己的恋人竟是这般不安,患得患失需要用这些,才能证明两人之间有过这些。 安锦阳觉得自己是癫痴了,那腐毒落在伤口上如火焰灼烧一般,腐蚀的痛让他疼得有些晕眩,连带着身体也微微发抖,想要蜷缩起来,心里却觉得欢喜得很,他懂的,这人必定是自己刻不下去,才划了个小伤口,让那毒药来腐蚀那两个血肉写的小字,好让那伤口深一些,再深一些。 情深不寿,这画面美得很,安锦阳心里却疼得几乎死去,他无法让身上的少年快乐,他要的是他的平安喜乐,却事与愿违,可究竟是为什么,他这是诀别之意么?他要抛下他去哪里? 安锦阳闭着眼睛,眼脸颤动,缓缓睁开眼睛,眼里的泪流干了,只抚着心口上的伤,拉住翻身要下床的卫双行,嘴唇颤抖,好半响才平静下来,缓缓道,“你不带走我,不如杀了我。” “别走……”安锦阳瞧着卫双行猛然顿住的身影,喃喃唤道,“……双行。” 对卫双行来说,安锦阳的声音从来都有魔力,卫双行脚在地上生了根,挪不动半分,僵着身体回身,看着凄苦失神的安锦阳,心里痛恨自己,头一次生出了后悔的情绪,他后悔了,这情爱虽美,却也像无解的毒药一般,让人欲罢不能,也让人痛不欲生,倘若两人不曾相识,安锦阳或是快意江湖,或是平安喜乐,都好,比现在好。 比现在身败名裂有家不能回的好,比现在精神恍惚经历生离死别的好…… 安锦阳本就一颗心神本就挂在卫双行身上,瞧见卫双行眼里的悔意,身体晃了晃,握着卫双行的指尖紧得发白,四弟眼里,那是后悔么? 这念头一出现,便在安锦阳脑子里疯长了,难过心慌失望愤怒胶着成一团,逼得他失去理智,脱口逼问道,“你后悔了?” 这四字一字一诛心,一字一滴血,安锦阳掌心紧紧捏着卫双行的手臂,紧绷着心神,如同牢里的死囚一般,等待那把颈上的刀落下来。 卫双行瞳孔一缩,瞧着面前脸色寡白的安锦阳,眼里种种情绪一一闪过,随后放弃似的闭了闭眼,放松了身体,顺势把安锦阳僵硬的身体拥来怀里,涩声笑道,“大哥你瞎说什么,我……只是方才伤了你,心里有愧,不敢面对你罢了。” 对方熟悉的气息安抚了彼此,安锦阳贪恋卫双行身上的温度,松开拉着卫双行的手臂,环上卫双行的腰,心神一松,整个人都密密贴在了卫双行身上,喃喃道,“四弟你可以做任何事,我们可以吵闹,可以生对方的气,可谁也不可以说分开,四弟……你便是想要大哥的命,大哥都愿意给,只别再这般吓唬大哥了……” 卫双行紧了紧手臂,打定主意后,便只想好好和安锦阳相处这几日了,便是不能相守,他也不愿见安锦阳揪心难受。 卫双行掩下眼里的情绪,偏头吻了吻安锦阳,指尖轻轻抚着那伤口边上的肌肤,哑声玩笑道,“我恨不得在大哥身上每一寸都打上我的烙印,哪日有谁惦记大哥的身体,剥了衣衫一看,你是我的人,就不敢碰你了。” 卫双行本以为他这话能逗安锦阳笑一笑,没想到安锦阳反倒拉下他的手,两人十指交叉紧紧握住了,安锦阳才抬头朝他郑重地道,“我安锦阳朝上天发誓,终身只爱卫双行一人,有违此誓,定然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卫双行浑身一震,明知后果,却任由安锦阳说完了这般恶毒的誓言,心怡神摇,搂着安锦阳痴痴站着,等安锦阳温热的唇压上自己的,才反应过来。 安锦阳从小于礼节上管教甚严,于□□上非常木讷笨拙,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吻卫双行,他只想让这个多疑又不安的少年安心,卫双行慢慢回吻他,细细密密的亲吻间,爱意怜惜珍视如往日无异,安锦阳吊着的心渐渐平息下来,好一会儿两人之间气氛好起来,偏头见卫双行正侧着身体静静看着他他,心里甜意涌动,反手握住卫双行,轻声道,“以前是大哥不好,要是四弟你实在不喜欢宝宝,我们便让旺财养着,大哥再不管了。” “嗯。”卫双行低低应了一声。 两人如孩童一般,衣衫完整的面对面躺着,喁喁私语,岁月静好,安锦阳看了眼外边天色,脸红了红,朝床中间挪了挪,整个人都主动靠进无双行的怀里,卫双行顺势搂住,两人密密贴在一起,安锦阳困意顿起,看卫双行还不肯睡,笑了笑道,“四弟你在看我么?” “嗯。”卫双行顿了一下,低声道,“叫我双行。” 卫双行用自己的额头去贴安锦阳的,他体温偏低,冻得睡意朦胧的安锦阳清醒了许多,卫双行喷在他脸上的鼻息让他有点痒,安锦阳凑上前去亲了卫双行一口,笑道,“双行……” 卫双行搂着安锦阳,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度,缓缓闭上了眼睛。 从明日算起,到放榜的时间,还有两个月,他还好好珍惜的,这些有关安锦阳的回忆,足够他过一辈子了。 第58章 以情相挟 成化二十六年三月三日,春寒乍暖,三年一度的春闱在中京礼部举行。 春闱考试的内容皆是些出自四书五经的经义,外加一些实事策论,字数和论题和考试时间都有限制,上下两科分开考,考生们需得天不亮就去礼部报道,检查过后参加上下两门考试,中间不能休息,吃喝都在贡院里,过万的学子参加春闱,须得从这里面筛选出五百人参加春闱过后的复试,随后再逐层筛选,最终从这五百人里选出十个人,参加十日后的殿试,至此,整个春闱便算是结束了。 卫双行早先便猜到了皇帝的意图,他重生前对这些典籍颇有研究,后世又多的是名家分析解剖,那四书五经的里面的教义,经不同人的嘴,都能说出不同的味道来,加上卫双行比这里普通的士子多活了三十几年,阅历和理解也要更深刻一些,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若是过不了春闱,进不了复试,才奇怪了。 因为这些零零总总的原因,卫双行算是占了先机,是以王行虽然是王元的弟子,也得了大学士指点一年多,但卫双行考的比他还好些,两人一同入闱了殿试,只不过一个是面带喜色春风得意,一个沉默寡言,周身都沉冷得让人春日打颤了。 “锦清,礼部在酒楼给入闱的士子定了酒席,说是想让我们好好放松一下,好参加三日后最重要的殿试。走,一起去!” 春闱过后要开庆祝宴是靖国向来的惯例,这里是中京,京官聚集的地方,参加春闱的不乏一些官家弟子,读书人不分贵贱,这等只有小辈同窗,没有长辈官员的聚会场合,最是容易结交好友,今天还和你平等说话的同窗,可能就是昔日的顶头官员了,因此只要是成功入围的学子,哪怕只是最末尾一名,也不会放过这等结交的好机会。 王行见卫双行不言语,心下猜到他不想去,顿了半响,才又摇头叹气道,“锦清,你高兴点呀,不知道的人看你这模样还以为你落榜了!你……” 王行安抚性地拍拍卫双行的肩膀,劝道,“锦清你就安心准备考试,乘着这几日清闲,也好好结交打点下中京的官员,这事马虎不得,若是打点的好了,以后行起事来也方便些,洛阳那边你就别担心了,你大哥安锦阳,说是会立马回去斡旋的。” “你说什么?”卫双行脚步一停,神色骤变,猛然转身问,“他怎么知道的?” “原来他还不知道呀?”王行愣了一下,纳闷问,“我就说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动静,不过来中京参加考试的洛阳学子也不少,那消息哪里是瞒得住的,我听师傅说,洛阳安府的事,事态严重恶劣,已经惊动朝中官员,现在只怕连万岁爷都知道了,安锦阳知道有什么稀奇的。” 卫双行眼里情绪几变,心里烦躁困苦之余甚至还生出些恐慌,害怕安锦阳会乘着他不在的时候悄悄走了。 对于安锦清来说,对比起现在即将要出现的宏图伟业来说,那些糟蹋他感情,让他伤心失望的安府众人,实在太过微小了,微小到即便是自己的父亲下在监牢,这个系统也没有提示要回去的意思,不但如此,卫双行还不能生出有违出仕这个意愿的行为和念头。 可安锦阳会怎么想。 卫双行一路提气飞掠回了院子,旺财正在帮安锦阳打包收拾东西,安锦阳在房间里理收拾些小东西,那些都是他们这一路上京游玩的时候,两人收集的小东西,有些地方特产的塘彩泥人,还有一些卫双行亲手雕刻的小石像,雕的都是安锦阳,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安锦阳曾经还笑话说他得了一门手艺,不做珠宝商可惜了。 卫双行瞧着安锦阳把那些小玩意儿小心的放在包里,忍不住开口道,“你要走?” 果然,他和安府相比,其实不值一提,卫双行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对,他不能拿安府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来衡量安锦阳,他们生了安锦阳,养了安锦阳二十几年,那是安锦阳的父母,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安锦阳想回去无可厚非。 可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剩不下不多时日了,安锦阳却不能安安心心喜乐无忧地陪在他身边,今天安锦阳要走,就是永别了。 卫双行脑子里唯一剩下的那点理智都没了,他一开口语调古怪,尾音发颤上扬,已经是强压着暴虐的怒气了,”你要离开?” 安锦阳不疑有他,见卫双行进来,放下手里打包好的行礼,急急道,“四弟,家里出事了。” 安锦阳是希望卫双行和他一起回去的,至亲至疏,那是生养自己的父母,心里再气再恨,那也是父母,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了性命不成,安锦阳眼里都是血丝,脸色惶然,显然是担心到了极点,“四弟……你……” 安锦阳顿了一下,心里拿定了主意,拉过卫双行的手道,“四弟你……马上就能参加殿试了,这是你一辈子的愿望,现在放弃未免可惜,你安心留在中京考试,等大哥处理完家里的事,再回来接你……” 等处理完家里的事……你可知,我和你的时间,也就是二十几日了……那个时候,你也许到了冀州?也许已经到洛阳,总之,都不在我身边…… 你可知,经此一别,你我恐怕再难相见。 卫双行心里窒息难受,嘴巴里苦味越来越浓,反手紧紧握住安锦阳的手臂,强忍着暴躁解释道,“他们没事,只是被占时看押而已,你现在回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卫双行握着安锦阳的手臂力道越来越大,纵然他说的是实话,可为人子女,安锦阳又怎可能因为他一句话,就放着性命堪忧的父母撒手不管,自己在外快活? “四弟……”安锦阳呆了一下,脸色白了一白,手里的包裹掉在地上,瓷雕的小人落在地上,磕成了碎片,不知为何,两人心里都是狠狠一痛,安锦阳白了脸,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涩声问,“四弟,你早知道了?” 卫双行心里钝钝的痛,安锦阳会怎么想他,是恼怒生气他的欺骗,还是心惊胆寒他的冷血? 不过安锦阳怎么想,他已经不在乎了,卫双行心里是有些绝望的,只要安锦阳能陪着他就好。 安锦阳白着脸勉强笑了笑,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裹,精神恍惚,卫双行对安府有怨愤,有恨,都是应该的,是安府欠了他的。 安锦阳不怪他,可安锦阳乍然想到最近几个月四弟的异样,恍然明白过来只怕那时候起,卫双行就知道洛阳的事了,恐怕连旺财都知道…… 安锦阳想到卫双行竟是瞒了这么久,心里的异样也一点点浮上来,他同卫双行在一起,这一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了难过烦闷失落的情绪,可他马上要回洛阳了,他不想因为这些让两人不欢而散,安锦阳朝卫双行轻声道,“四弟,你以后多保重,等大哥回去处理好安府的事,再回来找你。” 安锦阳脸上勉强的笑,就如同刀子一般戳着卫双行的心窝,卫双行握着安锦阳的手臂把人扯到身前,一挥手,两人身后的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阻绝了一室的阳光,硬生生让安锦阳打了个轻微的寒颤,两人的身体几乎要贴在一起,安锦阳却觉得面前的人陌生至极,又让他难过至极。 卫双行紧紧箍着安锦阳,隐在阴影里的脸都有些扭曲了,恨声道,“你要去哪儿,你果然会为了安府离开我,大哥,这就是你给我的,所谓的全部么?” 卫双行心里的绝望更深,他的话以其说是逼问安锦阳,倒不如说是拿刀在自己的心上戳几个窟窿,他已经不在乎安锦阳会不会觉得他变态,会不会觉得他无理取闹纠缠不休,会不会就此厌恶他了,他只是希望,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安锦阳能陪他过最后的一分一秒,卫双行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两个人,一人压在心里,清醒、绝望又贪婪看着安锦阳,一个又变态到宁愿伤害安锦阳,也要把人留下来。 哪怕接下来的时间,安锦阳待他入陌生人一般,不闻不问,他也要安锦阳陪在他身边,哪怕折磨安锦阳的同时,也加倍的折磨自己。 卫双行气血翻腾,他心绪压抑波动太大,牵动体内的真气,筋脉膨胀气血翻涌,喉咙间腥甜弥漫,竟是自伤了心脉,可惜,卫双行的话让安锦阳觉得既陌生震惊又心痛难过,安锦阳此刻心里也是烦乱不已,竟是一点都没察觉卫双行的异样。 “四弟……”安锦阳喃喃唤了一声,似乎是卫双行掐在他手臂上的力道太大,大得他疼得有些恍惚,分不清事实,看不清真相,这段时间究竟是怎么了,他们不是一直好好的么?“四弟,人生在世,事有可为有不可为…父母……” “我不许!”卫双行暴躁地打断安锦阳的话,待察觉到安锦阳的目光,才又狼狈移开了视线,甩开握着安锦阳的手,平了平情绪冷声道,“安府的事我会处理,你哪也去不了。” “四弟!”安锦阳身体晃了晃,瞧着卫双行的眼里都是陌生,不可置信地问,”四弟,你究竟怎么了,你这是,打算囚禁大哥么?” 我但愿我能,囚禁你一生一世,或是被你囚禁一生一世。 卫双行闭了闭眼,转身往外走,拉开门被门外刺进来的阳光刺得眼睛发疼,卫双行盯着暖洋洋的日光看了好一会儿,心里像被人任意揉捏一样,一震一震的泛着锥心的痛,卫双行手臂扶着门栏喘了口气,才微微偏头,也没看安锦阳依然呆呆站着的模样,只轻声道,“这十五日,你倘若踏出这个院子一步,我们就结束了,就当……就当你我,从未认识过。” 第59章 以命相胁 从未认识,便也不会相知,也不会相恋…… 安锦阳寡白着脸,人世间最痛莫过于如果二字,如果他二人从未相识过,那卫双行便会是别人的卫双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和别人相偎相恋……那情景光是想一想,便能让他又痛又怒,安锦阳瞧着卫双行决然的背影,勉强笑了一声,呢喃道,“四弟……你可真会伤人……” 安锦阳语调里的凄楚困苦传进卫双行的耳朵里,便如同淬火的钢丝一般,来回在他心上拉扯,似乎不锯出血泪便不甘心,卫双行背部僵直,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别朝安锦阳看,他怕自己克制不住,克制不住要把安锦阳紧紧搂进怀里好好安抚,克制不住要答应他回洛阳去,可若是没了安锦阳,他在这靖国,十五日死,和今日死,又能有什么差别呢。 他只是想,好好和安锦阳待过最后的这一段日子,他亦满足了,何必连他这点愿望都要剥夺了,卫双行心里又痛又闷,窒息恨意和绝望缴裹成一股暴虐的冲动,卫双行再不看安锦阳,疾步出了院子,方才踏出门去,又不安地停住。 卫双行自嘲地笑了一声,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来,神色复杂地看了一会儿,这百变千机,还是他想让白氏和君西玄那两人尝一尝安锦阳受过的苦,骗着安锦阳一起,两人才费心提炼出来的,便是那君西玄内功深厚武功高强,沾了这一滴,疼上十几天,也能熬干了性命。 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最是让人觉得暖和,卫双行一动不动地瞧着天上那团暖阳周围韵白的光晕,素日里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清清楚楚地在脑子里印了出来,严肃时的安锦阳,无奈纵容时的安锦阳,笑得通泰舒悦的安锦阳,发窘羞涩的安锦阳,着恼的安锦阳……哪一个,都鲜活得如同刻在灵魂上一般,这样的一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人,他这一生,他这两世,独一无二搁在心口上的宝贝,他又如何能拱手让给别人……哪怕安锦阳以为那个别人是他,也不能…… 卫双行瞧得痴了,眼前一片白光,他还有多少时日能陪在安锦阳的身边,如现在这般,一转身就触手可及的日子,还能有多少? 卫双行指尖摩挲着青瓷瓶,痴痴一笑,拇指轻扣,那上面的木塞子就飞出去了几米远,硁硁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才摇摇晃晃停了下来,卫双行也不管,只把那瓶子里半数的药全都倒进了嘴巴里,卫双行倒得太猛,那药腥臭的味道熏得他控制不住地咳起来,卫双行却还记得屋子里的安锦阳,把手里那小瓶子往外随处一抛,另外拿出另外一瓶有解的药来,随手倒了几颗,随手扔了。 安锦阳在房间里听得卫双行咳嗽得厉害,出来便瞧见卫双行发红的眼角,也不得两人方才的事,急急忙忙给卫双行顺气,“四弟——” 安锦阳话没说完,瞧见卫双行手里的青花瓷瓶,脸色一变,猛然抓过卫双行的手腕,搭了脉,抖着嘴唇又试了试,身体晃了晃,又惊又怒,慌得一把抓住卫双行的手夺过那青瓷小瓶,惊怒交加,“四弟,你吃了什么!你这是做什么!” 卫双行吞的那百变千机,比十日千机的功力高出了几倍,卫双行喉咙腥甜发痒,咳了两声,血丝就顺着嘴角溢出来,卫双行尝到了口里的腥甜味,心里却是快意了许多,这百变千机果然精良,便是这副身体被洗髓过,零零总总也就能撑上十五日左右…… 十五日,刚刚好,到时候安锦阳回了洛阳,他只要安排好后事,随便找个地方自身自灭便可,介时安锦阳会以为他游历天下,时日越长,安锦阳受的情伤也就越淡,而安锦清,也休想能得到安锦阳一分一毫! 他怎么能让安锦清这个知道他和安锦阳所有事的外人,享受安锦阳的一分一毫? 卫双行抹了下嘴角的血丝,握住安锦阳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指尖摩挲着安锦阳的脸侧,低头柔声道,“我这一哭二闹三上吊,费尽心思……大哥,你可会怜惜两分……” 那药是他二人一齐做的,安锦阳闻一闻那瓶子的药味,再一看里面确实是少了几颗,便以为卫双行吃的是这个,这药的解药虽然难配,但也不是无解,只是需要花些时间而已,安锦阳瞧着脸色苍白病态的卫双行,心里又疼又甜,心道这人为了留下他,把身家性命都挂在了他身上,亏得他弄着玩的时候有随手记录的习惯,花点心思,自然能把解药做出来……只不过光找那些药材,便要费上不少时日。 无事就好,安锦阳松下心神来,卫双行咳一下,他的心便也跟着揪一下,更何况卫双行嘴角还有些未干涸的血迹,陪着惨白的脸,触目惊心,安锦阳凄苦道,“四弟你……” 安锦阳气他拿自己的身体性命开玩笑,心里怒气担心蹭蹭往上涨,他心里不虞,又实在想不通,本想出院子去静一静,待瞧见卫双行的模样,又实在放不下心,心里一抽一抽的疼,脚步生根了一般,心神和目光都跟着卫双行,竟是像真的被绑在这院子里一般,脚步挪不动半分。 “锦阳……”卫双行瞧着又恼又怒又是担忧的安锦阳,呢喃问,“你别怪我,此生此世,只此一次了。“ 卫双行说的语气不像是赌咒认错,倒像是有股清醒的绝望,安锦阳听得心口一痛,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涩涩然地想着,他真是一个不肖子孙,至起码他现在不会立即回洛阳了,在四弟吞了药留他的那时候,他的本能就做出了选择,那□□虽不至死,却每隔几日便会让人痛苦几分,便是有解药,也需得足足疼上十次,他又如何能丢开这样的卫双行,独自一人回洛阳? 倘若我硬是要回洛阳去,四弟你又该当如何?安锦阳张了张口,卫双行就当你我从未认识时的模样浮上心来,心里一颤,那话便又落了回去,安锦阳心里明白,卫双行不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是说真的,倘若他执意要走,恐怕……没有往后了…… 他想象不出没有卫双行的样子,想象不出见不到卫双行的日子,想象不出两人分离的样子,他赌不起,安锦阳脸色寡白,仔细的给卫双行把这脉,好一会儿了才瞧着卫双行涩声道,“四弟,我这几日想去尚书府求见高大人,想请他从中斡旋一二,好解救了安府众人的牢狱之灾。 卫双行愣了一下,随后心里一股狂喜便溢了出来,瞧着有些失神的安锦阳,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怪到那些个女人总喜欢用去死这招,想来也不是毫无根据的,“大哥你安心,三五日后,便有结果了。” 第60章 安平喜乐 五日的时间不过一眨眼,卫双行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也一天比一天沉默,安锦阳心里焦急,又想着自己的父母亲人现下正遭受着牢狱之灾,老太太六十高龄,不知受不受得住监牢那等苦寒之地。安锦阳每每想到此,心里便是灼烧的烦闷和不安,直让他寝食难安,坐立不得。 安锦阳搁了手里的草药,揉了揉眉心,听着外面传来的锣鼓声,知道那是专门给学子报喜的锣鼓声,想到四弟终是得偿所愿,本应该高兴的,心里却不知为何,隐隐生出些闷痛来,无处着落。 旺财抬着脸盆进来,见安锦阳还在配药,急急忙忙小跑进来抢了安锦阳手里的药舀放到一边,给安锦阳手里塞了碗粥,瞧着安锦阳,一双老眼里满是心疼,“不是老奴说,你们这闹得也太过分了,有谁家夫妻情侣动不动就要吞毒.药的,这不是瞎折腾么?您这没日没夜的熬着,憔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别看少爷话少嘴上不说,老奴看他心疼的要命……” “老奴老啦,不中用了,也不知你们两个祖宗心里都想些啥呢,净瞎折腾。” 手里的药丸成了型,安锦阳听得旺财的念叨,心里微涩,他已经把解药做出来了,卫双行不在,他若是现在想回洛阳去,旺财必定拦不住他,更何况卫双行似乎也从未交待过旺财需要看着他。 安锦阳嘴里发苦,若是十几天前,他便把药交待给旺财,嘱咐好一切后,自己先回洛阳去了,可心里实在不安,他这十几天都在药房配药,实在困了,就会在书房的小塌上歇息一会儿,梦里边一会儿是卫双行离他而去,一会儿是卫双行病痛难当,一会儿又是父母鄙夷愤怒的责骂,诸多种种徘徊交织在梦里,甚是逼真,安锦阳时常还未睡沉,便要骇然惊醒过来,恨不得立时便做出解药来,好快快解了四弟正受着的苦。 安锦阳想着旺财说的话,怔了怔,问,“四弟他出去了么?” 旺财正收拾地上残碎的药渣,听他这么问愣了一下,纳闷道,“您不知道么?今天是少爷殿试的日子了,老奴还以为少爷跟你说了……”旺财说着摇摇头,郁闷道,“我看少爷是真疯了,一大早天没亮就在药房外站着,还以为你们又闹了。“ 旺财说着摇摇头,“哎,两人整日都呆在这方寸大小的院子里,怎么反倒像仇人一样,整日连面都见不上了……” 安锦阳心头一涩,“四弟几时走的?” 旺财见安锦阳是真不知道,顿时有些目瞪口呆,心里只得安慰自己一个老光棍,不知这两个要死要活的祖宗心里想什么,有些悻悻道,“一大早天没亮就站在这儿了,中午到点才走的。” 安锦阳听得心里又慌又甜,他一整晚都呆在房里,一心只想把解药做出来,卫双行有心隐瞒,只怕是在这房门外陪了他一夜。 安锦阳想着前几日他午夜睡不安稳,从梦里惊醒过来,便能看见那人坐在床边痴痴看着他,像是要刻进骨子一样,深不见底又痛入骨髓,见他醒来,也不多话,只轻柔缱绻的拥着他,仿佛是一生一世,这十几日两人说过的话见过的次数数都数得出来,让他焦躁不安郁郁难解,但等被卫双行拥在怀里,那股不安又消散得无影无踪了,似乎别的都不要,只要两人在对方看得见的地方,喜乐安好,亦满足了。 旺财瞧着面前的人听得痴了,面上似喜似悲凄惶甜蜜一一闪过,心里直摇头,只觉自己这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人,一颗心也跟着酸酸涩涩的,早晚也要给这两人整得悲春伤秋了。 旺财待一看外面的高高挂起的日头,猛地拍了下脑袋,哎呀一声道,“大少爷,你快快准备一下,老奴给你收拾东西。” 旺财也不等安锦阳回话,小跑着出了院子,不一会儿拿了包袱过来,见安锦阳还怔怔站着,连忙道,“大少爷你无须担心家里边儿老爷夫人了,少爷走前交待了,他入了殿试,自会请求圣上赦免安府,往后富豪做不成,上上下下性命倒可无忧,介时圣旨一下来,大少爷就可把老爷他们给接出来了。” 安锦阳有些恍然,这时候才愕然想起靖国殿试的规矩,皇帝为了奖励学子,凡是入围殿试的学子,都能得一个圣上的恩典,皇恩浩荡,只要不是非常过分,皇帝通常都会应允,安府虽然犯了大错,但安锦清又和安府完全脱离了关系,安府的钱财产业也全充了国库,留不留条性命,也就端看皇帝的心情了。 原来四弟说再过四五日便能有消息,是说真的。 安锦阳乍一听得父母没事了,也未想太多其他,只觉心里一松。 他接连几日没休息,现下整个人都有些脱力,心神乍然松懈下来,身体晃了晃便要朝后面倒去,旺财连忙扶上去,担忧道,“大少爷你歇着,老奴去收拾马车,到时候大少爷你可以先在马车上好好睡一觉。” 那人可是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安锦阳苦笑一声,伸手拉住旺财,摇摇头道,“我在房里睡一会儿,四弟回来后叫我。” 父亲母亲既然没事,他心里放心不少,更何况马车比骑马慢了不止一倍,他明日只消快马加鞭赶回洛阳,便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更何况,他不愿就这么丢下那个人,独自一人回洛阳,他现在便想见到他。 “可是……”旺财还想说什么,少爷可是交待了,一定要亲自把安锦阳送回洛阳的。 安锦阳见旺财面色犹豫,实在不想两人连告别都没有便走了,这十多天,两人连话都没好好说上一会儿,这么想着,安锦阳便想留下来,顿了顿便劝道,“不急在这一会儿,我有话和四弟说。” 旺财连连点头,其实他也不想离开少爷,得了榜还好,万一落榜了,少爷伤心的时候,岂不是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 旺财面色犹豫地瞧着安锦阳,再一想这段时间两人间的种种异常样,心里就琢磨着自家少爷是不是赌气,才要把人送回去的,他要真把人送回去,他家少爷心里指不定还如何伤心呢。 旺财越琢磨越像一回事,嘿嘿笑了两声,索性把装起来的东西都放回了原处,乐呵呵劝道,“少爷交待的时候失魂落魄的,估计是心里惦记得紧,我看大少爷你也不用担心安老爷和白氏了,不值当,大少爷你就安安心心待在少爷身边,两人好好的,做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多好呀。” 旺财说得眉飞色舞,安锦阳听他提白氏和安父脸一红,心里只道自己是个不孝子,家里出了事,他心里却只想着自己的四弟,现在四弟放他走,他倒不愿离开了。 旺财说完就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暗骂自己嘴贱,干嘛提白氏,倘若安锦阳听到什么消息,他倒要惹少爷的心尖人伤心了,旺财瞧着安锦阳,心里藏着事,也不敢再多啰嗦什么,赶紧铺好床铺让安锦阳歇下了,自己喜滋滋地跑去路边儿,看着日头心里料想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守在路边等着自家少爷,想着自家少爷到时候穿着大红的状元服,骑着高头大马过来,心里就乐得找不到北,站在路边咧着嘴,净是傻笑了。 历年历代的皇宫正殿都修建得辉煌霸气,这是帝王权力的象征,靖国的皇宫是一座历经百年的活化石,处处都昭显着泱泱大国的宏伟气息,这皇宫苑内的一草一木,无不昭示着这一百年大国,历史悠久,又固若金汤。 卫双行每接近一步,耳朵就会热上一分,待他随着其他学子一起三呼万岁,系统便直接给出了诸多奖励,卫双行心里平静得跟死水一般,面无表情一直微微垂着头,按部就班地回着皇帝的问话,安府非法囤积粮食一事,他甚至还未曾开口,下面一同面试的官员就主动提出来了。 皇帝与众臣似乎早先便商量过此事,不到二十的年轻皇帝似乎很是开明,看过王元方同和柳清的联名上书后,看向卫双行的目光即锐利惊奇的目光一闪而过,修长圆润的指头撑着下颌,懒洋洋问,“能得三位爱卿的联名推举,想必你是个有能耐的,你既然已经和安府脱离了关系,洛阳地动又给百姓捐赠了数千万的银两,朕也不问你那些钱从何而来,便问一问爱卿所求何物。” 卫双行目光淡淡,他看着刘玄那双手,便想着安锦阳也有一双骨节修长的手,又想着那人现下恐怕已经出了中京,思绪飘得就有些远,却还记得自己要做的事,淡声道,“臣下但求安府众人性命无忧。” 能参与殿试的臣下不过三人,首府左右宰相,外加军国施大将军,在朝中都是举足轻重的地位,能入围殿试的学子们,但凡有点才能的,家室背景便没有一样不是清楚的,王元和柳清虽然职位不高,但平时刚正不阿清廉正直,风评甚好,卫双行得了这二人的推举,本就受人重视,在场的一众人现在见他既不求权,也不求财,只求亲人平安无恙,心下都道他是个孝悌之子,能堪当大任,几人暗自里交换了意见,都点了点头,年轻的皇帝无意识动了动指尖,眯了眯眼睛道,“准了。” 卫双行袖袍微动,事先准备好的地图、注解说明从袖间滑落下来,微微灌了些内力,那薄而柔韧的纸张便直接在年轻皇帝的眼前摊开来,卫双行瞧着脸色微变的皇帝,目光暗了暗,行礼道,“这是臣下献给圣上一人的回礼。” 洛阳有宝的流言在靖国已经不是秘密了,这一座盐山和金山曾经和安府有关系,在外人眼里,安锦阳毕竟是安府最有继承权的嫡长子,倘若有心人真找到了安府,安锦阳便是众矢之的,卫双行原本想时机成熟后,和朝廷交涉,自己开采盐矿和金矿,可他现在所剩的时日无多,这两样东西倒成了烫手山芋,怀璧其罪,卫双行不愿安锦阳冒险,是以这件事,到如今一年多过去,他从未和安锦阳提起过,卫双行唇角勾起笑,他只愿安锦阳往后,平安喜乐,自由自在,便知足了。 皇帝微变的脸色逃不过三个老臣的眼睛,落在卫双行身上的目光恨不得把他烧出个洞来,玄帝微微坐直了些身体,合上手里的图纸随意收到袖间,一手撑着膝盖,居高临下瞧了下面卫双行半响,突地嗤地轻笑了一声,一双眼睛里流光溢彩,语调里带了些似是玩笑的轻慢,指尖无意识轻叩着,抚着唇轻笑道,“爱卿好大的财气,亏得朕不是女子,否则都要以为爱卿是看上朕了,重礼相聘,岂不相嫁焉?” “咳……咳!”这议政殿里连着侍奉的太监宫女也不过十人,咳嗽声是从卫双行背后传来的,十有八,九都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卫双行有些错愣,抬眼便看见旁边站着太监跟见鬼一样的,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凸出来了,卫双行倒是觉得这年轻的皇帝好反应,財通才,看的人知道是什么,听到的,大抵便以为是些歌功颂德的纸片儿,便是有人猜出是財,又怎能猜出是多大财,卫双行重新垂了视线,淡声道,“圣上说笑了。” 重金相聘,岂不相嫁焉,卫双行想起那日邙山之行,死水一般的眼里微微泛起些涟漪,他有些想笑,他当真是想过要重金相聘的。 年轻的皇帝瞧着下首青年的模样,想着这一年多不断从暗卫手里接过来的资料,厚厚的一扎事无巨细,再一看这年轻的臣子现在正气息松软地走着神,知道他恐怕想起那资料上频频提到的那个好大哥来了,年轻的皇帝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身体,心里骂了声好大的狗胆,脸上还挂着笑,周身的气息却不怎么美妙了。 高阳在皇帝身边伺候了十几年,哪能看不出这喜怒无常的皇帝不高兴了,瞪时奸细着嗓子开腔了,“你好大的狗胆!什么说笑了!谁说笑了!” 卫双行回过神,微微皱了皱眉,朝那皮笑肉不笑的青年看了一眼,才待开口,那皇帝不知发什么疯,只听哎哟一声,那太监一个趔趄就从上首滚下来,揉着屁股不住告饶,年轻的帝王呵了声退朝,甩袖离开了。 卫双行心里有些古怪,这场殿试取的题目也不若往常有争议,他们几人的回答不相上下,卫双行的略微出众些,前三的排名也没什么悬念,分别坐在两侧的三位朝廷重臣也只是偶尔才会提出一些问题,但并不刁钻,卫双行得了状元的名头,颇有些顺利了,原本中间还需要两天的时间,礼部才会把名目、任命、封赏腾为圣旨,昭告天下,这次似乎很顺利,毫无争议,说是封赏和任命书下午就会出来,卫双行有些麻木,真正到临死的时候,多一天,和少一天,又有何区别。 卫双行心里虽是知道安锦阳恐怕已经走了,还是用了轻功飞掠回了郊区的小院儿,瞧见旺财在路边踱来踱去不住张望,心跳猛然漏了一拍,连忙上前去劈头问,“你让大哥一人回去了?怎么放心……” 旺财脸上的喜气都还没散,听了卫双行的质问,翻了翻白眼,“大少爷从小在外游历,从京城到洛阳这点路算什么,我一个老头,跟着反倒是碍手碍脚……” 旺财说着见自家少爷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心里忍不住叹口气,趿拉着肩膀说,“大少爷没走,在里面睡着呢。” 卫双行嘴角勾了勾,旺财瞧着自家原本聪明睿智的少爷眼里透出些傻气来,不住摇头,情爱害死人,甜的时候甜得腻死人,闹得时候闹翻天,真真要不得。 安锦阳睡得不安稳,听得卫双行回来,便从床上坐起来了,他和卫双行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现下听得卫双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里竟是微微紧张了起来,像是分别已久一般,忐忑不已,安锦阳从床上下来,迎出门去,瞧着门外站定的卫双行,轻唤了一声,“四弟……” 卫双行瞧着一脸倦容的安锦阳,知道他为了配解药熬得辛苦,拉过安锦阳进了门,顺势便压在了门板上,细细瞧着安锦阳的眉目,瞧得痴了,唇不住在上面轻轻的啄吻,微微闭了闭眼压下眼里的热意,喃喃道,“锦阳,是我不好,害你伤心了。” 安锦阳窝在熟悉的气息里,似乎浑身的疲软都涌了上来,卫双行细细密密的轻吻让他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下来,几夜没睡,现在靠在卫双行身上,困意全都涌了上来,安锦阳还记得解药的事,勉强提了提精神,推了推卫双行,拿过床头的青瓷瓶,倒了解药,给卫双行把了脉,眼里闪过心疼,沉默不语地把药塞进卫双行口里,卫双行张口含进嘴里,安锦阳实在困得不行,捏着卫双行的脉搏的手有些发软,使不上力,却还是强撑着精神想等起药效了才睡,卫双行瞧着安锦阳的模样心里发疼,手臂紧了紧,拉下安锦阳的手腕,低头在他唇上咬了咬,笑道,“药吃下去也得过一段时间才会好,别担心,你先睡。” 两种毒、药本就是同一药理的衍生物,纵然药不对症,但还是解了些百变千机的药性,卫双行暗自催动内息,他存心要瞒,便没有瞒不住的。 安锦阳彻底松下心神来,卫双行搂着软在怀里的人,唇压上去,舌尖轻轻柔柔地探进去,唇舌间密密的爱恋怜惜不舍让安锦阳没过多久便安心的彻底睡了过去。 第61章 入骨相思 卫双行心里自嘲地笑了一声,伸手抚了下安锦阳心口上的两个小字,低头在安锦阳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才慢慢合上方才被他解开的衣衫,给安锦阳盖好被子,又静静看了一会儿,微微闭了闭眼,才起身朝外走去。 朝廷的圣旨已经下来了。 “兹有洛阳学子安锦清,天资聪颖,屡建奇功,得状元名,入翰林院学士。” 安锦清大概是这场科举最为轰动的异数,以罪民之家庶子的身份,不但博得了状元的头名,还鱼跃龙门一步登天成了翰林学士,专管皇帝诏书修纂,兼任科举主考官,位居天子近臣,自此,安锦清便是靖国,是朝廷,也是天下的红人了。 卫双行飘在半空中,看着下面把圣旨高高举过头顶,神色激动的青年,有些恍然若梦,悬在脖子上的那把剑挂了太久,当真落下来的时候,反倒有种不真实感。 卫双行目光未曾朝安锦清背后那间房间看上一眼,像是完全不认识,也毫不留恋一般,朝旁边唏嘘不已的莫老头淡淡道,“走罢。” 莫老头愣了楞,瞧着卫双行周身比初始时更为阴沉浓重的死气,心里便有些微微后悔,他原先的目的只是想让这个心狠手辣的青年好好学习下人之常情,金榜题名,惩恶扬善,父慈子孝,不正是正常人苦苦追求的东西么,系统原本便是个死物,始终敌不过人心,倘若是下面正跪着热泪盈眶的青年,必然不会是如今这般结果。 莫老头忍不住追上前问,“你知道倘若是安锦清本人,会有什么结果么?” 与他有何相干,卫双行强忍着未曾回头,脚步只顿了下便往远处飘去了,莫老头不管不顾,啰嗦道,“倘若是安锦清,待他功成名就时,必然父慈子孝,亲朋环绕,便是安家的家产,也会由安锦清来继承。衣锦还乡,亲朋环绕,缺了哪一样,都算不得人生的巅峰,可是你看看现在,你便是完成了任务,也闹得人家家破人亡,那徐氏倒是乖了不少,但母亲不像母亲,儿子不像儿子,父亲怨恨兄弟阋墙,安锦清现下反倒成了孤家寡人,卫双行,你可想明白了些什么?” 卫双行不语,只闷头往前走,莫老头无奈,硁硁敲了两下手里的拐杖,又追上前去,恨铁不成钢道,“那系统便是要你体验下平常人是如何对待父母亲人的,你倒好,一门心思我行我素,别的你不关心也罢,你且想想你的好大哥,你不是对他有情么,怎么现在走得这般干脆,我说你就是冷血无情……” 莫老头瞧着卫双行不为所动,心里只道那系统用不成,这是一次失败的教育和改造,不但没起到正面教育的作用,反倒还改变了这一道历史长河中许多人的命运,莫老头想着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再一看前面杀神一般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有些发憷,不过一想到倘若这人始终不能进化,又不肯自愿进入轮回,这样终日飘荡,早晚要惹出祸来,想到此莫老头只得硬着头皮追上前去,拦住卫双行道,“你还……想不想接……其他的活……” 莫老头迎着卫双行杀人的目光,声音越来越小,他想着卫双行现在虽然是个生魂,没什么杀伤力,但那套魂弓魄箭的法宝,原本就是神识魂魄化炼而成,这次经历了生死,连以往残缺的那角魂魄都要补全了,威力不可小觑,当真打斗起来,他恐怕也得吃不了兜着走,莫老头心里有些发憷,讪笑着道,“你好好想想,这是一项你求之不得的交易,那位靖国的皇帝刘玄,雄才大略有治国之才,能当个好君主,但那刘玄命里有两劫,你若答应这笔交易,便需无条件帮靖国皇帝安全渡过这两劫,并在有生之年,辅助他完成宏图霸业。” 卫双行很容易就听出了里面的玄机,猛然停住脚步,压住心里升起来的那一丝希望,脑子里心思电转,却并未开口说话。 莫老头生怕他不答应,急急劝道,“上次是宿体没选好,这次,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负责重塑你身体,你大可以用你以前那副模样,以卫双行的身份出现在靖国,当然,你此次完成任务后,老头子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靖国,辅佐那个年轻的皇帝。 那便是还能呆在安锦阳身边,卫双行明白这一点,心里涌出的狂喜像救命的水一样,让他一下就活了过来,卫双行苦笑了一声,也许莫老头不知道,这才是完成任务后,上天给他的唯一的奖励,不管要他做什么,他心甘情愿。 此事结束后,他卫双行,便只是这个时空的一个普通人。这是卫双行和莫老头达成一致的条件。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梦与君同,尤恐相逢是梦中。 一年。安锦阳足足等了一年,安锦阳瞧着门外清俊笔挺的青年,心头一跳,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起得太急,脑子里一片空白,连着身体都晃了晃,安锦阳甚至没见过那人,但他知道,那一定就是他要等的人。 卫双行,卫双行……安锦阳眼眶发热,他等得时间太久,久到他快绝望了,久得他以为过往的一切兴许只是他做的一个美梦,梦里面有一个人,叫卫双行。 安锦阳不敢动,尤恐身在梦中,只如呓语般颤声唤道,“双行?” 此身长在,此情长留,时间仿若过去良久,安锦阳紧紧搂着青年,好半响才失神低语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卫双行浑身一震,轻柔的吻落在安锦阳的眉间耳侧,哑声低念,“执子之手,与子共著,执子之手,与子同眠。” 时间过去良久,卫双行才哑声问,“锦阳,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卫双行问的话,安锦阳一瞬间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卫双行指的是安锦清,安锦阳靠在卫双行怀里笑了笑,没说话,倘若没有那人,他恐怕早就绝了生念,但求同死了。 安锦清有心隐瞒,又知道他和卫双行之间所有的事,便是安锦阳察觉有异,短短几日的时间,他也断察觉不出枕边人已经易主了。 安锦阳听着卫双行的心跳声,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双行,你何时与那君……公子交好,心意相通的?” 安锦阳倒不是乱吃飞醋,但这世上竟是有人和卫双行心意相通,能感知卫双行的喜怒哀乐,这消息让他又吃惊又难过,刚刚知道那会儿,也是悲喜参半,他不想骗自己,很多时候,他都嫉妒得几乎发狂,这缺失的一年,倘若和卫双行心意相通的人是他,也不会如此空洞绝望。 “胡说。”卫双行松了松手臂,低头轻呵,待看见安锦阳的神色不像玩笑,又皱皱眉,问,“你说的姓君的公子,莫不是君西玄?” 安锦阳见卫双行脱口便说出了那人的名字,神色便有些黯然,心道那人对卫双行来说果然特别。 安锦阳想着那惊采绝艳的少年,心里顿顿一疼,随后便再也不愿和卫双行谈及此人了。 卫双行见安锦阳黯然神伤,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还是头一次见安锦阳拈酸吃醋,想来是在意到了极点,卫双行低头在安锦阳唇上轻咬了一下,认真说着情话,“我便只认识一个姓君的,你一说,我自然是想起他了,原先那百变千机,我便是哄着你弄出来,想让他同你一般,尝一尝命悬一线的苦,我心里眼里都只有你一人,哪里能和别人心意相通。” 卫双行想着那精致少年阴狠毒辣的手法,握住安锦阳的手拉到唇边细细啄吻,哑声笑道,“你若再这般说,倘若被那君西玄知道了,指不定动动指头便要把我捏死了,开了天眼的人,我如今可是招架不住了。” 卫双行如是说,那日在皇陵打斗的场景却闯进脑子里来,这才想起那日他强制抽出射向君西玄心口的那支魄箭,正是三魂七魄中的一魄,三魂七魄不比六识六尘,成长和恢复都非常缓慢,他经历此番生死以后,才慢慢开始长全的,没想到阴差阳错,倒是无意中帮了他的忙。 卫双行瞧了眼怀里活生生的安锦阳,心道改日如若见到那个青年,定要说声谢谢,若不是他以诚相告,安锦阳这一年,定然会过得痛苦异常。 安锦阳见他眼里笑意融融,不由脸色一红,两人分别已久,初初重逢,便觉连周围的空气都是甜腻腻的,哪还想得起其他,尤其一波三折经历了生离死别,只恨不得把对方吃进肚子里才好,周围都是让人脸红心跳的缠绵气息。 安锦阳心跳不稳,卫双行如今这模样,可比以往的清秀少年英俊慑人许多,线条分明目光深邃,眼里都是火热的爱意,安锦阳伸手拂过卫双行的眉目,凑上去吻了吻卫双行,笑道,“春日游,陌上花已开,谁家少年足风流……” 卫双行松松揽着安锦阳,斜靠在墙上,眼里笑意融融,低头轻咬了下安锦阳的指头,才笑道,“愿言配德兮,携手将相,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入骨相思,此处心安是吾乡。”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